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 ——写在父亲节对父亲的思念

图片发自简书App

中年人的沧桑,总有一种无言的伤痛。目送亲人的离开,目送生命的逝去,目送生命的远行,却只能目送,无法挽留。

一些人给睡着的父亲穿上了白色的衣服,盖上了白色的被单,那鲜红的十字,像五月盛开的蔷薇一样刺眼。他们围在父亲的身边,双手合十,低头默语,那哀哀的圣歌像外面飘落的小雨一样淅淅沥沥,快要把心浇透了。


一些穿制服的人,戴着白色手套,把睡着的父亲放在了冰冷的棺材里,此刻的父亲看上去睡得那么安详,丝毫没有一点点被病痛摧残的痕迹和对尘世的留念。


我站在医院的墙根上,像影子一样,久久地立在那儿,深深地凝望着,希望永远记得这最后一次目送。


从医院到殡仪馆,仅仅几百余米,我却走了像一个世纪那么长。仿佛时间就此停留了,仿佛一切都进入了慢动作。我挪着步子在雨中徐徐前行,回忆像这断断续续的雨,一滴滴滑过眼前,眼花里全是父亲的音容笑貌。


忽而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像二叔的,又像是别人的,“云,快点走,给你父亲带路!”我酿酿跄跄地加快脚步,溅起脚底一个个水花,打湿了本来就快迈不动的脚。


父亲不在了,悔过和遗憾的泪水无声地淌下来,模糊了前面的视线,此刻,我已分不清哪儿是泪水,哪儿是雨水。


靠近殡仪馆的院子里,一棵柳树静静地站在那儿,五月的风,摇摇摆摆,吹绿了柳树,吹长了它的头发。可就有的叶子,早早黄了,先是在枝头摇摇欲坠,又随风左右飘摇,最后落在地上。


殡仪馆门口,亦是如此,无论刮风下雨,还是骄阳当照,始终都在忙碌着。每一天,一波又一波,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目送亲人的离去,目送生命的逝去。


我站在柳树下,凝视着殡仪馆门口跳跃的大字,看到父亲的名字显现在LED灯上时,我的泪又一次止不住往下流。


是要最后一次送父亲了。殡仪馆里站了好多人,有认识的,还有不认识的。哀鸣的音乐里,牧师念着长长的悼词,还有我给父亲写的文章。


火葬场的炉火前,父亲躺在棺材里,棺材是一个非常沉重而巨大的抽屉。我含泪的眼死死地凝视着父亲,咣当一声,抽屉关上了。巨大的炉火轰轰地燃烧着,冒出一股股黑烟和烧焦的味道。


我久久地站在那里,好像在期待什么,失落与怅惘油然而生。

图片发自简书App



年轻的时候,我在一所偏远的学校做老师。宿舍、学校两点一线的生活,平静得如一潭死水。上课、下课、吃饭、睡觉……时间慢得跟许久没有上弦的老钟表一样,有气无力地转动着。


外面的世界什么样?我不知道,也不好奇,我犹如那只呆在井底的青蛙,过着安逸无聊的生活,根本理解不了《谁动了我的奶酪》的危机意识。可有一天,当我看到了蓝天上飞翔的大雁,可以与云朵伴舞,可以与狂风对话,还可以俯瞰整个世界……羡慕与要强让我突然觉醒,我为什么不能跟大雁一样飞上天空呢?


所谓年轻的冲动和抱负,让我有了可怕的别人难以理解的勇气。在一个平淡的上午,我按部就班地上完课后,装作考虑很成熟的样子,悄悄走进校长办公室,跟他说,世界很大,我想出去看看。最近几年网上热传的一位中学老师也写过这样的辞职信,曾经轰动一时。而我,十多年前,在极其闭塞的小地方,居然做出如此之举,无疑跟炸弹一样,轰动了整所学校,每个人都议论得沸沸扬扬。


我的父亲闻讯怒气冲冲地赶过来劝阻我。他不善言谈,大热天突然出现在我们学校的传达室,肥胖的身体略有点些倾斜,身上那洗得有点变形的白汗衫,被汗水浸透了一大半,上面印着‘管厂’几个鲜红色的字眼显得格外醒目。


"做老师多好,这饭碗怎么说扔就扔呢——"父亲强压着火,用半责怪半命令的口吻说着,眉头紧皱着,眼神里透漏着对子女一生的期望与呵护。我不敢直视父亲的眼睛,故意把头扭向窗户一边,用乞求的语气说道:"爸,我长大了,您就放我走吧!"话语里带着不可思议的倔强和任性。


见我去意已决,又无法改变,父亲一脸的失落,眼神暗淡而悲伤,嘴巴微微张开,却欲言又止。屋子里陷入了沉寂,静得连呼吸似乎都止住了,空气凝在半空中,唯有桌子上的茶杯还盘旋着冒着热气。


