郑重声明:本文为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四联弹|守护」主题征文「悬疑推理」组。
2022年10月6日早上八点。
早晨一缕阳光透进咖啡店,咖啡店坐落在民安镇一角。早上八点钟的时间,店里没有什么人,只在靠窗倒数第二排发现了一个男人,他双眼炯炯有神,在仔细地观察着对面的小诊所。等我来到他面前时,他示意我坐下。
我看着雨滴挂在咖啡店的窗前,小雨持续下了很久,店门口的那一簇花,冒出淡淡的香味。我盯着那个男人看了许久,他大致四十左右,留着典型的八字胡,他是东山镇分局的李队,也是我的队长。看到他时,我再次想起十年前的那个案子。我们因一个案子认识,那个案子与S的父亲有关。S和我存在着微妙的关系,我也是在那起案子中,认识了李队。
李队看着蒙蒙细雨,叹了一口气,看着我问:“你觉得他真的会出现吗?。”
我点了点头,说:“这么多年了,我一定要捉住他。”
他看了看我,拍了拍我的肩膀,“等会看到他,记住守护好你心里的正义,不要轻易开枪。”
我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枪,把多年的恨打碎了,往心里咽。我沉住气说着:“快十年了,我和他也该做个了断了。”
李队皱了皱眉,说:“万一情报出错呢?”
“我找了他这么多年,不会有错的。”
李队端起桌子上的咖啡,喝了一小口,再次看着我,说:“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也是一名合格的警察了,也该放下当初的仇恨了。”
我点了点头,想起几年前,我确实迷茫过,但为了守护住现在的自己,我只能抹杀掉过去的S。我与S的故事,得从十年前的那件案子说起,当时S的父亲去警局自首,也改变了S的一生。而我也是从那时开始,渐渐地否定了S的存在。
2016年9月20日上午10点28分。
病房里静悄悄的,八楼的一间病房里,躺着一名老警察,他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像白纸一样,仿佛风一吹,就会被吹散。他感觉到胸口一阵闷痛,疼痛感让他的意识逐渐消散,在迷糊之际,他看到了S的父亲,想起当年那件案子。那起案子是他负责的,可他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眼看着自己时日无多,他想在死之前见一见李队。李队是他教过最好的学生,也是他的骄傲。他握着老伴的手,弱弱地问着:“景天来了吗?我想见见他。”
李队走在医院的长廊中,听到电话一直在响着。他有一种感觉,师父熬不过这一关了。也许人在死亡面前,才会对自己这一生进行思考,想到最后,才决定把一些话留在这个世界上。
李队来到师父的病房,师父看着他,摆手示意老伴离开,想单独和李队说说话。李队紧拽着师父的手,说:“师父,你得挺住呀。”
老警察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似乎看到死神拿着镰刀站在他面前。他觉得那件案子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了。他拖着沉重的身躯,有气无力地说着:“4年前那起案子,山龙村村长被杀一案,我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李队惊讶地看着他,问:“什么错误。”
“当年S的父亲口口声声说人是他杀的,用什么手法杀的人,他说的和法医检验报告一模一样。但有一点可疑:S的父亲始终不肯告诉我们——他的手机在哪?试问一个承认自己杀了人的人,怎么不肯说出自己手机的下落呢?我当时也很疑惑,可上头因为村长被杀一案,规定限时破案,当时S的父亲也在口供上画押签字,但事后我们找了许多地方,依然没有发现他的手机,所以我怀疑那起案子另有隐情。”
“村长被杀,也不能着急呀!案子的疑点还没理清,他们怎么可以草草了事?”李队激动地站了起来,心里有些愤愤不平。
老警察拽着他的手,拉他坐下,说:“师父当年挺不住上级的命令,但现在想想毕竟害了他们一家,也不知道那个孩子怎么样了?”老警察说完,望了望远方,手渐渐下垂。李队轻轻地摇晃着他,嘴里喊着:“师父,你还没告诉我,凶手的名字呢?”
老警官说出了这一辈子想逃避的话,却把一个疑点丢给李队。过了几年,李队再次和我提起这件事时,我却无法释怀。
2016年9月22日半夜两点半。
这一天夜晚,S做了一个梦,梦和现实很贴近。在梦里:村里的小孩子都用石头砸着他,他母亲挡在他面前,大大小小的石头打在母亲的身上。S紧握着拳头,蹲在角落,眼神里刻满了恨。那群孩子却没有理会他,嘴里开始骂着:“你父亲就是一个杀人犯,你长大以后也一定是杀人犯。”S听了,站了起来,吼着:“我父亲不是杀人犯,你们别胡说。”S的母亲紧紧地拽着S,“随他们说吧,他们不相信你父亲不打紧,重要的是我们相信就好。”S的母亲说完,拉着S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可回去之后,S的母亲得了一场病,喉咙发不出声音来,脸色发紫,像中了一种毒。她摸了摸S的头,像是在告别。
“妈妈,你醒醒,不要抛弃我一个人。”
S再次从噩梦中醒了过来,他始终相信:他的父亲没有杀人。他看了看床头柜上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父母亲都是十分温柔的人。可他一直想不通:当年父亲为什么要自首?他想了很多年,依然想不到父亲这么做的原因。从父亲开始自首之后,村里的人都认为是父亲杀死了村长,而从那时开始,S和他的母亲,遭受到前所未有的嫌弃。
那一年是2012年,S的父亲去警局自首,说他杀死村长。S的母亲无法接受这一个结果,几天后得了一场怪病。也许死亡对一个没有希望的人而言,是一件很轻松的事,但活下来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母亲边流着泪,边摸着S的脑袋。S看到母亲病倒了,他连忙跑了出去。跨过门口,顺着前面一条沙子路往前走,是林医生的家。林医生是他父亲的朋友,也是帮他们最多的人。可当S来到林医生的家时,那扇铁门紧锁着,他使劲地敲了几下,里面没有人应答。他又想起来王伯父,就朝着他家那边跑去。他在沙子路上跑着,那飞溅的沙子渗进鞋子里。他想寻求一个熟悉的人帮忙,可到了王伯父家时,那倒塌的房子,只剩下一间完整的房间。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小木桌,那被拆了的房子,还没有重新修建。S往房间里喊着:“王伯父,你救救我妈,好不好?”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着,可没有人出现。这一切都太巧了,父亲两个重要的朋友都在这个时候消失了。S没有办法,只好原路返回,路过林医生家时,他再次扯着嗓子喊着:“林叔叔,你在哪?”屋里依然没有人回应,S着急了,一滴泪落了下来,他没想到在他12岁这一年,会遇到这么多不如意的事,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好拼了命地跑回家,抢在死神降临之前,再看母亲一眼。
S跑回家中,他母亲扯着嗓子喊着,却说不出话来,她痛苦地张开嘴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像是有话要对S说,但嘴里却吐不出一个字来。她无奈地指了指床头柜的那一张合照,那是父亲和村里面几个好兄弟拍的照片:照片里有四个人,马叔叔、林医生和王伯父,父亲站在林医生和王伯父中间,微笑着。可S不解:母亲为什么要指着那一张照片?可没等S得出答案时,母亲就离开了这个人世间。在那之后,S哭了好几天,但幸运的是:王伯父和林医生帮他一同葬了母亲。至于马叔叔,他只会远远地在一旁看着,还时不时抱怨着S的父亲,嘴里重复着类似的话:“怎么都想不到他会是个杀人犯。”
在那之后,S怀疑过马叔叔,可等到第二年的某一天,他也得了一场病去世了,至于是什么病?S一无所知。而在那之后,林医生把S送到镇上的一所高中读书,他也离开了那个村庄,那里曾经也有属于他的家,可却被村长强行拆迁了。在S来到这所学校之后,他就很少见过林医生和王伯父,而关于他父亲的案子,也断了线索。但他深信:他父亲一定有什么苦衷?不然也不会承认自己是凶手。
