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丹菡
结婚后与棋他爹最喜欢做的一件事,竟然是看动画片,也常常找借口,给自己买毛绒玩具,及至棋哥出生,见是男孩,心中竟小小遗憾:没理由给自己光明正大地买芭比娃娃了。
游古镇,见到会叫“娘亲"的糖宝,执意要买下来送给棋哥,他不屑一顾:“太幼稚了,妈妈你留着自己玩。"正中下怀,窃喜。
心情不好时,捏捏糖宝,听它奶声奶气地撒嗲:“娘亲,娘亲~呵呵呵。"心情便会大好。
一直以为自己是异类,直到见到丰子恺老先生的文和画才释然。
老先生是家中老七,前六个全是姐姐,对他,这个千呼万唤招来的弟弟,自然集全家宠爱于一身,从小到大,都浸润在家人脉脉温情中。
这温情浸透了他的性格,给了他一颗温柔悲悯的心,世间万物,在他笔下,幻化为平实的文字和纯仁平和的画风。
他说:“我的心为四事所占据了 :天上的神明与星辰 ,人间的艺术与儿童 。我的孩子们 ,我憧憬于你们的生活 ,每天不止一次。”
他向往可以这样任性:房子的屋顶可以要求拆去,以便看飞机;眠床里可以要求生花草,飞蝴蝶,以便游玩;凳子的脚可以给穿鞋子;房间里可以筑铁路和火车站;亲兄妹可以做新官人和新娘子;天上的月亮可以要它下来……
别看老先生被冠之为现代画家、散文家、美术教育家、音乐教育家、漫画家、书法家和翻译家,我却更喜老先生如此这般的可爱有趣。
他的画,寥寥几笔,便勾画出意境,散发着童趣和澄明的心,能让你感受到活泼泼的生活情趣,能教人在日常的生活中看出艺术的情味来。
如他所说:童心,在大人就是种“趣味"。培养童心,就是涵养趣味,不失赤子之心。
原来,是我心中那颗赤子之心未泯,TA就是个小小孩,住在心底最柔软的一角,在困惑无助或疲惫不堪时,总会跑出来,慢慢温润我的眼我的心,令所见的世界,处处美丽。
上学时读鲁迅的文,便觉他是犀利的斗士,严谨不苟言笑,刺猬般的头发冲天而立,处处彰显的是力量和斗志。
及至读到《论“他妈的”》,一句“他妈的",先生博古论今,横贯中西,到最后引申出醇化为现在时行的“我的亲爱的”的意思,真真体现了鲁迅先生极为幽默好玩的一面。原来犀利如他,心里,也住着一个小小孩。
其实每个人的内心都住着一个小小孩,弗洛伊德将它称为本我,成年自我被称为是自我。
从现代心理学来看,年幼时,因心灵经常无法得到满足和安慰,从而使内在形成一个被隐藏的敏感脆弱空间,如同没有长大的孩子,它就是你心底的那个小小孩。
及至成年,一旦遇到困难和挫折,这个小小孩就会跳出来,接管你的情绪,操控着你的感觉。
丰老先生内心住着的那个小小孩,是温柔悲悯、充满正能量的。十年浩劫期间,他遭到残酷迫害,身心备受摧残,卧病半年。
他内心那个阳光小孩,告诉他:“心小了,所有的小事就大了;心大了,所有的大事都小了;看淡世事沧桑,内心安然无恙。"病愈后,仍坚持作画,画风不改,童贞澄明,并从事翻译。
童年的经历,往往造就内心小孩最初的样子。
如果住着一个阴暗悲观的小孩,会令你沉浸在痛苦中无法自拔,在自我情绪陷井里挣扎痛苦,它常常否定你,令你越发自卑,生活了无情趣。
你的内心里,住着什么样的小小孩呢?