过了一会儿,父亲默默起身离开了,连口水都没有喝,也不知道吃饭了吗,父亲的心情又会是什么样。


眼看着他缓缓地流入人群,一个人低着头,两手背在后面,蹒跚地走着,像是在大海里寻找什么,又像是把自己走丢了,脚步显得茫然而孤独。


我慌乱地走出屋子,想要喊住父亲,声音却一时哽咽在喉咙里,只字吐不出来。模模糊糊的前方,我凝望着父亲那微驼了的背影,渐渐走远,直到化作一个点,淹没在嘈杂的人群中。


正午的太阳毫不吝啬地挥洒着光芒,照得大地闪闪烁烁。路旁的两排树木绿得发亮,街心的月季花开得如火如荼。然而,此时,消失在人海里的父亲,与站在校门口远远张望的我,仿佛一下子隔绝在两个世界一样,疏远而又陌生。


久而久之,父亲那微驼了的背影,蹒跚的步伐,却在我的记忆里,像打了烙印一样,愈加鲜明深刻。


龙应台《目送》这样写父亲: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曾经父亲也是站在茫茫人海中,用背影告诉我:不必追。躺在病床的父亲,说不出来,紧握着我的手,噙着泪,用余温告诉我:好好活!睡在棺材里的父亲,嘴角上扬,安详平和,是要用表情告诉我:不必追 ,好好活!           


就像《父亲的散文诗》上写道,父亲老的像一张旧报纸,旧报纸上面的故事,就是一辈子。


生命来来往往,仅有一次,而我也只能目送,目送父亲的老去,目送他生命的离去,目送记忆的褪去……

图片发自简书App
最后编辑于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 序言:七十年代末,一起剥皮案震惊了整个滨河市,随后出现的几起案子,更是在滨河造成了极大的恐慌,老刑警刘岩,带你破解...
    沈念sama阅读 195,898评论 5 462
  • 序言:滨河连续发生了三起死亡事件,死亡现场离奇诡异,居然都是意外死亡,警方通过查阅死者的电脑和手机,发现死者居然都...
    沈念sama阅读 82,401评论 2 373
  • 文/潘晓璐 我一进店门,熙熙楼的掌柜王于贵愁眉苦脸地迎上来,“玉大人,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事。” “怎么了?”我有些...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143,058评论 0 325
  • 文/不坏的土叔 我叫张陵,是天一观的道长。 经常有香客问我,道长,这世上最难降的妖魔是什么? 我笑而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52,539评论 1 267
  • 正文 为了忘掉前任,我火速办了婚礼,结果婚礼上,老公的妹妹穿的比我还像新娘。我一直安慰自己,他们只是感情好,可当我...
    茶点故事阅读 61,382评论 5 358
  • 文/花漫 我一把揭开白布。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火红的嫁衣衬着肌肤如雪。 梳的纹丝不乱的头发上,一...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46,319评论 1 273
  • 那天,我揣着相机与录音,去河边找鬼。 笑死,一个胖子当着我的面吹牛,可吹牛的内容都是我干的。 我是一名探鬼主播,决...
    沈念sama阅读 36,706评论 3 386
  • 文/苍兰香墨 我猛地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场噩梦啊……” “哼!你这毒妇竟也来了?” 一声冷哼从身侧响起,我...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5,370评论 0 254
  • 序言:老挝万荣一对情侣失踪,失踪者是张志新(化名)和其女友刘颖,没想到半个月后,有当地人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经...
    沈念sama阅读 39,664评论 1 294
  • 正文 独居荒郊野岭守林人离奇死亡,尸身上长有42处带血的脓包…… 初始之章·张勋 以下内容为张勋视角 年9月15日...
    茶点故事阅读 34,715评论 2 312
  • 正文 我和宋清朗相恋三年,在试婚纱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绿了。 大学时的朋友给我发了我未婚夫和他白月光在一起吃饭的照片。...
    茶点故事阅读 36,476评论 1 326
  • 序言: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男人离奇死亡,死状恐怖,灵堂内的尸体忽然破棺而出,到底是诈尸还是另有隐情,我是刑警宁泽,带...
    沈念sama阅读 32,326评论 3 313
  • 正文 年R本政府宣布,位于F岛的核电站,受9级特大地震影响,放射性物质发生泄漏。R本人自食恶果不足惜,却给世界环境...
    茶点故事阅读 37,730评论 3 299
  • 文/蒙蒙 一、第九天 我趴在偏房一处隐蔽的房顶上张望。 院中可真热闹,春花似锦、人声如沸。这庄子的主人今日做“春日...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29,003评论 0 19
  • 文/苍兰香墨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三九已至,却和暖如春,着一层夹袄步出监牢的瞬间,已是汗流浃背。 一阵脚步声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0,275评论 1 251
  • 我被黑心中介骗来泰国打工, 没想到刚下飞机就差点儿被人妖公主榨干…… 1. 我叫王不留,地道东北人。 一个月前我还...
    沈念sama阅读 41,683评论 2 342
  • 正文 我出身青楼,却偏偏与公主长得像,于是被迫代替她去往敌国和亲。 传闻我的和亲对象是个残疾皇子,可洞房花烛夜当晚...
    茶点故事阅读 40,877评论 2 335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