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好在这个学期假期很多，给我充足的时间让我应付这场异地的恋爱。
中国的客运量实在大的骇人，只要是假期，不论长短，就一定会出现买不到火车票的现象。这让身处异地还在上大学的我和刚刚实习的他处境很是尴尬。为了解除相思之苦，同时还得顾着经常处于饥饿状态的钱包，以至于我曾坐七个小时的硬座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也曾深夜坐在动车车厢间的茶水间的地上踏上返校的归途。但是，我一点都不介意。对于我来说，只要能相见，那就够了。哪怕他来不及送我一程，哪怕我来不及好好陪他一阵，哪怕离别时眼泪还没落下就已经是独自一人。我们曾经开玩笑，这下变成凡间的牛郎织女了。可能，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所以，因为爱情的力量，我现在睡在空间狭窄的上铺。除了躺着，什么都不能做。就连坐着都觉得委屈脊椎。在这个天气开始炎热的初夏，我仿佛被热气禁锢，不免好奇——一个人长时间保持躺着的姿势这么难受，那么当年睡美人被王子吻醒的时候，不是应该浑身酸痛破口大骂吗？嗯可能因为是公主的缘故，那痛苦娇弱的样子更能引得王子怜香惜玉吧。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我被周公带走了。
“咣当”火车突然摇晃了一下，勉强侧身睡着的我一头撞在了车厢上一脸懵逼的苏醒了。抬表一看，已经中午一点了。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表示这个时间的准确性。也是时候去吃点东西了。于是我笨拙的爬下床，拿出背包里包装纸已经被油浸透的汉堡，打算坐在卡座上应付两口。一抬头，突然发现对面不知什么时候坐着一个女孩。她看上去不像是疲惫的旅客，可能是中间哪个站临时上来的吧。她是个皮肤很白的女生，白到我坐在她身边看上去像是个非洲人。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蛮可爱的。穿着一身运动装，脚下放着一个登山用的背包。最奇怪的是，她在那个小小的桌子上放了一个小小的花盆，自我看到她以后她的目光似乎就没有离开过那个盆栽。不对，不能叫盆栽。那好像是，一棵葱。
二
没有错，那是一棵葱。
这颗小葱的健康程度毋庸置疑，我从它翠绿的色泽和逼人的气味中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这一点。
“看来山东人民对葱的喜爱真是强烈的可怕。”我一边这样想，一边咬下一口汉堡，“唉，连汉堡都这么难吃”我皱了皱眉，把汉堡和它那油腻的包装纸扔在了桌上。我按亮手机屏幕，打算给他打个电话。我觉得此时的我十分需要一两句甜蜜的话来弥补一下我不吃午饭而引起的轻度低血糖。
“嘟，嘟，嘟，，，，，”电话那头没有人接听。也许是因为他工作在忙吧，也可能是火车上信号不好，反正马上就要见到了，到时候非要狠狠压榨他来补偿我。我就这样安慰着自己，脑补着相聚时那个温暖而快乐的拥抱，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笑容。
火车上的旅途总是漫长的无聊，为了减轻行李重量的我只带了几件必要的换洗衣物。火车这一晃一晃的摇的人有些头疼，一点也不想看手机。总不能叠衣服玩儿打发时间吧。于是便试探性的发问，想和那个女孩聊一会儿。
“嗯，你是一个人吗？”
“嗯，对啊。”女孩眼皮都没抬，依旧盯着那盆葱。
于是空气中瞬间弥漫了尴尬的冷漠。我又硬着头皮问道
“你带的这是什么植物啊？”
“你不是知道吗？”
“啊？有吗？难道，它真是一棵葱吗？”
“对啊，那不然呢？别的植物怕是也不想长成它这个样子吧。”
女孩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缓和了刚刚那冰冷的氛围。
“你为什么，要带这个东西上火车啊？火车上空间小，带这样的东西，还是在盆里种着的，多不方便啊。”
“是不太方便，可这是很重要的东西，我一定要带。”
一定要带？上火车还一定要带一棵葱？真是活久见。既然一定要带，那一定是为了一个足够重要的人或者一件足够重要的事情吧。重要到宁愿在公众的瞩目下做一个惹人非议的怪人。
“对啊，你想的没错啊，就是这样子。”
“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啊？”我冲她大方一笑，突然觉得这小姑娘挺可爱的嘛，还是蛮会开玩笑的，估计也没人跟她聊天，憋不住了吧。
“你猜！反正我就是知道。”女孩冲我狡黠的眨眨眼。
“对了，你是哪个铺的啊，这附近的几个硬卧的位置上车的时候没见着你啊。我刚刚下来的时候发现他们都睡了，你怎么坐在这里了啊？”我托着腮，一边好奇的望着她的“盆栽”一边说道。
