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辞旧迎新

辞旧迎新

      似醉非醉地回到暖烘烘的教室,班长同桌俯身给我让道时,说:“喝酒了吧?”。我懒洋洋地坐下回道“没有,就喝了点米酒汤。”然后,脑子晕乎乎地看书,似睡非睡地感受着教室里六七十人聚集的暖流,在教室里沉睡的气氛中无意间看到同桌班长对着语文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上的生僻字词点头啄米的样子,不知不觉也趴在桌子上进入了梦乡。

      猛然苏醒,后知后觉地感到有只手拍了我身上的被子,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一张成熟的脸,是上铺的理科复习生,“唉,该起床了!我先走了哦!”。我立马直起身来穿衣洗漱,真羡慕高二的室友还在慢悠悠地揉搓脸上的洗面奶,还好我早已习惯了快速洗漱,提着热水瓶几乎是跑起来的疾走向教室。看到沿途的教室里都坐齐了学生,我心知已晚,但愿秃头今天不要来的太早,可惜的是不好的预感总是容易应验。我刚转向教室门口,便看到了讲台上秃头的光亮,我一只脚刚踏进教室,秃头的锋芒便指向了我,只听到一句“站外面去!”。变态的班主任,五点四十就要我们坐在教室里,而我才晚了十分钟,之前六点来都不管的。还好老天不舍得我孤独,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我旁边经过,也是刚转向门口,便走到我旁边低头站着。我压抑着内心的心花怒放侧身对古姿云说“没想到你来得比我还晚啊!”,而令我更意想不到的是,她居然歪过头来甜蜜地微笑着说“有啥想不到的!”,说完仍低头笑着,简直是合不拢嘴啊!这是什么情况啊?我们两个就这样面对着封闭式教学楼中间的空旷,背对着教室里朗朗的读书声,身处在清冷的冬日清晨中居然也不觉得冷。过了大概十五分钟,秃头班主走出教室打断了我们的默契相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就剩下七个月了,还不知道操心,赶紧给我进去读书!”

      秃头班主在黑板上书写了一层又一层的试题解析,虽然图文并茂,下面的学生也手口并用地快速地跟着他的节奏,其他人不知道怎么样,但我持续看了20分钟便晕头转向、神游四方了,况且他那毫无语调起伏的念经声一直萦绕于耳畔,以至于下课铃声一响我便栽倒在课桌上准备入睡。刚趴在桌子上,便感觉到有人在轻拍柔唤,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勉强抬起了头,哇!大眼明眸,巧鼻薄唇,瓜子脸庞两鬓青柳,嫩耳中轴疏松马尾!好可爱的一个小美女啊!这不是坐在我后面那一列的第四排的美女吗!平常我们虽然脸熟,但未曾有过言语交流。正出神地看着小美女还未消逝的甜美笑容,这样甜蜜的笑容我好像也见过,是之由!我们还坐在一起的时候,我经常拿自己柔软绒质的碎发自恋,特别是手掌那么长的时候,经由长期趴桌姿态的塑造,头发会悬吊四散,之由会抿着嘴笑道“像草一样!”或是在我自恋的时候也会抿嘴笑着用内乡方言说道“又撅儿了!”可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美女来找我是什么情况啊?美女开口解开了我的疑惑,“我能问你一个数学题吗?”,我哪里还有拒绝的理由啊!只有痴痴的先应承道“嗯,好啊”,不过下一秒便稍有清醒地说“不过我数学也不好,你可以问下古……”我刚要说古姿云,并且身子已经后转了一半,左手也抬向了古姿云的方向,没想到美女还主动给我找台阶下,抢断道“不会吧,你数学再不好也比我好啊,没关系的,就是这个题,老师刚才讲过的,我注意听,你先看下吧!”说的同时甜美的微笑一直未散,纯亮的眼光摄入了我的瞳孔,并且已经把翻开的数学五年高考推到了我的面前,柔软的黄毛细发慢慢地触及到了我面颊的毛孔。额!如果这样我还推辞的话,真的是天理不容了。只好硬着头皮试着解析了下这道指数抛物线结合的题,解到一半,咬着笔杆想了三分钟,无意间听到三排中间的之由、姿云还有其他优等女生的窃窃私语,听到班长的帅气女朋友说到“这是真问题还是假问题啊?”,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再看可爱的小美女单腿盘坐在前面的位置上,手肘支撑在我桌子上,上身倾歪向我,歪低着头努力看我解题的样子,察觉了我的观察,向下展开的单眼皮慢慢地向上叠成了参差的双眼皮,明亮的眼瞳有些羞涩地对向了我,薄薄的嘴唇娇羞而优雅地向两边划开,“咋啦!”我慌忙低头看题并说“哦,没啥,这个题我就能做到这了,实在不会了,你可以问问古姿云!”同时把书推给了她。她拿起厚重的书,站好小巧的身子,可爱笑容一直未消地低头对我说“哦,没关系,谢谢啊!”,然后拿着书和解了一半的题,径直回到了第四排的座位上。女人真怪!