S躺在自己租的小房间里,里面除了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间卫生间,就没有多余的空间。他拉开窗帘一看,外面还是漆黑一片,天还没有亮,回忆却逐渐消失在脑海里。随着他逐渐长大,也渐渐地淡忘了一些陈年往事,可他依然无法忘记那起案子。他从脖子上取出父亲送给他的礼物,那是一把钥匙,至于是开哪里的锁?父亲没有告诉他。他怀疑父亲藏着某些东西,而这把钥匙就是开启这些东西的关键。可等他开始凑学费时,老家的东西也被搜刮了许多,那间空荡荡的屋子,早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每一个角落都仔细地找了一遍,可依然没找到和钥匙符合的锁,更没有找到关于父亲案子的线索。随着母亲的离开,他也离开了那个小村子,跟着林医生来到这座小镇,偶尔林医生会给他一些生活费,但毕竟是他父亲的朋友,所以他也不好意思向林医生要生活费。
在这四年间,S每时每刻都在想着父亲的案子,他总觉得父亲应该是被人胁迫了,可这个人是谁?在东山村,父亲熟悉的人,无非就是那三个人,如今马叔叔去世了,就只剩下王伯父和林医生,而奇怪的是,在马叔叔去世那一年,王伯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林医生偶尔照顾着S,所以他渐渐习惯喊林医生为“林叔叔”。林叔叔在镇里的一家肿瘤医院上班,算是那家医院里的红人,只要在医院待过的人,没有人不知林远雄主任的名号。S想到这里,下意识地排除了林叔叔,他想起这些年来,如果没有林叔叔,他估计连高中都读不成。
排除一些可能之后,只剩下一个人,那就是王伯父,可他消失了,所有的线索到这里也断了。每一次想到这里,S都陷入绝望中。他再次看着窗外的世界,灰沉沉的,依然看不见黎明的曙光。S看着床边的闹钟,时针和分针指向半夜两点半。他才想起明早还要上课,就继续闭着眼睛睡着了。
2016年9月22日早上七点。
“铃铃铃”闹钟响了三声,S缓缓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开始习惯性地掀开被子、刷牙洗脸和吃早餐。
吃完早餐过后,在他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他发现门口有一个信封。他好奇地捡起信封,上面写着他的名字,他打开一看,一张纸上,只有两横字,上面写着:三天后,我在东山村王子涛的家里等你,告诉你四年前的真相。(切记: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王子涛?这个名字很熟悉,不正是王伯父的名字吗?难道他出现了?他真的知道事情的真相吗?S反反复复地看着那两横字,曾经隐藏在时间夹缝里的真相,似乎快要浮出水面了。
S计算着时间,三天后正是周六,所以他开始着急地等待着。
这一天,S像往常一样去上学,他在路上遇到坐在教室后排的刘军,他们像往常一样插肩而过。刘军染着黄色的头发,嘴里骂骂咧咧着,也不知道是在骂谁?刘军看了S一眼,S习惯地远离任何人,因为他父亲的原因,他总喜欢低着头从别人身边路过,所以他在学校里没有什么朋友,其他同学对他的印象也不深。
S走进校门口,刘军跟在他后面,像是在仔细观察着他。刘军背后跟着几个同学,都是受过处分的同学。这几个同学和S性格相差很多,就像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S乖巧,他们却惹是生非,S是学霸,他们却不学无术,整日只知道打架斗殴。但今天刘军似乎跟了他一路,原本没有交集的他们,今日却显得格外异常。
S走进高二(7)班,刘军也跟着他走了进来。S在上课时,无意间回过头,看到刘军手里还拿着一张照片,S开始怀疑那张照片就是他,但他没有证据,所以也不能一直放在心上。
在上课的时候,S却想着王伯父的事,灵魂早已经飞回了山龙村。东山镇到山龙村坐大巴估计要一个多小时,可太久不回去的人,总感到有些陌生。四年了,也不知道那个地方变成什么样了?更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他?
想到这里,S精神恍惚,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一节课接着一节课,一个老师接着一个老师,粉笔灰落了一地,S的书本还是一片空白。奇怪的不只是S,还有刘军,他竟然没有旷课,但他也不听课,他注意最多的地方就是S的座位。
等待的时间总是很漫长,从白天到黑夜,像过了一个季节。等到晚自习结束之后,外面那一排排的树,掉下了许多落叶,这秋季的凋零,让人瞧见了,不由自主地感慨了一下。S穿着黑色的外套,挡着这凉嗖嗖的风,在路灯照耀之下,往家的方向走去。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背后有人跟着他,他沉住了气,快到家时,回过头看了一下,才发现身后站着一个人。
他戴着白框眼镜,中分发型,温柔地看着S,“朝阳,最近有遇到什么烦恼的事吗?”
S嘴角上扬,开心地问:“林叔叔,你怎么来了?”
林叔叔沉默了一会,摸了摸他的脑袋,“长高了不少。”说完,拿出了一个智能手机和一个红包递给S。说:“朝阳,这个手机我给你办了卡,还有这些生活费你先拿着,最近叔叔忙得忽略了你,你还有钱用吧?”
S的眼泪湿润了眼眶,他强忍着,用手推了一下,说:“这怎么好意思呢?”
林叔叔坚决往他身上塞,说:“没有什么好意思的,我和你爸爸是好朋友呀!”
S听到他爸爸,脸沉了一下,疑惑地问着:“林叔叔,你相信我爸爸是杀人凶手吗?”
林叔叔深叹了一口气,皱了皱眉头,说:“如今你也长大了,有些事情也该让你知道了?”
“什么事情?”S着急地问着,脸上写满了疑惑。
“其实我一直怀疑你父亲是被王子涛胁迫的。”
“什么?所以王伯父才是凶手?”
“没错,当年村长强行拆迁,王伯父的孩子为了保护自己的房间,冲进了那个倒塌的房子,不幸被埋在土里。当年村长怕把事情搞大,和你王伯父私了,所以才把事情隐瞒下来,可那个孩子却永远离开了。你王伯父心里有恨,说不定怀恨在心,杀了村长呢?”
S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当年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可村长真是他杀的吗?那我父亲为什么要帮他顶罪?”
林叔叔似乎也感到疑惑:“也许这些事情只有你王伯父一个人知道了。”
S想了一会,在犹豫要不要和林叔叔说起纸条的事。
林叔叔看到他似乎在想着什么,连忙问道:“你是不是见到你王伯父了?”
S想了想,林叔叔向来照顾他,不如就跟他说一说纸条的事情 。他在脑子里理了一下思路,说着:“王伯父给我留了一张纸条,说三天后,在山龙村等我,他还说会告诉我真相。”
“所以你相信他吗?”
“我不知道,但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要不别去了,我担心他会伤害你。”
S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让我想想吧,我还没考虑好。”
林叔叔微笑了一下,“好,那你把手机和红包收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S接过手机和红包,说:“谢谢你,林叔叔。”
林叔叔转过身,最后叮嘱了一句:“记住,小心你王伯父。”
S点了点头,用钥匙打开了门,把沉重的书包放下,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很久。
过了一会,S拿出了智能手机,打开通讯录,果然只有林叔叔的电话。他默念了一下林叔叔的电话,可一阵敲门声从门口传进屋里,打破了S片刻宁静。S听了,很好奇谁会来找他?于是,他走到门口,从门洞看去:这个人好像没见过,只隐隐约约地看到他的“八字胡”。S好奇地问了一句:“你是?”
“我是东山镇分局队长李景天,有事找你一下,方便吗?”
“你是警察?”S再次确认着。
“对,我是警察,你请放心。”李队拿出警察证,在门洞晃了一下。
S看到了警察证,放下了谨慎,缓缓地打开了门,“李队长,是吗?”
“对,你叫我李队就好。”
“你找我有什么事呢?”
李队犹豫了一下,试图分散S的注意力,问着:“就你一个人住吗?”
S点了点头,“对呀,我想李队来找我,不是为了问这个吧?”
李队勉强地笑了一下,没有再隐瞒下去,说:“当年你父亲的案子,你知道什么?”
