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的院子

    你有过这样的时光吗?阳光渗出大树,在光束毛绒绒的暖意里,骑在外公肩上扯着树上的果实;外婆站在大门门口,拿着新采下的槐花眼睛弯弯地看着光束里的人儿……

冬季外婆家门口的槐树与腊梅

    慢慢长大,倒是越怀念从前。从前的岁月啊,真的很慢,慢的能够看见阳光从叶间穿过散在地面形成的样子,慢的能发现花蕊里形成的笑脸,慢的能看得见路过的蚂蚁背的米粒......现在能留下的那些对身边物事的小细节,好像都只是童年时期的记忆了,我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好好观察过那些风物了,有的东西在你突然想起去了解的时候你还有机会,然而有些东西,却只剩回忆,再也无法深入去了解,譬如我记忆中外婆家的院子。  小时候算是留守儿童,是被祖辈们带大的,因此外婆家的院子,与我而言,真的像是一个宝藏地方。

黄昏屋顶上的猫

 

    外婆家是四合院,西边那一畦既是花园又是果园.先说说那些果子吧。  暖融融的春天啊,一切都是新生,都是熬过了冬季重生的勇者,记忆中除了飞回屋檐筑巢的燕子,就是白墙边那抹粉红,若是再能与白云蓝天相映衬,那便更是增添春日暖意,我真的太喜欢这抹粉色了!不只是因为它美,更是因为再过几个月,我便能尝到脆甜的蜜桃啦!盼啊盼啊,终于到蜜桃成熟之时,农家自生的桃儿约莫是现在市场上买的二分之一大,表皮除了细细的绒毛还有一些泥点,不仅如此,能摘得一个完整的桃子真是极不容易,掉落在地的就不说了,树上的常常是被鸟儿啄掉了一些,外婆说,燕子可比人聪明,那些被燕子啄过的桃子才好吃呢!那时也没在意什么病菌,常常是外婆用水冲洗完那些并不完美的桃子后,削掉那些被啄过的部分,便与我一起分享着这盼了许久的美味。 

    同样是春天,在墙角的的雪白小花似乎并不能引人注意,它就默默的呆在那里,等待初夏的来临,直到成为院落里无法让人视而不见的红,原来樱桃也成熟了啊!对于樱桃,我更喜欢自己采摘,小时候我骑在外公的脖子上,将樱桃扯下来直接塞在嘴里,那种快要溢出心间的幸福感与满足感让人极其怀念啊!然而不知为何,现在市面上看到的樱桃都不及小时候那般红,那样大,也许是大脑对记忆进行了润色加工,也许那是是手太小,也许它本就是株车厘子呢?后来设想的可能性太多,现在却也无从知晓了,就像有些事,随着岁月流逝,你更想知道,却再也不会有答案。

    每到初夏,大朵大朵的纯白色柚子花便从那深绿的柚子叶中钻了出来,对初夏的最深刻的记忆,便是溢满了整个院子的柚花清香。随着夏天的深入,风吹散了花瓣,雨打落了花蕊,唯一剩下的只是那颗小圆球。没有了花瓣与花蕊的保护,小圆球开始学会自己努力生长了。有些小圆球长到拳头大时,便坚持不住了,从树上坠落,终成了孩子们的玩伴,那一刻,它不是柚子,是皮球。快入秋时,柚子便成熟,我至今还记得那两株柚子树的果实口感是不同的:左边那颗柚子虽有些瘦小,但结出的果实却是微甜;右边那颗柚子树茁壮,可果实却是有些酸涩。外婆院子里的柚子,说实话,是一定没有现在市面上卖的好吃,但那种乖乖坐在桌子边上,等待外婆剖开柚子的那种期待,与尝到心里念叨着的果实的那份满足,无可替代。在我外婆眼里,柚子可谓全身都是宝。吃完了果实,柚子皮也一定不能放过。我小时候口味吃的淡,稍微一吃咸的东西,就咳嗽,上火。这时,她便会用柚子皮熬汤给我喝,但小孩子哪里愿意吃苦的食物啊!为了合我的胃口,她便会放许多冰糖一起熬,那种又苦又甜的奇妙滋味让我真的很是抵触,每次都是被灌下去的。直到后来自己一个人半夜咳嗽得睡不着,嘴角生疱疹嘴都张不开的时候,才会想念那种奇怪的滋味。现在才明白,原来那种滋味不是单纯味蕾上,那是爱啊!因为外婆要是为自己熬的,根本就舍不得放糖,她从艰难岁月中走来,节约,是她一生的习惯。也许有些东西是你很嫌弃的东西,但对于别人,那却是无比珍贵。因为别人知道,那些东西的获得,会有多么不易。

    最后,在果园的正中间有一株柿子树。在我的记忆里总是好像在秋天的时候,一抬头,便有满树金黄饱满的柿子坠在枝头,那些柿子是树上的主体,至于叶子,到只算的装饰。说实话,柿子花是什么样子,我是真不知道。在那个时候,外公就会把长杆子上面再固定一个剪得只剩半截的饮料瓶,作为采摘的工具。外婆每次用长杆摘柿子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垫一下脚。那时候,熟透的柿子虽是好摘下来,但总是容易戳坏。所以通常是摘下将熟未熟的柿子放上几天保障了它完整的外观,对于吃柿子啊,我是又爱又恨:爱的是柿子的清甜与“小舌头”的爽脆;恨得是,柿子皮真的太涩了,若是不小心吃到了柿子皮,即便是猛灌一大杯水入口,也难以消除涩味。甜蜜不是绝对的,苦涩也不是。

    但有一天,樱桃树在它结果的时候,有许多人到我外婆家去,原来他们是来把那株樱桃树挖走的啊,也有许多邻居在帮忙处理那些果实,直到那些红消失的无影无踪,它就真的永远离开这个院子了。  我记得,一天清晨我回到外婆家,突然发现院子空旷了许多,原来那株柿子树也被挖走了啊。  再后来啊,桃树和柚子树也干枯了,树上唯一残存的东西,便是琥珀色的树胶。  那些果实,真的只有回忆了,再也没有鸟儿来啄蜜桃,再也没有邻居来摘樱桃,再也没有孩子来院子了踢柚子球,再也没有柿子摔落在地上溅起的那抹金黄……  看吧!对于有些东西的消失或离开,真的真的很无能为力。剩下的除了甜蜜的回忆,还有无尽的遗憾。因为从今以后,他都只能是回忆里的样子了,我不知道,那株樱桃与那株柿子是否还活着,它们还在结果子吗?它们现在结的果子,是当初的味道吗?我无从知晓。就如同人生,你只会陪某人走过他某个人生阶段,从不会有在一起一辈子的情况出现,一辈子有多久,有多少个阶段,每个人都不会一样。无论是亲情,爱情,友情,人与人的一辈子,人与物的一辈子都不一样。过去的便只成为珍贵的回忆,将来你遇见的每个人,每件事,都会让你的人生重新启程。 

往上望是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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