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像往常一样放学回家,到了村里的拐角处,按了车铃,拐过来看见邻居家林婶正对黄大妈说着什么。他隐约听见猫死了这几个字。
他小跑到大勤家门口,远远地看到两个空空的石凳,平时这个时候猫都是在这里晒太阳。它一定是去哪里找吃的或者捉老鼠去了罢,对,它一定是去捉老鼠了,徐懒汉不是说它是猫神么,既然是猫神,怎么会死掉。
徐懒汉应该是阿木的叔叔辈,可是阿木的爸爸看不起他,每次见到他总会说上一句“懒徐啊,干份工作累不死的”,自然阿木的心里也是看不起他的。虽说如此,可每次徐懒汉说故事的时候他也总是凑上前去。什么“水鬼拖鸭子”,“三腿蟾蜍”,“喜鹊报恩”的故事,每次听完了,阿木都会嘟囔一句“骗人精”,心里却暗自佩服起来了。
上次徐懒汉说这猫在他家捉了八只老鼠,边说还边用手比划着,像极了电视剧里的汉奸用手比八路的样子。他说这猫简直就是猛虎下山,先咬死了两只,嘴里又叼三只,两只爪子各踩着一只,黑夜里两只眼睛冒着黄色的光。既然是这么神奇的猫,阿木倒也不去怀疑,因为他之前还听河边婆婆说这猫把偷鱼的大奇家的黄狗赶跑了,大奇自然是不承认的,说自己家的狗好吃好喝怎么会偷你的鱼呢。可是徐懒汉又是怎么在黑暗中看到有几只老鼠的呢?阿木倒也不去多问。慢慢的这猫在村里神了起来,关于这猫的神奇故事也多了起来,似乎这猫到谁家走一遭能带来财运似的。
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依然没见到这只猫的影子,阿木不免担心起来。
阿木在村里有几个同龄的小伙伴,而这猫也是他们中的一员。每天下午孩子们聚在一起玩耍,总能看到这猫趴在沙灰墙上晒太阳,有时也不惧怕小孩子,接受他们手里的食物。大勤总能用手里的牛肉干火腿肠第一个摸到猫,所以自称猫使者,其他人也并无异议,只有他说可以其他人才能过来快速的摸上几把。这猫是黑白花的公猫,两只耳朵一黑一白,而尾巴则是全黑的。因为孩子们每天的“朝贡”也越发胖起来了。徐懒汉偶尔也会蹲在他们旁边,那只猫就会走过来蹭蹭徐懒汉,徐懒汉用长满老茧和皲裂纹的大手轻轻的摸摸猫的脑袋,嘿嘿的说道,“好猫,好猫”。
到太阳完全落下去才看到徐懒汉回来了,肩膀搭着干活的外套,肩上扛着铁锨,正叼着一只烟头。阿木看着他走过来便问他。
“你知道这猫?”
“死了。”
“在哪?”
“东边桥上”
阿木一口气跑到桥上,柏油路上星星点点落着几滴棕色的印迹。显然是被车撞过的痕迹。这条路不宽,但却来来往往行驶着很多大的卡车。一阵风吹来,阿木打了一个寒战,才发现天已经黑下来了。
第二天上课阿木看着课本心里依然在想着猫的事情,他猜想可能是因为猫记错了自己还剩几条命,不然不可能那么不小心。下午放学回家后,阿木走到胡同口,探头看了一眼,大勤家门口一个人都没有,整条路上出奇的安静。
再后来,林婶又在和黄大妈聊些什么,大概是大奇媳妇怎么不好,挑水种菜踩了自家的地诸如此类,再也没有关于猫的故事。阿木又去和小伙伴们玩玻璃珠玩到很晚才回家。
这天傍晚,阿木回家吃晚饭,走在漆黑的巷子里,口袋里的玻璃珠啪啪作响。天上没有月亮,只有云层透出来的微微的光分辨物体。倏然,一声猫叫。阿木定住了,瞳孔放大耳朵也支楞了起来,他用手按住玻璃珠,但是四周再次回归寂静,鸦雀无声。阿木放慢脚步继续往前走,然而再没有第二声猫叫。
“别处的野猫罢。”
这猫的复活确实是阿木没有想到的,大勤家门口忽然又热闹起来。同样是黑白花的公猫,喵喵呜呜的在要吃的,白色的尾巴像笔直的天线。昨天听到的猫叫一定就是他吧,这猫到底经历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阿木凑过去,像是庆功宴似的,这猫享受着孩子们带来的鱼干和火腿肠块。
暮色降临,徐懒汉扛着锄头刚从地里干完活回来,看到这群小孩子围着一只猫。这猫看到了徐懒汉却又似乎没有看到,继续享受着丰盛的晚餐,徐懒汉眉头一皱,点上一颗烟转过身大口地吸着烟走进了巷子里。
微微的夜色中,徐懒汉的地头间鼓起了一个小小的新土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