S犹豫了一下,问:“李队,怎么想起我父亲的案子,是不是也觉得我父亲是被冤枉的?”
李队没想到S还挺聪明的,他叹了一口气,但为了隐瞒那件事,他只能无奈地递出了一张名片,说:“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想到什么和你父亲有关的线索,或是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可以打电话给我。”
S接过了名片,沉默了一会,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看着李队准备离开,他喊了一句:“李队,你相信我父亲吗?”
李队看了看他,总觉得他隐瞒了什么事。但他不说,李队也不知道从哪里问起?所以只能说了一句:“我只相信真相。”说完之后,李队关上了S的房间,选择一个人继续追查那起案子。
2016年9月23日早上10点。
李队坐在办公室上,还是对“山龙村村长被杀一案”存在很多疑惑。他看了看办公室里的小刘和沉华,这是他两个最得力的助理。他缓缓地从办公椅上站起来,来到小刘的座位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帮我查一件事。”
小刘睁大眼睛,敲着键盘,电脑上的资料在屏幕上弹了出来。他疑惑地看着李队,“说吧老大,什么事?”
“四年前的山龙村村长被杀一案,我想知道村长的死因。”
沉华听了,说:“这个案件我看过,村长是中毒死的。”
“中毒?”
小刘握着鼠标,搜了一下那起案件的经过,屏幕上出现了一份资料,一个黑色字体加粗的大标题,吸引着李队的注意力,标题上写着一行字:村长强行拆迁,被村民残忍杀害。
沉华眯着细小的眼睛看着资料,滑动着鼠标,说:“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了?”李队连忙问道。
“凶手的房子没有被拆迁,可他为什么下得了手去杀害村长呢?”沉华边用鼠标指着资料,边对李队说着。
李队看了一下资料,上面记录着一个疑点:凶手张东升因房屋被强行拆迁而杀死村长,可他的房子没有被拆?但凶手的回答是:他想守护这个村子,所以只能杀死了村长。
沉华也有些疑惑,“如果为了守护村子,那可以起诉村长呀,为何一定要去杀人呢?”
李队听了,连忙走出去,顺着长廊的方向走去,来到了江局办公室门口,他轻敲了一下门。
“请进!”
李队打开了门,看了看江局,“江局,我怀疑四年前的山龙村村长被杀一案有隐情。”
江局不悦地说:“四年前的案子,有证据吗?如果没有证据就推翻一个结果,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李队试图冷静下来,说着:“当年张东升杀害了村长,存在两个疑点。疑点一:他的房屋不被拆迁,却不通过合法的手段去控诉村长,而是选择极端的方式去杀害他。疑点二:他竟然承认杀害村长,为何不敢说出他手机的下落。”
江局想了一下,摸了摸下巴的胡渣,“可即便有疑点,我们办案讲究的是证据,如果你要重查此案,得拿出充分的证据来。”
“给我两天,我一定会找到证据。”李队说完,气冲冲地走出了江局办公室。
2016年9月23日下午六点。
放学铃声响了之后,校园里的学生逐渐走出了校门口。S总是最后一个走,他害怕人多的地方,也不想和任何人深交。他穿着蓝色的校服,在教室的一角静静等候着,可他没想到刘军和他的三个朋友还没走。S看了看他们,总觉得他们不怀好意。等人走得差不多之后,刘军缓缓地站了起来,拿起他桌子上的书向S砸来。S快速躲避着,朝他们喊了一句,“你们要干什么?”
刘军笑了一下,说:“教训一个杀人犯的儿子,还要这么客气的吗?”
S疑惑地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我是杀人犯的儿子,谁告诉你的?”
“当然是你的王伯父呀。”说完,刘军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丢在S面前,“这是你吧,可惜你王伯父想让我教训你。”刘军紧握着拳头,朝S那边走来,他那几个小伙伴跟随在刘军身旁。
S见状赶紧跑了出去,在教室门口的长廊里跑着。空荡荡的教学楼里,脚步声在回荡着。刘军紧跟在S的身后跑着,S回头看了一下,没有注意到厕所门口的台阶,台阶上有一滩水。S不小心踩了一脚,脚滑了一下,摔倒在地。刘军一伙在笑着,笑完之后他们对S拳打脚踢。S紧抱着头,那印在衣服上的脚印,透过身体,变成了一种伤害。S恨他们,也记住了他们的脸,心里默念着他们四个人的名字:刘军、黄小远、何志明和方义。
刘军停止了那罪恶的行为,看着S脸上的表情,笑了一下,然后轻拍着S的脸,冷漠地说:“要怪就怪你的王伯父,当然还有你那个杀人的父亲。”
S瞪着刘军,喊了一声:“我父亲不是凶手,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没有资格说我父亲。”
刘军冷笑了一下,抬起拳头,往S的脸上打去。S捂着微肿的脸,印在脸上的拳头印没有消散。S紧握着拳头,瞪着他们,心里的恨开始衍生着,但他要学会忍耐。忍到他见到王伯父那天,弄清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刘军看到S没有反抗,就在他耳边轻声说着:“明天中午十二点,教学楼顶楼见,我会告诉你真相。”
“什么真相?”S扯着嗓子喊着。
“当然是你王伯父留给你的真相。”说完,刘军向S挥了挥手。
S捂着微肿的脸,看着衣服上的鞋印,他轻咬着嘴唇,那无处可发泄的怒火,不知道往哪搁?他从楼梯跑了下去,顺着操场的方向跑去。操场上有几个男生在打着篮球,他们没有注意到S的存在。S也不指望别人帮上他,他绝望地望着天空,想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他想到了那个属于自己的小房间,也只有那里才勉强算是他的家。他不再犹豫,朝着家的方向跑去。出了校门,夕阳的光照耀在他身上,他开始厌恶这没有温暖的余光,他松开手,让光从指缝中溜走。
跑了一会,终于快到家了,可没想到家门口站着一个男人,S赶紧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问:“李队,你怎么来了?”
李队回头看了看他,那微肿的脸,还有满是鞋印的衣服,关心地问了一句:“怎么?被人欺负了?”
“没事,只不过是被一群狗追了?”
“真是狗?”
S冷笑一下,说:“不是狗,是什么?禽兽吗?也许是禽兽吧,一群没人性的禽兽。”
“要不要我帮你解决这群禽兽?”李队连忙问着。
“不用了,这个世界禽兽见多了,也就习惯了。”
“可这个世界还有警察。”李队总感觉S藏着什么,但却不肯说。
“警察真的可以帮我赶走那群禽兽吗?”
“当然,警察的存在,就是为了守护你们这一类人。”
S犹豫了一下,问:“我信得过你吗?”
“那你相信正义吗?”
S冷笑了一下,缓缓地摇了摇头,说:“我不太相信,但我想守护心底的正义。”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S取下脖子的钥匙,说:“可以帮我保管一个东西吗?”
李队看了看四周,似乎没有什么人,他接过那把钥匙,问:“这是哪里的钥匙?”
“这是我父亲留下来的,但愿对你有帮助。”
李队接过那把钥匙,再看了S一眼,那蓝色的校服印着一排脚印,看到这里,李队怒火中烧,拍了拍S的校服,问:“这真是禽兽的脚印。”
“不然呢?难不成是一群人吗?”
“那要不要我帮你赶走他们?”