“我是，，，，，，”女孩刚要作答，却被路过的一个端着装着泡过的茶叶的玻璃杯趿拉一双旧布鞋的大叔的奇怪的眼神打断了，那杯子上依稀还有几个红字，像是单位发下的纪念品。过一会儿大叔又装满了热水的杯子回去了，虽然是小声地议论，但依稀能够听见“那边有个可奇怪的小姑娘，”“我活了这么久还真的没见过把葱种在花盆里的”
女孩的头也慢慢低下去了，刚刚好不容易浮现在那个圆圆的脸庞上的笑意又飞散了。好不容易从坐火车的眩晕中恢复了一点的我的好奇心也被打压下去了，甚至有几分生气的心情了。我叹了口气，又抬头看看表，“唉，这真的是，水逆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这怎么表也不走了，真的是。”刚刚在心里抱怨完，忽然又想起这表戴着有两年多了，从没换过电池，买回来到现在怕是阳寿已近了，也很正常。
“唉，这旅途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又在心里叹一口气。
三
好在这个点，大家基本都在午睡。去茶水间和卫生间的人不多，所以也没有多少人再看到。这颗葱的存在，一下子变成了制冷机，只要提到，就像是按下了开关。为了转移女孩的注意力，我柔声跟她说，”没事的，你这盆葱，挺可爱的。你看它长的，和，和你一样可爱！！”
女孩扑哧一下笑了，“有你这样说的嘛，夸奖别人像葱一样可爱。你们老一辈的人都这么说话啊！”
“哪有，这不是为了逗你开心吗？你才是老人家，我明明比你大不了两三岁吧。”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笑出了声。果然，女孩子之间永远有讨论不完的话题，就这样成就了奇妙的友情。
她正笑着，突然一愣，仿佛看到了什么。我顺着她的目光找去，原来她看到了我手上已经不再那么光亮的戒指。那戒指是纯银的，是我选择的样式。那是我们的定情信物，证明了彼此的归属权。
她小心翼翼的问，你，结婚了吗？还是？
我笑一笑，没有啦。我倒是想，还没到法定年龄呢。定情信物而已。
“噢，原来是这样。那他人呢？没有和你一起吗？”
没有，我们是异地恋爱。不在一个地方，我这次，是要去找他。
”那一定，很辛苦吧。你一个女孩子，这样跑来跑去的，不是应该学习重要吗？你这样，爸妈会很心疼你吧。“
”没事的，他对我很好。虽然他是个不怎么起眼的男生，但是跟他在一起，就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感觉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坚固的肩膀。“
没错，跟他拥抱的第一次，我的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家。有了他，我不用再那么坚强，不用再那么懂事，可以像个孩子一样撒泼打滚。他像每一个直男一样，在恋爱中都基本处于强势的一方。即使吵了架，也从来都是我低头认错，主动表明自己的错误和无知。但是有一次，我姨妈痛，痛到晚上睡不着。宿舍又偏偏没有热水，我只好一个人抱着被子在床上蜷缩成一团。我实在是忍的难过，于是拨通了他的电话。可是当我打了将近十遍以后，他才接了。他醉醺醺的跟我说，他刚刚在陪领导应酬，没办法，推不掉。想来也是，既然公司有实习生在，应酬喝酒这些事情，当然要拿实习生做挡箭牌。也许是被那该死的姨妈疼冲昏了头脑，我冷冷地说了句，随便吧，就挂了电话。过了半个小时，他更加醉醺醺的打电话过来，酒气简直都透过手机屏幕喷到了我脸上。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第二句话，是我想你了。
我在电话这端，泪流满面。
然后他知道我不舒服，听着我难受痛苦的声音，他哭了。他居然哭了。然后柔声细语的非要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我在这边带着哭声说，不要，你赶紧睡觉就好。他装着凶我的样子，说，不许说话了。给我闭眼，你不能再熬夜，赶紧睡觉。
“未来的路还很长，虽然他什么都没有，没钱没时间，但是他愿意为了我花钱花时间，为了我愿意去努力奋斗，愿意对我一心一意的好，愿意帮我分担生活中那些不容易。
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的微笑。我又掏出手机，想着要打个电话给他。奇怪，明明是满格的信号，怎么打不出去呢？难道手机欠费了吗？我尴尬的挠了挠头，瞥了一眼旁边的女孩子，问道：”那个，你有手机吗？我想给他，嗯给我男朋友打个电话。我的手机不知道为什么，打不出去了。“
女孩脸色一变，语气陡然冰冷，”不可能的，别想了。“
”额，那没事，不方便的话就算啦。“
”不是，我是说，你的电话不可能打通的，别想了。“女孩看着我稍稍震惊后不知所措的难过的样子，语气稍稍缓和了一点。
