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儿出生在一片群山环绕的小村里,那里鸟语花香,那里山青水秀,那里与外界唯一联系的纽带就是只能收到一个台的电视机。小叶儿很满足,她冬天看雪滑冰,夏天嬉水寻山,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而自然,自然到她以为一辈子都会与山为伴,与水为邻,与村里的老人,孩童,大鹅,小鸡为伍,生命可能就是这样的波澜不惊,却安静祥合。
小叶儿的父亲是城里人,妈妈是村里人,听说是经媒人介绍认识的,然后就在这个小村里安了家,那个年代的爱情就是这样的平实而专一。小叶儿父亲一个月回一次家,给小叶儿带来山外的美食与消息,可是她并不向往,她觉得山里才会有这般宁静,这般自然的味道。
这个想法是因为一次假期,小叶儿随着母亲去城里爸爸的工厂,看到了宿舍里小小的房间,车间里冰冷的机器,街上陌然的行人之后,才觉得,村里有村里的美,那是城里所不具备的。于是,她更加快乐的在山里寻觅着草儿青,花儿红,她爱这个群山环绕的小村。
十岁那年,看着她长大的祖爷爷过逝了。她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所以,并没有太多的悲伤,妈妈告诉她说,祖爷爷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小叶儿只是担心祖爷爷看不到山前的树,看不到窗下的鸡会不会想念。
也是十岁那年,她的父亲确诊了癌症,妈妈以泪洗面,小叶儿知道了事情的严重,也知道了另一个世界并不美好,因为去了的人,就再也回不来了。两个月后,她的父亲也去了另一个世界陪她祖爷爷生活去了。
小叶儿也是在这一年,离开了小村,到了城里上学,听说那是父亲生前最放不下的事,然后在叔叔、姑姑、爷爷、奶奶的要求下,小叶儿到了城里,那时,她十岁,三年级。
与城里的孩子相比,小叶儿黑黑的、瘦瘦的、小小的、脏脏的。城里的笔与村里的笔不一样,那种能够自动下铅的笔真好用。城里的老师好多,原来每一门课都会有一个老师来教。城里的衣服也与村里的不一样,原来可以有这么多颜色与样子。城里人喝的牛奶也与村里的不一样,她们的奶是装在袋子里的,不用煮熟就可以直接喝,而且竟然是甜的。所有的一切都与村里的不一样。
为了她的学费,从来没有干过什么活的妈妈去了工厂,每天早早的起床,晚晚的回家,在小小的出租屋里给小叶儿做饭然后休息。
妈妈从来不用操心小叶儿的学习,因为她一直都是班级第一名,在山村里那唯一的老师每次都会跟妈妈说,这孩子真懂事,学习又好,将来一定有大出息。可是妈妈不知道的是,小叶儿在城里的学习成绩连中等都不是。因为城里学的东西与山里太不一样了,ABC都不懂的她竟然要开始学习英语了,语文、数学老师上课讲的东西她竟然都听不懂,而体育,美德课上的东西她更是听都没有听说过。同学们看她的眼光像是村里的小鸡看到小丑般,起初的好奇,到最后的麻木,然后就是无人问津,最后是嫌弃。
小叶儿委屈极了,她想念山村,想念山上的花儿,草儿,村里的鸡儿,鸭儿。可是看到每天为了生计而疲累到不想说话的妈妈,她又不敢去说什么了。
一转眼,三年又过去了。妈妈换了几个工作,最后自己去菜场卖菜了。家里的生活也越过越苦,好在有亲人的资助,小叶儿还能继续上学。只是在一次听到小姑姑跟妈妈的对话后,她就心中更加忐忑。“我哥没了这么多年,要不你也找个人家再嫁了吧,毕竟你也还年轻。”小叶儿没有听到后边的话,她只是含着泪跑开了。那夜,她在出租屋外的月夜下,哭的无声无息,她害怕极了。
小叶儿上初中了。小叶儿不再是那个黑黑瘦瘦的女孩儿了,她长大了,虽然还是不能完全融入城里的生活,可是却慢慢习惯了。她终于可以与那些新的同学和平相处了,不再有那么多的害怕,那么多的自卑了,脸上也渐渐有了真挚的笑容,像是在村里对着那些花儿,草儿一样,发自内心的笑了,在妈妈的努力下,她不再是那个刚出山村的小姑娘了。
“小叶儿十岁就没了父亲,家里很苦的,所以同学们要多帮帮她,让她体会到我们学校的温暖。”这是后来小叶儿才知道的一段话,是她的班主任老师在一次她在不时候开的班会上,对所有小叶儿的同学讲的,也是从那一天以后,小叶儿在班级里有了不一样的待遇,她会收到同学们送的笔啊、文具盒啊、书包啊、或者是每天中午的饭里都会有同学给的鸡腿啊,牛肉啊之类。小叶儿开心极了,因为她多了这么多的好朋友。而且是真心对她好的好朋友。她突然觉得,原来城里也是这样好啊,她爱上了这所学校,爱上了这座城。
小叶儿在这样的幸福里,上了高中,上了大学,然后找到了一份如意的工作,有了家庭。小叶儿在一次与初中同学相遇时,听到了那次班会的事,她热泪盈框,为了当时老师的付出而泣不成声,为了那群可爱的同学而开心不已,那时日子虽苦,可是幸福却一直都在。
回想起那些年的苦,妈妈从没有对她说过什么过重的话,只是吃的差点,穿的差点,住的差点,并没有什么别的不同。妈妈从没有对她报怨过什么,也从没有嫁过人,只是一个人带着小小的叶儿,艰苦而坚强的活着。
在小叶儿结婚的当天晚上,她问妈妈,为什么这些年都没有嫁人,那时的妈妈年轻,漂亮。“我嫁人了,你怎么办,要是继父对你不好,我怎么对得起你的父亲。”小叶儿再一次确认了妈妈的爱,也再一次被妈妈的伟大所感动,她宁愿自己吃苦,也要让女儿快乐。她紧紧的拥着妈妈,眼泪流进了心里,却并不苦涩,原来,泪水也是快乐的。她也知道了那次妈妈回应小姑姑的话也是这段话,原来,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这就是幸福啊!
生命是不幸的,让小小年纪的小叶儿,过早的体会到了生活的心酸。生活又是幸福的,让她有这么伟大的妈妈,那么可敬的老师,那么可爱的同学。
幸福会一直在的,小叶儿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