S犹豫了一下,想了想,“明天中午十二点半,你来我们教学楼,我希望你能帮我赶走他们,不然……”S想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可话到嘴边,却卡在喉咙。他咽下心里的怒火,李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喊出来吧,好受一些。”
“不然我会杀了他们,把他们狠狠凑一顿。我恨他们欺负我,更恨他们说我父亲是杀人犯。”S喊完之后,一滴泪滑落下来。
李队给他递了一张餐纸,说:“请相信我们警察,我们会守护好那些被欺负的人。”
“那真相呢?可以还给我吗?”S扯着嗓子喊着。
李队挺直身子,朝S喊着:“只要你相信,我们警方会还你一个真相。”
“好,我就信你一回,请你还我父亲一个真相。”
李队听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温柔地说:“你放心,我们会尽最大的能力还原真相的。”说完,李队打了一个电话,朝S挥了挥手,示意离开。
S点了点头,目送着李队的离开,心里开始忐忑,不知道明天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2016年9月24日中午11点40分。
中午放学铃声响了第一遍,S往后排座位看了一下,发现刘军不在,不只是刘军,昨天欺负他的人都不见了踪影。所以刘军昨晚是在说谎,他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S坐在座位上,紧紧地抱着书包,看着那面墙上的钟,秒针在飞快地转动着,他的心砰砰直跳,感觉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还有十五分钟就到十二点,教室里的同学陆陆续续离开,但没有人和S打招呼。他是孤独的,也是选择孤独的,心里深藏着的自卑压着他很多年,不曾散开,却变成了一排钉子,牢牢地钉在他的心里。
“滴答滴答……”
好像能听见时间发出来的声音,教室里只剩下S一个人,他紧握着拳头,深呼吸着,站了起来,背上书包,走在教室的长廊里。眼看还有几分钟就到十二点,他脚步有些颤抖,但他想知道刘军知道什么?更想知道王伯父与刘军的关系?想到这里他往顶楼爬去。
S的教室在六楼,距离顶楼只有两层。他鼓起勇气,在楼梯间里跑着。
跑到顶楼时,一束光照耀在S脸上。他朝光那边望去,刘军站在光下,望着天空,嘴里叼着一根烟,他嘴里吐着烟,迷茫的眼神像在找寻着什么?
刘卷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了一下,淡淡地说:“你来了?”
“你想告诉我什么?”
刘军深叹了一口气,“你真了不起,惹到了他。”
“他是谁?是王伯父吗?”
“你觉得呢?他是害了你父亲的人,更是害了我一家的人,但如今我却被他逼得只有死路一条。”刘军说完,越过了栏杆。
S想上前拉着他,他缓缓地上前一步,看到那被铁丝围成的栏杆出现了一个小洞。刘军站在栏杆外面,展开双手,喊着:“你说自由有颜色吗?但为什么我看不到?”
“不要,你冷静一下,你还没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害我爸爸?你说呀。”
“对不起,朝阳,我也是逼不得已,其实我很想和你做朋友。”刘军说完,看了看下面,李队正走在一楼的长廊里,他指了指李队,再看了看S,“也许他会成为你的光,但我却看不到光的存在。”刘军说完,身体往下跃,这一刻他比谁都自由。
“刘军……”S喊了一下,绝望地望着下面。
李队看到刘军头着地,后脑勺全是血。连忙把他扶起来,开始打电话叫救护车。
刘军拽着李队的衣服,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李警官,帮我照顾好我妈。”
李队惊讶地看着他,像是在哪见过他?好像是在某一条街,混混打架的时候,都能看到一个黄毛少年,他受着伤,在街上走了很远的路。
过了一会儿,救护车来了,但刘军却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李队给S递了一瓶矿泉水,问:“昨天是不是他打的你?”
S点了点头,沉默着,手微微颤抖,绝望地喊着:“他什么都没跟我说,他就死了。”
李队着急地问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S睁大眼睛看着李队,说:“你信得过我吗?我是杀人犯的儿子,但他的死真的和我没关系,也许我是间接害死他的。”
李队朝S喊着:“你到底还瞒着什么?你是不是到现在都不肯和我们警方说真话。就算你是杀人犯的儿子怎么了?杀人的人又不是你,你到底在怕什么?你守护住你心里的正义,不去干违法的事情,我们会站在正义那边帮你的。可你什么都不说,让我们警方怎么帮你?”
S咽了一口唾沫,扭开矿泉水瓶盖,往嘴里灌了一口水,那跳动的心开始冷静下来。他一五一十地对李队说:“三天前我收到一张纸条,上面是王伯父的留言,眼看明天就是第三天了,可没想到刘军忽然出现,他说他受了王伯父的指示来教训我,而今天他似乎要告诉我什么?可他却忽然跳了下去,我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跳下去…我真的不知道!”
李队拍了拍S肩膀,说:“先冷静一下,和我去警局录个口供吧。”
S深叹了一口气,后背冒着冷汗,他回头看了刘军倒下的地方,血迹依然存在,但人却永远离开了。
2016年9月24日下午1点。
S在警察局吃了第一顿午饭,心里依然有些紧张。他坐在审讯室,总感觉有人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李队拿起笔记本准备走进审讯室,他忽然想起刘军死前提到他的母亲,难不成有人拿他母亲要挟他?想到这里,李队连忙让小刘查了一下刘军的家庭背景。把任务分配给小刘之后,他和沉华打开了审讯室的门,看着坐在椅子上的S。
S看到他们进来之后,心就不停地跳着。李队和沉华坐在S对面,S打量了一下他们,李队浓眉大眼还有典型的八字胡,另一位S不认识,但看起来比李队年轻好几岁。李队看起来有30多岁,而那一位估计只有26左右。
李队看了看S,温柔地说:“你呢,也不要太紧张,我们问什么你如实答就好。”
S点了点头,继续保持沉默着。李队在脑子里梳理一下问题,敲了一下沉华的笔记本,提醒沉华做笔记。沉华点了点头,打开笔记本,手握着笔,在笔记本上写下日期。
李队开始发问:“姓名?”
“张朝阳。”
“年龄?”
“16岁。”
“父亲名字?”
“张东升。”
“父亲是做什么的?”
“电工。”
“母亲呢?叫什么名字?”
“李芳。”
“做什么的?”
“在服装店卖衣服的。”
“母亲现在在哪?”
S犹豫了一下,心如刀割,带着悲伤的情绪说着:“在我父亲自首那一年去世了。”
李队停顿了一下,继续问着:“简单说明一下死因。”
S没有回答,心里开始疑惑:“不是调查刘军为何坠楼吗?为什么问起我的母亲?”
李队试着把事情串联了一下,说:“我现在怀疑你父亲的案子和刘军跳楼有关联。”
S深叹了一口气,说:“我母亲病死的,当时她说不出话来,脸色发紫。”
李队看了看沉华笔记本上写着脸色发紫,他开始怀疑李芳的死因,也许不是简单的病死,而是中毒。一般的病,脸色不会发紫,说不定凶手就是他们身边的人,因为担心暴露,所以才残忍把她杀害。想到这里,李队连忙问着:“你父亲在村里有几个朋友?”
“三个,一个林叔叔,一个王伯父,还有一个去世的马叔叔。”
“他们叫什么?。”
“林叔叔叫林远雄,是一名医生。王伯父叫王子涛,是个农民工。马叔叔叫马徳才,是村里的小学老师。”
李队听到“死”字,下意识地问着:“马徳才怎么死的?”
“也是病死的,不过我不知道是什么病?”
李队总感觉这个事情透着古怪,李芳和马徳才都是病死的,那剩下的人只有……
李队想到这里,立刻站了起来,朝S喊了一声,说:“走,随我去你们村走一趟。”
S还没反应过来,疑惑地问:“为什么这么着急?”
“目前知道真相的只有两个人,他们一个可能是凶手,而另一个可能是目标。”
“那林叔叔会不会有危险,我要不要给他打电话?”
“目前没有证据,还是不要打草惊蛇,我们先去你林叔叔家看一看。”李队说完,来到小刘座位瞄了一眼,说:“查到刘军的线索发到我手机里,我先和这孩子走一趟。”
沉华跟在李队后面,连忙问着:“可刘军跳楼事件?”
“先缓缓,我总感觉凶手已经开始行动了,而这两个人说不定有一个就是凶手。”
S连忙说着:“从这里到林叔叔家大概要二十分钟,而到东山村要一个小时。”
“好,你坐在前面带路。”
李队坐在车上,用钥匙打起火,S开始指着路。车缓缓地行驶在路上,直行一段路之后,一个右拐弯就到林医生的家。李队停好车,来到门口敲了一下门,敲了一阵子还没有人答应。小区的保安听着持续的敲门声,连忙走过去看了一下,关心地问着:“是来找林医生的吗?”
