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晨间日记(第112天)》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
不必惋惜杨花谢尽,恨只恨西园里的落红没办法留住,因为飞絮时节已是晚春,该是绿肥红瘦的光景了,所以在这里笔锋一转,作者由杨花飞逝引而为满园春色之零落了。常言道盛极则衰,阳春三月正是百花斗艳春光灿烂之时,然而也是花雨纷飞春将谢幕之日。
这里再一次将杨花与色彩艳丽的百花并题,又进一步预料到了杨花的终极命运。通常情况下,人们所伤所惜者大都为“落红”,杨花即使飞尽,仍旧不是伤春者怜惜的对象。作者有意将“此花”扩而为“西园”,意指春日将尽万般无奈。“西园”,上林苑也。
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
前面的“杨花飞尽”已是终曲,然而独具匠心的作者又别开生面,一句“遗踪何在?”又在读者面前展开了别一境界。
据说苏轼曾有自注:杨花落水为浮萍,验之信然。
这句是说一夜风雨过后,杨花已杳无踪影,那么它去了哪里呢?清晨醒来才发现,原来杨花已化而为一池碎萍了。杨花与浮萍,作为前生后世的关系呈现,这大概只有大学者苏轼本人才会有的任性,然而细思这一联想又是何其美妙而妥帖。首先,那杨花只有遇水才会停歇,而杨柳大多都是傍水而栽,水中的萍藻似乎都是天然生长的,再加之两者的自然情态一是随风一是随波,其无根无定状真有几分前生后世的渊源呢。难怪古人会有此一说而苏子“信然”呢。
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
把春色分成几份,这是古人一种奇妙的想象与夸张,如唐代诗人徐凝就有“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宋代词人叶清臣也有“三分春色二分愁,更一分风雨”等。苏轼也很善用此法,他在这里说假如春色共有三分的话,那么有两分归于了尘土,有一分则付与流水了。“尘土”意为落红成泥,流水则是指所谓的落花流水了,而此处的落花更多的则是单指“杨花”。其惆怅之情溢于言表。
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君看陌上梅花红,尽是离人眼中血”等等,这些唐人的花与泪,统统都化生在作者的这首词中了。
仔细看去,这哪里是杨花,杨花已化为了浮萍,而萍上分明有莹莹露珠,那便是天下游子的点点泪花啊。
结尾处话题忽然转锋,鲜明道出全篇主旨。将一首咏物词推向了高潮,高潮处戛然而止,感情深挚饱满,读来回味无穷。直让人觉得,发流离之思,除却这“似花还似非花”者,莫之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