台湾著名漫画家朱德庸,天生对图形敏感,对文字类东西接受起来困难,无法接受学校的教育方式,最后,连最差的学校都不要他。
他的儿时,过得很不快乐,觉得世界不是他的,但他又跑不掉,自己的小小孩仿佛被卡在身体里面了。
他怕和人交流,和世界的交流是单向的,他内心的小孩,是阴暗悲观的,只愿和虫子玩,觉得只有虫子才会接纳他,没有威胁他,不会令他自卑,他们,是平等的。
其实,他患的是亚斯伯格症,一种"没有智能障碍的自闭症"。
幸运的是,他的父母从不给他压力,一直听任他自由发展。他爸爸会经常裁好白纸,装钉好,给他做画本,让他找到了和内心的小小孩和谐相处方式,寻到了另一出口,画漫画。
他说:"我会画漫画,因为小时候受到的歧视,让我看清楚世界的假象。如果有一天我变成大人,我可能就不会画画了。"
他的人生,因为与小小孩的和解,他的小小孩化身为柔韧的盾牌,为他构筑了只属于他自己的丰富多彩的精神世界。
这个世界他可以带着走,眼睛一闭就可以进去,在里面,他可以跟猫狗说话,可以跟已经失去的东西和失去的人重新碰面,可以对话,一起做事,一起过街。
他花了百分之九十的时间呆在里面,待够了,才会出来应付一下外面,外面的世界于他,只是肉体生存的世界而已。
他创作力惊人,创作视野开阔,既使成长,也始终保持着幽默的叙事手法和纯粹的赤子之心。
现在,对自己的辛酸往事,朱德庸早已释然,他幽默开朗,笑声不断,用自己的幽默和漫画,去帮助那些曾象他一样苦苦挣扎的孩子。
每个人从小到大,身体虽发生着变化,然而心灵是始终一贯的心灵,是儿时的心灵,即所谓本我。
当生活压力越来越大,生活的节奏越来越快,我们疲于奔命,将心底小小孩的愿望扼杀,逐渐失去本心,多了世故,少了天真,处处处心积虑,算计防范,变得刻板而疲惫不堪,失去了生活的意境,这难道真是你向往的生活?
本我和自我,二者若无法统一,便会成为人生苦闷根源。
若二者能好好和谐相处,互相滋养,相得益彰,人生便会变得有趣。
童年的经历,我们无法扭转,却可以和解,哪怕最初的小小孩是充满阴影的。但是,我们可以找到与TA相处的最佳方式,用爱滋养TA,TA便会化身为一面柔韧的盾牌,保护着你,滋养你,缓冲着世界对你的伤害。
中国现代作家、文学研究家钱钟书先生,在生活中也是个十足的小小孩,他常在不经意间闯些小祸,便会跑去告诉杨绛:我又做坏事了,或打翻了墨水瓶,或弄脏了房东桌布;弄坏了台灯;关不上门了……
杨绛都会跟他说:不要紧,桌布,我会洗,墨水染的,也能洗掉。台灯、门轴,我会修。
钱钟书也是幸运的,他遇到了杨绛,不是粗暴地责怪讥讽,而是用爱滋养了他心底那个长不大的小小孩,从而让他们的人生充满了诗意的别样快乐。
杨绛“月子”,不善料理生活的钱钟书,竟给她端上一碗他亲手炖的鸡汤,汤里还飘着鲜绿的嫩豆瓣!住入新居的第一天早晨,“拙手笨脚”的钱钟书做出丰富的早餐,用带脚的托盘直端到杨绛床头,请她享用。
从此,做早餐成了钱钟书的专利。
他们玩着学做饭、炒菜,试做红烧肉,咸炖鲜,从尝试失败到成功,情趣多多。
钱钟书吃得舒服了,则非常快活,总会做些淘气的事。他会趁杨绛午睡时用浓墨给她开花脸,和女儿阿圆玩得不亦乐乎,其乐融融。
杨绛喜欢唱元曲过瘾,也教钱钟书,他学得很好,但爱插科打诨,边读边表演,常笑得打跌,不亦乐乎。
他们和自己内心的小孩——本我和自我和谐相处,活在了当下,活出了人生趣味,活出了生活的诗意。
如王小波所说:“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
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此赤子之心,就是你心底的小孩——本我。
丰老先生曰:你若爱,生活哪里都可爱。你若恨,生活哪里都可恨。你若感恩,处处可感恩。你若成长,事事可成长。
愿你不泯童心,和自己的小小孩,和谐相处,互相滋养,让生活处处可爱,让人生充满乐趣和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