“对,你知道他去哪了吗?”李队问着,看了保安一眼,他穿着保安制服,看起来四十多岁,皮肤黝黑,说话的样子有些和蔼。
保安细想了一下,对李队说:“今早林医生有点奇怪,他戴着口罩也不和我打招呼,还提着一个行李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李队听了,看了S一眼,连忙说着:“给他打个电话,看看他接不接?”
S连忙拿出林医生送给他的手机,拨打着林医生的电话。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声音从手机那头响起,李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边走边喊着:“快上车,去山龙村看看。”
李队看到S和沈华都坐在车上,开始踩着油门上档,提到五档加速,行驶在高速公路。从高速公路到山龙村,五档的速度,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到。S坐在车里开始忐忑不安,他忍不住地问:“李队,林叔叔不会有危险吧?”
李队看了他一眼,问:“他对你很好吗?”
“在高中这段时间,都是他在照顾我,偶尔还帮我交学费,也是他带我离开了村里,让我躲过了村里人的欺负。”
“你害怕回去吗?”李队关心地问着。
S深叹了一口气,说:“我害怕他们说我父亲是凶手,但我深信我父亲不可能杀人。”
李队似乎想到了什么,“那你林叔叔呢?他有老婆孩子吗?”
“他有老婆,但在我读初中时,好像离婚了。”
李队点了点头,微微转动着方向盘。S坐在车上,不自觉地打了个盹,也许是中午睡午觉的习惯,所以有些困。
沉华在后面查着林医生的资料,边看着资料边说着:“李队,我查过了。林医生是在四年前离的婚,还有小刘发的资料上有一条很可疑。”
“哪一条?”李队边开着车边问着。
沉华看着小刘发来的资料,说着:“林远雄是刘军妈妈的主治医生。”
“什么?”李队惊讶地看着前方,车依然行驶着。
S听了,忽然变得精神起来,但心里的疑惑依然没有消减。他着急地问:“这能说明什么?说明林叔叔拿刘军的妈妈要挟他吗?”
李队淡淡地说着:“目前没有证据,只是猜测。你也仔细想想你父亲一般会把东西藏在哪里?”
S静下心来,开始回想着,隐隐约约记得父亲好像在树底下藏着什么,但记忆有些模糊,不确定是否真实发生过?
过了一会,车穿过山龙村村口。李队看向S,连忙问着:“王子涛家在哪里?”
S看着村口附近的田野,那金黄色的稻谷铺满在田野里,时而埋下头,时而挺直身子,风一吹,稻香味扑鼻而来。时隔多年,S再次回到这个偏僻的小村庄,这里有他最不想面对的现实,还有那悲伤的回忆。随着村口往下走,有三条沙子路,路上有车轮行驶过的痕迹,没有房屋的地方,杂草成堆,各种各样的草都有,但说不上名字,只看着绿色逐渐褪去,枯黄色慢慢涂抹着它们的身躯,直数着秋季的凋零。S顺着回忆,指着第三条小路,说:“沿着这里下去,就到王伯父家了。”
李队看了一眼,这条小路上瓦片成堆,那倒塌的房屋,变成了许多砖和土。
S往第一条沙子路看了一眼,那条路往下走,电线杆的附近就是他的家。当年村长拆迁只拆到王伯父家,S家那条路上的房屋逃过一劫。他想起那不堪的回忆,一群人在他家门口指指点点着,妈妈开了门,一个小石头砸到她脸上,那恶狠狠的话语比杀人的利刃更锋利,一字一句刺在心里。那些声音再次回荡在S的脑海里,S想起了四年前的某一天:
“你们看,就是她的老公杀死村长,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教唆的?就算村长拆迁不对,也不该下狠手呀。”一个妇人指着S的母亲骂骂咧咧着。S记得那个妇人的模样,她胖嘟嘟的,住在S家隔壁,经常来S家借米,S的母亲借了两次,就不再借了。因此,那胖女人借着S父亲杀害村长一事,开始报复。
村长的助理陆嘉豪,一个四十左右的男人,他家有十几亩田,经常穿着黑色的水鞋。他拖着脚步,嘴里骂着S的母亲:“有一个杀人的丈夫,我想这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有一些盲目跟风的人,他们从旁观者变成了施暴者,嘴里的话一句比一句恶毒,他们骂得起兴,就捡起石头往S和他母亲砸来。无奈之下,S的母亲只好把门紧锁,当门被砸得“咣咣”响时,林叔叔就会出现,他几乎每一次都会出现,而且都会站在S和他母亲那边。他气愤地对那群人说:“村长强行拆迁的时候你们在哪?也不见得你们这么勇敢?现在倒好了,合伙欺负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这样传出去像话吗?”
许多人听到他这么说,也感到有些惭愧,低着头就离去了。只有那胖女人和陆嘉豪肩膀挺得最直,他们似乎把伤害人变成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S蜷缩在角落,身体瑟瑟发抖,嘴里颤抖地吐出几个字:“我要杀死他们。”S的母亲听见了紧紧地抱着他,安慰着他,帮他消除心里的恨意。每一次S的母亲都说着类似的话:“不管别人怎么伤害我们,我们都要守住心里的正义,用合理的方式去保护自己。”S听着这句话,起初他没有完全听进去,可直到母亲死了之后,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刻在S的心里。
李队把车开到第三条路,车轮行驶过的地方,沙子飞溅起来。那细小的石头,埋在沙子底下,让车多了一些颠簸感。S被晃动了一下,停止了回忆,他指着房屋倒塌旁的一间房间,红砖堆成一堆,只有那间房间被留了下来。那间房间是王子涛儿子用生命护住的,也是王子涛和他儿子唯一的回忆。S指着那间房间,“这里就是王伯父的家。”
李队停好车,走了下来,看到房间外围的砖,很明显有修补过的痕迹,那原本会葬送在挖掘机之下的房间,被水泥和红砖再次砌成。铁门被涂抹着一层银白色的漆,门上有明显的刮痕,还有一个贴着报纸的窗,李队晃动一下窗,露出了一条缝隙,从缝隙里看到了一个人,他静静地趴在木桌子上。李队见状立刻敲门,但没有人应答。李队退后了一步,蓄势发力,一脚踢开了门。
门开的那一瞬间,只见男人一只手下垂,另一只手握着自己的茶杯。他的脖子上有泛红的痕迹,身体上的余温也逐渐散去。
S看了看那个男人,他惊讶地退了一步,“他就是王伯父。”
李队用手指探了一下王子涛的呼吸,缓缓地摇了摇头,只见王子涛脸色发紫,初步判断是中毒身亡,至于死亡时间还要进一步调查。李队吩咐沈华带S出去,接着打了一通电话,继续勘察着现场,发现门前有一些沙子,李队用手指摸了一下沙子,已经没有温度。他开始猜想:凶手来过这里,而且行凶有了一段时间。再看了看墙上,都是儿童的图画,看不出什么线索来,床上那白色的蚊帐沾着蜘蛛丝,好像很久没有人打理过了。李队再次把注意力放在那张桌子上,桌子上没有多余的东西,除了一壶茶就剩下一个茶杯,证明王子涛没有客人来,所以没有备第二个人的茶杯。李队细想了之后,来到了S面前,问:“你多久没有看见他了?”
S回想着,心有余悸地说:“自从我母亲死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李队在心里开始假设着:有人在四年前杀死了S的母亲和马德才,接着也想杀死王子涛。但他没有想到王子涛逃过了一劫,可他又是怎么知道王子涛还活着的呢?想到这里,他再次打量着S,问:“你说王子涛给你传了纸条,叫你三日后回来和他一聚,那这件事你有没有跟谁说过?”
S想了一下,开始犹豫着,他想到了那个人,但他不敢相信,他急忙喊着:“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李队再接着问:“他是谁?是不是林远雄?”
