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上班的路上,娘来电话了。娘很少给我打电话,她不舍得钱,都是我给她打电话。我突然感到心里不安,连忙接起来。
“三姑娘,二姑娘,二姑娘她......”电话那头的娘泣不成声。
“娘,你好好儿说,二姐怎么了?”我越着急娘越哭。
“二姑娘,没了。”终于娘说了句完整的话。
我愣了半天,再次跟娘确认了一下,急忙返回家买了最近的一趟火车票,我老家是一个小县城,到那里的火车只有晚上才有。我边收拾东西边看着时间,终于熬到了晚上。
“老婆,公司这两天要下工厂质检,叔叔必须让我去,我先不陪你回家,你到了那边要是有什么事,一定给我打电话,我赶过去。”吴凡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我的手,另一只手擦了擦我脸上的泪。我们从结婚之后第一次分开,我顾不上跟他儿女情长,转身匆匆的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自己小心点。”身后吴凡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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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飞速的行驶着,我看着黑漆漆的车窗上映着的我的脸慢慢变成了二姐......
“二姑娘是三姐妹中长得最漂亮的。”
“二姑娘的性格真好。一说一笑的。”
“二姑娘将来肯定会找个好男人。”
二姐孟婷比我大两岁,用漂亮不足以形容二姐,应该用美。眉梢含情,眼角带笑。可是这个美也给她带来了无尽的烦恼。二姐因为长得好看,初中没念完就被逼辍学。
二姐从小学开始,放学总有小混混小流氓在路上堵她,向她吹口哨。小学离家近,还有她青梅竹马的小龙哥陪她一起上下学。小龙哥总是为了保护二姐被混混们打得头破血流。上了初中,小龙哥去了县城,而二姐仍旧留在乡里的中学读书。
爹特意问大娘要了一辆自行车,让二姐骑车去上学,走路不安全,也省的招惹流氓。二姐经常编着两条长长的辫子,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的去上学。可这样更引起了混混们的注意。不停地有人往她自行车后座蹦,不停的有人在前面拦她下车。最后一次,他们把二姐拦下,拆了她的自行车,二姐哭着跑回了家。
“娘,我不想上学了。”二姐哭了一宿,第二天早上红肿着眼睛找我娘商量。
“不去也行,帮家里干活,省的出去招惹人。”爹欣然同意。
二姐就在家里和地里帮忙干活,小龙哥偶尔也会来找她,帮着干干活儿。
二姐二十岁的时候就被找了婆家。婆家是山那头村里的一个钱有势的人家。开始,二姐不干,不想年纪轻轻就嫁人,她还有她的小龙哥。
娘说,婆家有钱有势力,特别厉害,在方圆百里都是一霸,咱家不能不同意。爹说,婆家有钱,比小龙家有钱多了,去了就能过好日子,生几个娃,长得还美,他们家再厉害还能怎么样,疼还来不及呢,怎么会遭罪。
二姐出嫁前,我问她:“你想小龙哥吗?”
二姐赶忙把我的嘴捂上,“别瞎说,让别人听到怎么办?我都嫁人了。”
从此二姐与我的谈话间,寄给我的书信中,打给我的电话里,再没提过小龙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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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姑娘,回来了。”娘的嗓子已经哭哑,跑过来抱住我。
我陪娘哭了一会儿,拽着娘回到屋里,细细的问清楚怎么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二姑爷早就说孟婷天天心情不好,好像是抑郁症。”娘擦着眼泪说,“你说怎么会得这种病?这是什么病?怎么会好端端的上吊呢?”
“你去没去看过她?”
