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就在想,从家到黄河边的农地里得多么远啊,坐着三轮车还需要那么久。
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家里没有人照顾我,我只能跟着爸妈去下地,坐在地头上,看着他们干农活。即使在阴凉处,依旧能感受到头顶上炽热的太阳。只要一到农忙的时候就是这样,所以我开始讨厌这个地方。之后每次听到爸妈让我跟着去地里,我都会找借口逃避。
十多年过去了,爸爸给我打电话让我给他送农具,家里就我自己,不得不去。除此之外,我想作为一个成年人,也应该体验体验父母的艰辛了。18年来,即使家里多么窘迫,他们从没让我有过不如别人的感觉。当然,我也知道,他们在背后默默付出了多少汗水。
我骑着电车就去了,看着沿路的田地和树木,和几年之前的并没有很大的变化。感觉才不一会的功夫,竟然就到达了目的地,一看手表,还不到十分钟。
第一次发现原来距离就这么短,这条路,从来就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远。
以前总是讨厌下地,不想干活,总会想着躲避农民、农村这样的字眼。
还记得刚上县城里去上初中时,我操着一口土话,而那些城里的孩子口音都趋于普通话。开学刚开始发书,小孩总是喜欢这样热闹的场合,我在那欢呼雀跃“发fu(当地‘书’的土话)咯”,却被旁边的同学一把扯住,“是shu,你这样说话会被别人嘲笑土气的”,我当时就愣住了,一个小孩的自尊心让我开始变得小心翼翼。从那以后,我说话前总要先想好怎么发音才不被别人笑话。现在想想,上学年学了现代汉语,我们要保护好方言文化。这才是极大的嘲讽。
可是我父母亲的身份就是农民,他们的生活就是这样,面朝黄土,背朝蓝天。在这条两公里的路上来回走了半辈子。
路上全都是坑坑洼洼的土路,电动车骑过去,尘土飞扬,还特别颠簸。只能过去一辆三轮车的宽度,当然没有汽车路过。
我以前在这条路上摔倒过,当时也是爸爸让我去地里给他送东西,我嫌晒不想去,可是又怕他凶我,只好满怀怨气地去了。因为原本就不情愿,所以路上骑电车骑得特别快,心里想着:摔倒就摔倒,我才不怕,摔成骨折更好,看你们以后还让我去地里吗!不幸地是,我真的摔倒了。有一段路特别滑,我没来得及刹车,“啪”一声连车带人就都摔倒了。腿上立马溢满了鲜血,很长的一道口子,特别疼,我哭了。当然我也如愿没能去了地里。
原本想着受伤可以得到父母的关心安慰,可是等爸爸回家他并没有表现得多内疚,相反,而是把我训了一顿,怪我那么笨不小心摔了,还说肯定会留疤的。
我当时听完更难受了,怎么会有这样的爸爸?是亲生的吗?自己闺女腿都快废了还在这说教,难道不应该赶紧包扎的吗?
我的腿上真的留了疤。不过我也明白父亲强硬的话语里其实包含着对我的关心。他想让我自己领会然后记住教训。
“砸锅卖铁”这个词我从小听到大。我是个从小就知道省吃俭用的乖小孩,我明白自己的家庭并不富裕,所以我从来不乱花钱。我有一个存钱罐,里面从来没有空过。我很懂事,也很操心,总是会想很多,从小父母就怕我因为家庭情况耽误学习,他们总是对我说“家里的事你一个小孩就不要管了,你有的可能别的孩子没有,但别的孩子有的我肯定让你有。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上学”。我从来没想过和别的同学攀比这些,也用不着,因为父母总是会把最好的给我。
是的,我的父母是农民。可是他们并不比别人低多少,我的父母,半辈子都没向别人低过头,他们教我“人穷志不短”,教我自尊,让我自信。他们虽然没有多少文化,可是他们懂的道理也并不比别人少,他们知道该怎么做人,怎么做个好人。我的父母,虽一生忙于田地里,可是他们没有抱怨,他们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从不想着一步登天。这就是我的父母,我从来没有觉得他们不如其他人,我只知道,他们让我引以为傲!
刺眼的阳光似乎想把每个人都穿透,我看到田间地头上坐着一个女人,正在喝水擦汗,看到满是豆秸的地里有个并不魁梧的身影,在卖力地弯腰劳作。我希望能吹来一阵风,带给他们一丝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