S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林叔叔不可能杀人的。”
李队叹了一口气,拽着S的手,说:“你看看王子涛的死因,有没有想到什么,或者你妈妈和这件事是不是也有关联?”
S看了看王子涛,好像闻到了那一股味道,他顺着味道朝茶壶走来,看了一眼茶壶里的茶,那黄色的茶水藏着一丝黑褐色。S似乎想到什么,大声吼了一声,跑了出去。李队连忙跟过去,走之前对沉华说:“你留下来,保护好现场。”
S朝第一条沙路跑去,他跑到自己的家,推开那沉重的门,那个胖女人看到有人经过她家,挪着肥胖的身躯走了出来,她认出了S,连忙喊着:“乡亲们,快来看呀,杀人犯的儿子回来了。”
声音在巷子口回荡着,狗吠了几声,一群看热闹的人走了出来,S瞧见了他们丑陋的嘴脸,嘴里骂着:“你们这群烂人,到底要用多少唾沫去淹死一个人?”
陆嘉豪从人群里站了出来,他的胡须绕着脸一圈,样子看起来比以前还凶。他站在S面前,说:“臭小子,你还好意思回来,一个杀人犯的儿子,就别回来给我们村子抹黑了。”几个长舌妇开始在后面点头哈腰,嘴里应着:“是呀…是呀。”
陆嘉豪摆起官架子来,“如今我是这个村里的村长,让你这只苍蝇飞进村里,真是我的疏忽。”
S瞪了他一眼 ,朝他吐了一口吐沫。陆嘉豪见状火冒三丈,抡起拳头准备向S打来。李队从人群里挤了出来,紧紧握着陆嘉豪的手,说着:“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孩,得劲吗?”
陆嘉豪感到一股压迫感,连忙缩着手,“你……你给我松开。”
李队松开手,拿出警察证,说:“看见没有,我是警察,你们再敢胡说,信不信我拉你们进警局喝茶?”
胖女人不愿善罢甘休,连忙说着:“他父亲可是杀人犯,你不捉他去改造,捉我们去喝茶,不觉得可笑吗?”
李队拿出腰间的枪,“我看你茶也不想喝了,是吗?”
胖女人这辈子没看过真枪,头一会见,竟然有些害怕,她退了一步,看了看大伙,发现没有人说话,自己也找了一个借口开溜:“我饭还在锅里,先走了。”
李队看着这群人,喊了一声:“以后谁要是敢胡说八道和胡乱骂人,就跟我去警察局喝茶。”
那群人听了,各自跑回了自己的家里。
李队看了看一旁的S,问:“你刚刚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S点了点头,“那茶味和当年林叔叔给我妈的药很像。”
李队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着他:“我知道真相让你很难接受,但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他很有可能就是杀害你妈妈和王子涛的凶手,说不定你马叔叔也是他下的毒手。他又是一名医生,制毒对他而言没有难度的。”
S沉默了一会,擦拭着滑落的眼泪,缓缓地走进家中,家里的地面上长满了青苔,地里那长长的草围绕着一棵龙眼树。龙眼树上的叶子都落光了,撒在院子里的各个角落,那干了的龙眼也从树上掉了下来。S看到这棵龙眼树时,想起了他的父亲。那时候龙眼树对面是一棵菠萝蜜树,在两棵树之间别着一个秋千,S总是缠着父亲摇着他,摇到最高处时,S把脚翘起来,开心地笑着。S伸手触摸着那颗龙眼树,那曾流逝的时间刻在日子的夹缝中,记忆依然存在,可爸妈却不在了。他看着树,想起了那把钥匙,他开始挖着树下的土。
李队见状,连忙问着:“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在我六岁那年,爸爸在这颗树下埋了一个生日礼物给我,而在他去自首前两天,他把这个钥匙给我,我相信他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李队听了,也开始挖起来。他们挖了许久之后,发现地底下好像有一个木盒子。李队看到木盒子,连忙从口袋里拿出手套,说:小心,别破坏证物 。”
S点了点头,看着李队把木盒子拿了出来,木盒子上有一个锁扣。李队拿出S交给他的钥匙,钥匙刚好合适那个锁孔。李队转动一下钥匙,盒子开了,里面放着一台老旧的智能手机。李队松了一口气,说:“我想手机里肯定有指正林远雄的证据。”
S看到手机,确定地说:“这的确是我父亲的手机。”他说到手机又想起林叔叔给他留了一台手机,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台手机,说:“这是林叔叔给我的手机。”
李队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我怀疑这里面装着窃听器,不如先让我保管着吧。”
S点了点头,把手机递给李队。李队从口袋里拿出了证物袋,把两台手机分开装。装好证物之后,他走出了门口,看到那个胖女人在她家门口鬼鬼祟祟的,像是在偷听,他立刻喊住了胖女人。
胖女人回过头看了一下他,胆怯地问:“这位警官有事吗?”
李队想起了马德才,连忙问道:“知道马德才吗?”
“知道,一个短命鬼。”胖女人回答着。
“他家住在哪里?”
胖女人叹了一口气,说:“他家被拆了,在他去世之后,他家人去城里谋生了。”
“那他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这事说来也奇怪,我听他邻居说他那晚说不出话来,脸色发紫……”
S听完,连忙跑出来,问:“你说的是真的?”
“我可不敢骗警察同志,所以句句实话。”胖女人眼神坚定,似乎没有说谎。
S恨得痒痒,大声吼着:“我要杀了他,替我爸妈报仇。”
李队轻轻地推了他一把,说:“如果你杀了他,那你和他又有什么区别?”
“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S朝李队吼着,脸上的青筋暴起,眼神里刻着杀意。
李队轻拍着S的肩膀,坚定地说:“当警察,捉他归案。”
S看了看李队,心里有了一个坚定的目标。
2016年9月26日早上九点。
经过两天的检查,法医给李队递交了相关的尸检报告。他们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收获,李芳、马德才和王子涛都中了同一种毒。李队边看着尸检报告,边往小刘的方向走来,问:“怎么样,张东升手机里的视频可以还原吗?”
小刘点了点头,敲打着键盘,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视频,“手机年代有点久,但应该可以。”
李队点了点头,看了看窗外,伸了一个懒腰。一缕阳光照耀在他脸上,那典型的八字胡撇了一下。
忽然,沈华气冲冲地跑了进来,急忙说着:“李队,我查了各个监控和各个路口,依然没有发现林远雄的下落。”
李队听了,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说:“他会躲到哪里去呢?”
小刘试图调节视频的清晰度,他敲了一下键盘,点了一下鼠标,开始视频合成。李队看着视频合成的进度,迫不及待地等待着。从10%到90%,经历了三十分钟,也不算太久。李队手心冒着汗,但他知道张东升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忽然,视频合成完毕了。小刘点了播放键,视频开始播放着:画面定格在王子涛的房间。房间里的灯亮了起来,林远雄摇了摇头,说:“你当真要这么做?”王子涛点了点头,“你就答应我吧,帮我制毒,我要杀了那个狗村长,替我儿子报仇。”林远雄犹豫了一下,说:“我可以答应你,但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王子涛下定了决心,“好,毒你什么时候可以制好?”林远雄答:“给我两天。”说完,只听见了一阵开门声,人影消失了,而视频到这里也结束了。
李队再次播放着视频,说:“看来村长是王子涛和林远雄合伙杀死的,而这件事却被张东升发现了,所以他们才用张东升的家人要挟他,让他去自首。”李队看了看这个视频,拍了拍小刘肩膀,说:“把这个视频发给我,我要让江局翻案。”小刘点了点头,把视频发给李队。
李队拿着手机,走到江局办公室,敲着门。
“请进。”江局坐在椅子上,看到门缓缓打开,李队出现在他面前。他连忙问着:“怎么,有事吗?”