“去了,我经常去看,一开始,孟婷不吱声,说自己心情真的不好。后来我再去,她身上就一块块的青,我问二姑爷怎么回事?他说孟婷有点精神病,发疯砸东西,他就拦着她,可能碰青了。最后一次我去看她,她还好好儿的在床上做针线活,说是有喜了,给娃缝个枕套。”娘眼泪汪汪的回想着。
“有喜怎么会上吊?应该高兴啊。”我很奇怪。
“我就是这么问二姑爷的,二姑爷说孟婷没和他说怀了孩子的事情,上吊之前他并不知道。他去问过医生,医生说得了抑郁症的人随时都会自杀。二姑爷也可怜,哭的可惨了。”
是啊,我想起来当今社会有个流行词,抑郁症。得了这种病的人都会有自杀的倾向,自杀的抑郁症患者比比皆是。我总觉得抑郁症离自己很远,却万万没想到我的二姐会因为这个病自杀。
“婷婷之前跟我开玩笑,说死了不跟我一起,要埋在她爹旁边,她想爹。”二姐夫哭丧着脸,“没想到......哎,就圆了她这个梦吧,把她葬在娘家,让她跟爹做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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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第二天,大雪纷飞。我和二姐夫一起忙忙碌碌筹备二姐丧事。亲朋好友都来家里,聊聊二姐,看看娘。二姐夫两眼通红,眼圈发黑,不停的低着头忙里忙外。
他说,自从孟娇出事,他就没睡过觉。怕人手不够,年根底下二姐夫还把远房表妹也叫来帮忙。我心酸的看着二姐夫,可怜的男人,老婆孩子一下子就都没了。
二姐火化,二姐夫把医生给二姐开的抑郁症的证明和药都包在了二姐的遗物里。二姐夫哭着叫着:孟婷,到了下面不要再得抑郁症。所有的遗物一并随着二姐灰飞烟灭。
晚上,娘在照顾亲戚朋友,我接到了吴凡的一个电话。我挂了电话,把娘拽到一边儿。
“娘,二姐在二姐夫那边过得好吗?我总觉得不对劲,二姐怀孕为什么不跟二姐夫说?为什么二姐会得精神病?”
娘被我问得一愣一愣的,想了想,眼泪直往下掉。
“三姑娘,我不敢告诉你啊,你二姐很早之前确实跟我讲过,她男人打她。我没敢和你讲,婷婷也不让我跟你讲,说你脾气太倔太暴,会骂她的。后来我再去又问她,她说和二姑爷和好了。和好就行啊,谁家还没个吵吵闹闹的,而且从那之后你二姐就没再和我讲过二姑爷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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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姚”有人拍我肩膀,转身一看,是小龙哥。
“小龙哥,我有点事跟你说......”我把我对二姐自杀的疑虑告诉了小龙哥。
“孟婷一直没和我联系过,结婚也没告诉我。我在外地打工,每次回来都不敢去看她,我怕对她影响不好。我刚刚还在想,她怎么会这么想不开?那么美的一个姑娘,怎么会自杀。”小龙哥擦了一下眼睛。
“那怎么办?”
“孟婷人也火化了,所有的遗物,医生证明和药也都没了。你别着急,我慢慢查,主要是大娘和你都要注意身体。”
“呦,小龙哥来了。”家宝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流里流气的向我们走来。我对于这个弟弟厌恶至极,是爹娘给他惯坏了。
“家宝,你跟我出去打工吧,这么大了还在家里游手好闲的可不行。”小龙哥认真的对家宝说。
“跟你打工能赚几个钱?我要么就出国找大姐,要么就去二姐夫的公司。再玩几年。大姐呢,怎么不回来,自己妹妹这么大的事也不上心。”
“家宝,把你头发染回来,五颜六色的想干什么?你大姐马上要生老三了,在英国回不来。你可倒好,这么大的事儿不在家里帮忙,好几天不照面,跑哪儿去了?”娘含着泪生气的拍了家宝一下。
“去县城拿车票。哪,你们看,给二姐夫送饭那个女的,在县城开个发廊。我前两天在她那做的头发。帅不?”家宝摸摸头,“我还看见二姐夫了,他没看到我,从发廊里屋急匆匆的走了,我也懒得喊他。”
“那女的不是二姐夫远房表妹吗?”我奇怪的问。
“二姐,你就眼睛大,脑袋是真不好用,什么远房表妹。那女的是个寡妇,家就住在山那头二姐夫那个村,还远房,离咱们村倒是挺远。那个村都传开了,都说寡妇老借着找二姐的名义往二姐家跑,其实是找二姐夫。还说二姐嫁过去十来年都不生孩子,有问题,二姐夫就找寡妇给他生孩子。”
“你怎么不早告诉你娘?”小龙哥死死攥着家宝的肩膀。
“我怎么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二姐夫家有钱,可能是村里人嫉妒瞎嚼舌根。而且这人都没了,你们问这些有什么用?”
小龙哥在二姐的葬礼上,狠狠的揍了家宝一顿。
“小龙哥,拜托你,你有什么消息就告诉我。”我踩着大雪踏上了回城的火车。
合欢,我回来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