      直到第二个星期天回到家,我实在扛不住爹爹嚷嚷对我施加的压力去理发店剪短了头发。回到教室后,赵晓沛第一个表达了不满,“姚合秣,你咋把头发剪成这样啊!”我疑惑地反问道“咋啦?剪的不好吗?”,她瞪着灵动的大眼睛说“剪得太短了,不好看了!头发长的时候,一撮一撮的绽放着吊在脑门前,多好看啊!现在剪这么短,一点也不好看了!”说到最后竟有些激动,但又不好意思对我发作,最终只得扭向她的同桌杨艳丽倾诉道“你说是不是?”杨艳丽也就附和道“就是哩,你咋剪这么短呢?”面对两位女生的不满与质疑,我无话可说但也总算明白了:不管复习生活多么紧张,女生们的花痴劲头也绝对不会缩减分毫的!

      转眼间,元旦又要到了,本以为有秃顶而又严肃的“原子弹”坐镇复习班,举办元旦晚会是零概率事件。没想到秃顶班主居然答应了让我们自己筹备元旦晚会,于是英明帅气的同桌班长积极筹划,每位同学也自愿交了10元,花费有余则充入班费,我居然也随随便便地答应曹超和班长同桌一起合唱一首歌。左右两个同桌都是有手机的,只有我没,曹超就分我一只耳机一起听歌选歌,我那时候已经好久没听歌更别提唱了,感觉听的歌都不错,最后曹超提议了一首任贤齐的歌,我没什么异议,班长同桌自信什么歌都可以唱,于是我们三个就决定了合唱不咋有名的歌曲《两极》。又是12月31日的晚自习时间,又是搬凳挪桌,又是白炽灯棒缠绕彩纸,不过这次还有一些同学的同学正好大学放寒假回来赶上凑热闹。之由和姿云都没有表演节目,其他人表演的节目也是过眼云烟,而我还沉浸在淡淡的忧伤之中,主持人都报到了我们要合唱的歌了,我还呆愣着没醒,突然一只温暖的手很自然地牵起了我的左手,我居然毫无拒绝意志地跟从着走,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就这样像个娇羞的小女人一样被曹超牵到了昏暗的教室中间的空地上,耳边还飘来周围人群的一阵怪笑与私语,然后音乐响起,我低着头嘴唇僵硬地抬起,感觉无比艰难与吃力最终放弃,而左右两个同桌也不管好听与否,不但十分自我陶醉地放声高歌,还面对四周人群像明星演唱会一样伸手展怀,音乐消停,我只字未发,低着头便隐入边缘的黑暗。只记得老同学蒋婷婷在我坐在边缘位置吃炒花生的时候问我“你为啥不唱啊?”,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张嘴,也无从回答,也就继续沉默。

      “嘣……嘣……嘣……”我紧紧地抱着怀中的骷髅头,浑身上下早已汗湿,恐惧已极地缩卷在楼梯下的角落里,全身毛孔直竖起来地盯着木质楼梯间隙的脚一步一步的下移。同时我的心也随着脚步声的缓慢逼近而一阵紧似一阵,我的双手也不自觉得更加用力地抱紧怀里的骷髅头,仿佛那就是我的至亲之物、是我唯一的依靠和寄托。当那只脚踏到了最底层的楼梯板时,我眼瞳中的恐惧已达到了极致……