李队点开手机,把手机递到江局眼前,播放着视频,说:“江局你看,我们找到张东升的手机,手机里有一个视频,可以确定是林远雄和王子涛合伙杀死村长。而其他人都是林远雄用毒杀害,尸检报告显示:死者都中了同一种毒。”
江局看了看视频,眼睛稍微睁大了一下,连忙说着:“竟然有证据就翻案调查吧!还有一定要把林远雄捉拿归案,不然这个案子拖得越久,越对我们不利。”
李队听了,立直身子,说:“明白。”说完,李队走出江局办公室,回到他的办公室,查看着各个镇子的监控,但有些镇子很多地方监控都无法普及。无奈之下,李队只好安排一队人马,去各个路口、车站等地方一一排查。李队把镇子的名字写在黑板上——东山镇、民安镇、太平镇、东简镇和乌石镇,可这五个镇子他会跑到哪个镇子呢?一个镇子又有大大小小的村子,所以要想找到他,简直比登天还难。李队皱了皱眉头,看着窗外的世界,不知道哪一个角落,是罪犯的藏身之处?
2016年10月1日晚上八点。
国庆节放假了,S待在房间里,手里拿着林远雄送给他的手机,他望着窗外的星空,林远雄就像一颗星一样,消失在茫茫天际。
忽然,手机开始震动,S看到是陌生电话,有些好奇,他犹豫了一下:不会是林远雄打来的吧?想到这里他留了一个心眼,点了录音键,接着划开了接听键。
“喂,你是?”S隔着屏幕问着。
“怎么,忘记你林叔叔了吗?”
S听出是林远雄的声音,惊讶地握紧手机,问着:“是不是你杀了我母亲?”
“我想你离真相也近了一步,今日我打算把真相全部告诉你。”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S紧握着拳头,指甲印印在手心上。
“为什么?可笑!我常常也在想我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地步?起初我只是想帮一个朋友,没想到他狼心狗肺,我帮他杀死了他的仇人,他反而来勒索我,用我帮他制毒的视频来勒索我。没办法,为了守护住属于医生的那份荣誉,我走了一条不归路。”
“这个人就是王伯父,对吗?是他杀死了村长,是吗?”S急切地问着。
林远雄隔着屏幕淡淡地说着:“没错,就是他,如果不是他勒索我,我也不会想到让你父亲顶罪,更不会下毒害死了你母亲和马德才,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王子涛。”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放过我父亲和母亲?”S隔着屏幕在那头嘶吼着,眼泪忍不住地滑落在脸颊上。
“因为你父亲总是把仁义放在嘴边,可当马德才嘲笑我性无能的时候,他在哪?可为什么我是医生,却医不好自己的病,连我最心爱的女人都离开我。我恨呀,我恨他们知道我的痛处,还一个劲地嘲笑我,所以我干脆杀了他们,守住我的秘密。”
“这都是你的借口,都是你为了杀人的借口。”S边流着泪边喊着。
“也许吧!可能这些都是借口。可你知道吗?杀了人之后,我常常做噩梦,在噩梦缠绕的时候,我总想找个人倾诉,所以我想到了你。我承认我确实是个没有人性的杀人犯,但我也打心底对不住你,为此我用了几年去弥补我对你的歉意。但我想你定是恨我的,对吧?”
“没错,我恨你,我要找到你,你到底在哪?”S扯着嗓子吼着,身体微微颤抖,眼神里浮现出了一股杀意。
林远雄隔着电话冷笑着,说:“再见了,朝阳,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打电话。因为我要开始伪装了,你们谁也别想找到我。”
“嘟”的一声电话挂断了,S立刻保存了录音,急匆匆地出门,叫了一辆车,目的地是警察局。车行驶在路上,S打开林远雄的照片,他想到一个办法去寻找他。他瞄了一眼司机,开始搭话:“叔,你怎么称呼呀?”司机看起来四十左右,样子偏瘦,边开着车边说着:“我姓麦,叫我麦司机就好。”S点了点头,问:“你们这一行应该有很多伙伴吧?其他镇子的司机你认不认识?”麦司机想了想,答:“大致都认识,咋了?你有什么事吗?”S犹豫了一下,说:“是这样的,我一个叔不见了,想你们帮忙找一找,找到的话,我给你们一千块钱打赏,如果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加钱。”麦司机点了点头,说:“那行,你加我微信,留一张照片给我。”S点了点头,说:“好嘞。”
快到警察局时,S加了麦司机的微信,把林远雄的照片发给了他。麦司机瞧了一眼,说:“我会尽力帮你的,找到人,给你发消息。”
S点了点头,“好,谢谢你。”
麦司机点了点头,继续开着车,开始接下一单。
S看着车开远了,就向警察局走去。他来到李队办公室,把那份录音交给李队。
李队听了几遍录音,开始记录着,再让S打个电话回去,但电话那头却回应着:“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李队叹了一口气,生气地拍了一下桌子,说:“这林远雄真是赤裸裸地挑衅呀!”
小刘看了S的手机,进行反向追踪,发现一个地点,他把那个地点圈了起来,发给了李队。李队看着地点,竟然在民安镇的海边,他连忙打了一个电话,让当地民警查看一下,但结果没有找到林远雄的下落,却找到了林远雄前妻的尸体。
S后来也得知了这件事,每次想到那件事,他总是很害怕,然后带着恐惧,慢慢抹掉那一段记忆。他在脑海里回忆着林远雄说的话,大致可以推断出:林远雄是为了守护他医生的荣誉和男人的自尊,所以开始了这一系列的犯罪。他胁迫父亲帮他顶罪、再杀害母亲和王伯父是为了守护住他那份荣誉,而杀死马德才和他妻子是为了守护他男人的尊严。可刘军呢?他是整个案子最无辜的人,他凭什么让刘军以自杀来吸引警方的注意力,从而让他有时间消失在警方的视线下。
后来的某一天,李队跟我说,刘军的母亲手机里有一段录音,录音里的对话内容,我后来也听了几遍,如今还在我脑海里回荡:
刘军朝林远雄吼着:“你到底对我母亲做了什么?”
林远雄说:“帮我一个忙,去打一个人,给他传一句话。”
“那个人是谁?”
“张朝阳。”
“传什么话?”
“要怪就怪你的王伯父,当然还有你那个杀人的父亲。”
“还有呢?还要我做什么?”
林远雄漠然地吐出了两个字:“跳楼。”
刘军大骂着:“你这个王八蛋,你是要我死吗?”
林远雄冷笑了一下,“你和你妈,自己选择。”
录音到这里结束了,而当我再次听到这些录音时,已经是很多年后的事情。
2022年9月2日早上九点。
当我再次进东山镇分局时,这里似乎变了许多。李队、沉华和小刘他们都在,我觉得我该喊他们一声前辈。为了当上警察,我和S有一个约定——我是警察时,会忘记他的存在。但害死他父亲的人,我始终不能忘。因为我就是为了这个,才当上警察的。
李队看了看我,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六年了,你竟然真当上警察!”