”为什么？“我瞪大了眼睛望着她，她却不看我，又开始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棵葱。
”因为，你已经死了。“
四
我愣住了，然后担忧的看着她，”你没事吧？你怎么了，干嘛这样说，大白天，听着怪瘆得慌。“
”那你以为，自从你睡醒以后，大家基本都在午睡，你的手机怎么也打不通，手表也不走了，是因为什么？“
”也许，也许是碰巧啊。这个时间大家在午睡很正常啊，火车上也很可能没有信号，手表没电也说得通啊，我很久没有换过电池了，，，，，，“
“那只是你看到的时间罢了。”女孩摇摇头，打断了我。“你要我怎样证明给你看呢？”说着，女孩四处张望寻找，然后狠狠的撞向火车车厢，连着撞了好几次，毫发无损。就在我几乎要脱口而出问你是吸血鬼吗？女孩转过头来，看着我吃惊的眼神，又跑过来抓住我的手，狠狠的掐着我的胳膊，果然毫无痛感。
“这下，你相信了吧？别胡思乱想，我可不是吸血鬼。你们年轻人一天到晚就知道看一些乱七八糟的电影，暮光之城看太多了吧。”
我像是没听见女孩说的话一样，两眼发直，眼冒金星。整个人头脑空白，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种感觉就像是恢复了出厂设置一样。
“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醒来的吗？”我望着女孩，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之所以会被撞到醒来，是因为那时候，铁轨出了问题，再加上火车没有被好好检查过，所以嗯，解释的直白一点就是，火车翻了。虽然并不是很严重的车祸，但仍然有死伤者。而你刚好睡在上铺，防护的栏杆本来就短，你又是抱着被子睡在上面的，就刚好摔了下来。”
“就真的，真的，，，，，，”我喃喃的念着，一下从凳子上滑下来，呆呆的坐在地上。
“嗯。”女孩接着说道“你看见的这些人之所以睡着，是因为，他们是幸存者。有的具有清醒的意识，有的还昏迷不醒，命悬一线。”
“那刚才那个大叔？”我突然反应过来，猛地问道
“嗯，他也是。他是因为拿着杯子要去茶水间接水。结果翻车的时候，他摔倒了。杯子碎了一地，玻璃滑到了动脉，再加上本来翻车时候的撞击，就，，，，，，”
我捂住耳朵，疯狂的摇头，“不！不！不！这不是真的！你骗我，你一定是骗我！怎么可能？我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我还没看见他，还没亲口再说一句我爱你啊！还有，我还有最疼着我的爷爷，还有，还有那么多朋友，，，，，，”我像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死的骆驼，无助的在地上痛哭。我感觉我已经不能思考，，我开始语无伦次，这世界也开始天旋地转。
“我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做，我还没有见到他，我还没有再回家看一眼爸妈，我不能，怎么会啊！为什么啊！”女孩哀怜地望着我，慢慢地蹲下来用双臂环住我，给了我一个轻轻的拥抱。
我感觉世界对于我来说突然变成了一个硕大的谜团，原来我那么无知，以为我还年轻，有大把时光可以用来浪费，有大把的光阴可以用来闯荡。我的生活好不容易美满了，上了大学，有了一份美好的感情，寻找到了自己的理想。然而就在我想要享受属于我的自由时，我被剥夺了一切。
”没事了，没事了。“女孩轻轻的拍着我的背，“你有什么难过的，都说给我听，好嘛？”奇怪的是，我在女孩单薄的怀抱里，感到莫名的安心。她温柔的话语，也慢慢的止住了我的号啕大哭。
“我知道你很迷惑，很痛苦。没事的，人总会有这么一天。你现在一定很茫然，有很多疑惑要问。我慢慢地讲给你听，好不好？”
“我知道你也发现了，我是在你睡醒，嗯，就是，就是火车翻车以后才出现的。我可不是什么死神使者啊，也不是什么黑白无常。我只是比你们离开这世界要早一点而已。你可别又胡思乱想，这可不是什么倩女幽魂妖魔鬼怪乱七八糟的故事，我，没什么法力。只是这世间，还有我留恋的东西，所以，我苦苦求了死神好久，他才肯放我回来，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完成最后的心愿。死神那家伙冷冰冰的，古板教条，可不好说话了。你要是见了他呀，态度可得放好点，不然你这个倔脾气，估计八成会吃亏的。其实，我也是无意间得知，你今天会，会这样。所以我很想来帮帮你。“
”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我缓缓抬起头，依旧两眼无神，充满哀伤。
”嗯每个人对死后的世界感觉都不一样，这个，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放心吧，不是那样阴森恐怖的地方，那里也是讲究法律条令的嘛。这也算是与时俱进啦。“
