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桃姐》的沉闷乏味,《幸运是我》在线性叙述的方式上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从黑白线条交织的片头伊始,拥着骨灰盒茫然独坐江边远眺的阿旭和颓然独居家中垂垂老矣吞云吐雾的芬姨就此步入观众的视野,约三分钟的黑白镜头呈现的是“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的不幸和无奈,之后,片名跃然纸上,进入正片,色彩回归到真实世界的斑斓,预示着“幸运”的悄然莅临,随即一段平凡却动人心弦的故事拉开帷幕。
一个是背井离乡父走母死的无助少年,一个是人老珠黄繁华落幕的孤独阿姨,他们之间本不会有任何的交集,却在命运无常的推波助澜中相依为命,不是母子胜似母子。如果不是电影中光与影的穿梭闪念,很难想象满头华发形容枯槁老态龙钟的芬姨曾是“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的当红歌女楚湘湘,这段经历颇有点像白居易《琵琶行》中所描绘的琵琶女,二者都有着大同小异的悲不自胜,因此“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惺惺相惜便顺理成章铸就了这样一段不可思议的关怀和心灵慰藉。
但芬姨的“悲”和琵琶女的“悲”又不尽相同,琵琶女的“悲”更多的是沉浸在对往昔琳琅岁月的缅怀中不可自拔,对比“商人重利轻别离”的冷漠现实而油然而生的一种不甘和控诉的“悲”,而芬姨的“悲”却并未过多沉浸在对往日风光无限的岁月中流连忘返的沉溺,更多只是一种对“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的些微遗憾。
芬姨虽然垂垂老矣,风光不再,如普通老太婆般平凡,生活拮据,但仍活得兢兢业业,一丝不苟,从她买菜时讨价还价的细致入微,窗户坏了也不闻不问,一个人做饭吃饭却兴致勃勃,还慈祥地微笑,被阿旭喝了一口的汽水不舍得扔掉擦擦瓶嘴后又接着享用,以及喜欢画画且总爱画一些非比寻常的东西,从这些地方可以看出,芬姨其实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她比琵琶女更乐观也更热情,只是偶尔因遗憾而吸烟排遣,如果没有遇到阿旭,她或许会将这个遗憾带到墓碑里久久不能安息。而这个遗憾就是她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儿子,照顾陪伴她,直到生命终了。
芬姨的过去像一个绮丽又轰轰烈烈的梦,梦灭后世界早已翻新,她虽然未能逃脱“门前冷落车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的悲剧性宿命,但却因“幸运”而得到了一个善良的儿子阿旭,阿旭也因被父亲无情抛弃而“幸运”得到了一位贤婉的母亲芬姨。
命运交错间,相得益彰的靠近不仅温暖了两颗孤独抑郁的心,更牵连着越来越多的陌生人因仓促间的真诚而留下的永恒的温暖情谊。就像阿旭给当初还是陌生人的小月一件不以为意的外衣却在小月心中留下刻骨铭心的感激一样,虽然小月因有缘无分而离开了香港,二人也未能成为恋人,但真诚的帮助换来的情谊竟比世俗的男女之爱还要暖人心,彰显着高尚几许,看着夕阳下独自矗立的阿旭的身影和画面切换中小月与满头华发的外婆热情相拥的欣喜,谁又能否定眼前的一切不是一泓动人心弦的暖流和催人泪下的幸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