我朝李队敬了一个礼,“我说过我会当上警察的 。”
李队叹了一口气,说:“这些年来,我们都在找他的下落,可那家伙藏得实在太深了。”
我点了点头,说:“李队,我明白,而且我相信我一定可以找到他的。”
李队指了指我,介绍着:“欢迎张朝阳同志加入我们分局,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沉华和小刘上前欢迎,异口同声地说:“见过几次了,都熟了。”
李队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们实习警员,可以到301教室听冯教授的讲座,这是新人福利。你下午两点左右去听听,他的讲座非常难得。”
“好,我记住了。”说完,我心里想着:冯教授我在大学见过几回,他是镇上有名的心理学家,讲的课都很有深意。
刚坐在办公室里,我又想起了十年前的案子,那些经历虽隔多年,但却历历在目。这些年来,我托了很多司机去找他的下落,但却极少有人见到他。但我没有放弃,深信有一天会捉拿他归案。
我在办公室坐了一个早上,到了午饭时间,随便吃了一顿饭,就坐在位置上。李队走了过来,问:“吃过饭了吧?”我答:“吃过了。”李队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对那起案子耿耿于怀,但你要知道你现在是一名警察,不能在一起案子上吊死。还有别忘了,警察该守护的是什么?”我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淡淡地说:“这些我都明白。”李队松了一口气,说:“明白就好。”
时间又过了许久,快到两点时,我走到301房,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等了一会,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儒雅气质。他站在讲台上看了我一眼,无奈地摊了摊手,说:”看来今天的实习警员有点少,但没关系,我们讲一个有趣的东西。”冯教授声音带着一点磁性,年纪大概四十左右,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画着一条“S”曲线,“S”曲线横着延伸在黑板中央,粉笔灰洒落了一地。冯教授看了看我,指了指“S”曲线,意味深长地说:“当个人的利益和心里的正义产生冲突时,我们如果坚持选择了正义,那么就能成为一名合格的警察。”冯教授说完指了指“S”曲线的最高点,再接着说:“我们可以把我们的过去比喻为“S”,过去的利益会波澜起伏,会让我们处于低谷和高潮,但即使如此,我们也要守护着心里的正义,只因我们穿上了这一身警服。”
我听了,用手指画着“S”,也是在那时,我开始把过去比喻为S,而S与我偶尔会冲突在现实世界里。我承认我会被过去束缚,但我无法放下的是心里的恨。我恨林远雄害死了我父母,更恨那些不分青红皂白欺负我的人,可这些都嵌在我的过去,让我无法忘怀。
想到了林远雄,我连忙站起来,说:“冯教授,我心里一直有一个问题。”
冯教授很客气地说:“你请说。”
“如果是一个性无能的杀人犯,他会逃到什么地方去?”
冯教授听了,想了一下,说:“人往往会找一个属于自己安全的空间,我想他应该会躲在曾经熟悉的地方吧。”
冯教授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想了一下,除了东山镇,他能躲的就只有民安镇。他前妻是民安镇上的人,他在那待过很长的时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一定藏在那里。想到这里,我连忙跑了出去,开始拨打着麦司机的电话,“嘟”的一声,电话接通了。
“朝阳兄弟,怎么是你呀?这些年我们这帮兄弟都帮你留意了,可就是没找到人。”
我听出电话那头充满了埋怨,急忙说着:“最后一次,找到他两千块钱,我给你们提供线索,民安镇的医院诊所可能会发现他。”
“哎呀,你这两千块钱真不好赚,但我会让兄弟们留意的,找到给你电话。”
“好,辛苦了。”
我挂了电话,再次回到301时,冯教授看了看我,问:“怎么样?问题解决了吗?”
我微笑了一下,说:“估计快了,网撒好了,就等鱼儿上钩了。”
冯教授说:“看来这节课你受益匪浅呀。”
“谢谢你教授。”我点头道谢,挥手和冯教授告别,转头来到了李队办公室,说:“李队,我觉得林远雄在民安镇。”
“民安镇我们找了不下十次,他不可能在的。”
“他肯定伪装起来了,你们不去,我一个人去也行。”我立直了身子,准备前往。李队拽着我的手,说:“跟我去一个地方。”我问:“去哪里?”李队答:“射击场,连枪都拿不稳,怎么抓人?”我紧握着拳头,说:“是不是我学会拿枪,就可以去抓人了。”李队说:“等你学会再说。”
我跟着李队,走在长廊里,脚步声在长廊里回荡着。
2022年10月5日下午五点。
夕阳的光照耀着办公室,我远远地望着李队,眼神里充满了感激。这一个月他教会了我枪法,我也渐渐地变成了一个合格的警察。可关于林远雄的消息,还是没有。想到这里,我失望地望着窗外,看着夕阳绽放着最后的光,不由地感慨着:再灿烂的光,也有照耀不到的黑暗一角。
等了一会,打了一个哈欠,昨晚又想起十年前的案子,翻来覆去睡不着。我微闭着眼,手里震动了一下,我看到是麦司机的电话,连忙接通。
我急忙问着:“怎么样,找到他了吗?”
“我们发现一个和他很像的人,他在一间新开的诊所上班。”
我连忙点开录音键,问:“哪个诊所?”
“在民安镇好好诊所。”
我连忙走到座位,打开手机扩音器。李队瞧见我样子有些古怪,向我走来,他站在我身后,沉默着。我拿着笔开始记录着,然后接着问:“在哪一条路?”
“东林路,在雀巢咖啡店对面。”
我紧握着拳头,手心开始冒汗,再次确定着:“确定是他吗?”
“应该错不了,我那几个兄弟去了几次,都觉得那个人和照片长得很像,不过胡子长了一点。”
我激动地喊起来:“谢谢你,麦司机,如果是他,我会依照约定给你们报酬的。”说完,我挂了电话。李队连忙问着:“确定是他吗?”我微笑了一下,眼里闪过泪光,说:“这么多年,总算找到他了。”
李队拍了拍我肩膀,沉了沉眸子,劝说着:“这次行动,你还是别去了。”
我拽着李队的衣袖,喊着:“李队,算我求你,这一次我一定要去,哪怕丢了自己的性命。”
李队朝我喊着:“你可以冷静下来吗?万一你还恨着他,将他就地正法,你的人生也就完了。”
我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说:“李队,我都听你的,就让我亲手捉他归案,为我父母报仇,好吗?”
李队叹了一口,心里开始妥协了,说:“那你不能冲动,得听我指挥。”
我点了点头,深呼吸着,看了看时间——现在过去民安镇,诊所应该下班了。我想到能捉他归案,心里就无比激动。李队再看了我一眼,再次叮嘱着:“记得听我指挥,不要伤害他。”我答应了李队,轻咬了一下嘴唇,心里的恨似乎再次翻涌。
2022年10月6日早上九点。
小雨落在民安镇的一角,等了许久,雨渐渐停了下来。我盯着好好诊所看了许久,门口走过许多人,但都不是林远雄。等了大概一个小时之后,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出现了,我看到他的侧脸,连忙跑了出去,李队见状也跟在我身后。我认出了他的身形和侧脸,就算他化成灰我都能认出他。林远雄回头看了一眼,注意到我往他那边跑来,连忙跑到隔壁的楼梯间里。
隔壁那栋楼是居民居住的地方,看起来有八层楼那么高,林远雄跑在我前面,我紧跟在后。我追得比较紧,他一直往前跑。踩过一节又一节的楼梯,他想跑到其他地方,但发现我追得紧,根本就来不及跑到其他地方去。他一个劲地跑着,过了一会跑到顶楼,他望了四周,除了被栏杆围住的边缘,就没有其他出路,他气喘吁吁地靠在栏杆旁,冷笑了一下,看着我说:“朝阳,你长大了。”
我掏出腰间的枪,瞄准他。看着那熟悉的脸,他依然戴着一副眼镜,不过不是白框的。他那张脸也多了一些沧桑,胡子比以前长了几分。我朝他喊了一声:“这些年来,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林远雄听了,缓缓向我走来,喊着:“你开枪呀!为你父母报仇呀!来呀,你以为我这些年过得好吗?为了躲你们,我开始扮乞丐,开始吃垃圾。但我没想到你比我还执着,今日死在你手里,值了!”
我迅速朝他扑去,把他扑倒在地,用手按住他瘦小的身躯。他冷笑了一下,说:“其实我对不起你父亲,当年我给你母亲下毒,还威胁他,他也是傻,为了一个娘们,把罪全揽下了。”我朝他喊着:“你闭嘴!”我用枪对准了他的太阳穴,缓缓地扣动扳机。
“张朝阳,住手!”李队跑到顶楼上,看着我,急忙喊着:“你杀了他,自己也变成了杀人犯,这和他有什么区别?”
“来呀,杀了我呀,朝阳。”林远雄喊着。
我死死地按住林远雄,心里的恨再次翻涌。我紧咬牙关,手微微颤抖,准备扣动扳机。“嘭”的一声,子弹射在半空中,没有杀死林远雄,却把我的过去——“S”抹杀掉。我拿出手铐把林远雄铐起来,守护住心里最后的正义。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