      “啪啪啪啪……嘭!”清醒而自然地醒来,在闷热而厚重的棉被中,身体随着意识的清醒而由梦中的湿热感变成了早晨的清凉感,皮肤毛发上的汗水也随之迅速挥发,可惜的是没有了打麦子回来的妈妈用粗糙而温暖的双手温和而怜爱的抚摸。好久没有做这个恶梦了,居然有些怀念和回味。这是我最初的梦,是小时候经常让我汗湿被褥的恶梦,也是我最原始的记忆,没有之一,也就是我大脑中最先存储并保留至今的原始记忆,可悲而又可笑,我的原点记忆居然是这样的一个恶梦。我相信每个人都有一份原点记忆,那份记忆并不存在于随后的现实生活中,由于是原点,所以也就不可能会来自于过去的现实,我猜它可能来自于前生或是另一个维度空间,它可能是灵感也可能是恶梦,很不幸我的是后者。突然,脸部的肌肤被暴露在冰凉的空气中,是我妈掀开我的被子,咬牙切齿地用压抑的声音指着我说:“赶紧起来吃完饺子,去跟你哥们到庄上拜年去!”我又把被子蒙在脸上,懒洋洋地说“我不想去啊,没意思!”

      主要是自从搬到岗下国道边以后,渐渐的就没人给我“压岁钱”了。想当年还住在庄上的时候,每年大年初一都是我们那一辈小孩子最开心、最兴奋、最积极的时候,鞭炮还没响起来我们就已经穿好新衣服,当然奶奶和妈妈们总是比我们还先起来敬天供神,当我和老海、小妮、面条从庄南头的四爷、九奶、大伯家磕头一直磕到我家后面的大爷家时,新衣服里的兜里就喜滋滋地装满了一叠叠的浅绿或土黄色的一元钱当然偶尔也会有深色的五元钱,虽然金额不多但满满的都是收获的满足,那时候我们过年买的新衣服最喜欢的不是要求漂亮好看而是口袋多,那时候我为了压岁钱不上交就已经学会最隐秘的藏压岁钱的方法,就是在我家鸡圈里挖了个坑找了个橡胶盖盖住之后再掩上土,但我总是心太软,过完年开学的时候,我总是会在爹妈苦口婆心的劝说之下把压岁钱挖出来或给自己交学费或给三姐交学费。虽然没有压岁钱是我不愿再去庄上拜年的最重要原因,但是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庄上的人不在叫我“行长”了,让我感觉很失落。因为还住在庄上的时候,上学经常路过的人家总是会叫我“行长”,虽然是开玩笑,但也满足了我不小的虚荣心和自豪感呢!我甚至觉得自从上了初中之后的学业成绩一直下滑直至沦落到复读的境地,都是因为小学五年级下半学期时举家搬迁出遮山村而没人再叫我“行长”的缘故。而之所以庄上人曾经常开玩笑叫我“行长”,是因为在我还懵懂不记事的时候,很多村里人围着我,问我“长大想做什么呀?”我不知为什么会出口反问道“什么是最挣钱呀?”然后人群便一阵交头接耳的喧闹,不知是谁大声说道“银行行长最挣钱!”,然后我就毫不犹豫地说“那我长大后就做银行行长!”之后,我“行长”的外号就在村里传开了。

      “那你不吃饭了?”我妈又啰嗦道,“不吃了,中午再吃。”,“那你也要早点起来,哦,别让你爹知道了又嚷你!”我只有不耐烦地应付着“嗯嗯。”,我放假才一个星期我爹就每天早上嚷了我一个星期,我才不信大年初一他不一早去庄上抢位置打牌,就算抢不到位置他也会坐在旁边看一整天,最多中午到我小达家吃饭喽,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可能会起早呢?“那我吃完饭就去簸箕庙烧香了,你起来饿的话东间有牛奶和面包,你嫂子和姚自涵早就拆开了两箱!”,我只有很耐烦地说“哦,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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