我终于慢慢地坐了回去，像是生了锈的发条钟表，每一秒都僵硬而感伤。她说的是对的。既然，既然我已经死了，再也见不到那些我深爱的人，再也没办法听到他们的声音，和他们交谈。那些曾经在亲人那里受过的委屈，那些曾经没能解释清楚的过错，那些还没能说出口的对不起和我爱你，那些的那些，都过去了。突然觉得，哪怕是吵架的时光，都那么可爱了。我的眼睛里不知不觉涌出两股悲伤的泉，除此以外，我不知道还能如何表达我的心情。那些在刹那间许下的永恒，那些年少轻狂的白日梦，那些仍然空白的理想，在一瞬间烟消云散。死亡吞噬了我的时光，用冰冷包裹住我的未来。所以，我不如面对吧。老话说，早死早超生。说不定能早点投胎转世，还能再次遇见我爱的人。我多想再见他们一面，哪怕一眼也好。
“谢谢你。”
”没什么。还有，早死早超生什么的，你倒是想清楚的真快啊。能缓过来就好，说明我还是起了点作用的。不过转世什么的，那都是民间故事传说了。虽然道理上好像差不多，但是实际上是不一样的。哎呀我说不清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女孩冲我一笑，突然让我觉得，那个世界，好像真的不再那么害怕了。
”对了你不是说，你没有什么超能力之类的，怎么，你怎么能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呢？“她见我满脸疑惑，似乎开始怀疑她话语的真实性。于是又缓缓解释道，”是啊，我是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但是这个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心灵感应之类的东西吧，这种能力可能是随机挑选的吧。“
”原来，在那个世界里，运气还这么重要啊。“”是啊“
我们两个又相视一笑。只不过，这一次，里面多了一份哀伤和沉重。
五
我所有能见证时间流逝的东西已经彻底失去作用，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一直在放空，不停的发呆，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去思念，去痛苦。我想，我可能，是缓过来了吧。
女孩依旧坐在我对面，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棵葱。那棵火车上的葱。
“那，你是以什么形式出现在这世界上的？还能，带着盆，这个？”我小心的斟酌着用词，好奇的发问。毕竟在这里只有她知道的比我多，我恐怕也只有兴趣和她聊上两句了。我所能看到的，车厢里来回走着的人越来越多了。别人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这时候就算说什么，怕也是会被当成异类吧。毕竟，我自己都还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心里还留着一点点残念，等着灵魂和太阳一起苏醒。
她不正面回答我，只是盯着那盆葱单纯灿烂的笑了一下。“你要是有那功夫，别胡思乱想了。路还长呢。”
没有得到我想要的回答,我有些失望，想来也是，人家凭着什么要告诉我呢？她能来帮我，已经很不错了。我的头偏向窗外，不再说话望着铁轨两边远去的风景。阳光此时在我眼里，都变的虚伪。但心里同时更加的好奇，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突然，我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指着窗外，问到，
“你，你，你不是说我，我们已经死了么？为什么，为什么火车还在动？这趟火车要开向哪里啊？你，你到底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走入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圈套。生怕对面的活泼可爱的女孩下一秒就变成面目可怖的怨灵。
女孩见我如此慌乱，“噗嗤”笑出了声。“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忘记告诉你了。这趟车之所以开着，是为了不在这些刚刚失去生命的灵魂中引起慌乱。所以会营造出火车一直在开的景象。每个人去世的时候都会这样，会给你一段时间缓冲，让你感受不到死亡的存在。等到时间了，死神自然会派使者来接走死去的亡灵。现在火车内的死亡人数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是时间也差不多了。估计再过一阵吧，使者就会过来和大家说清楚的。”
“可是你为什么现在还在车上？如果你再不走，那，那不就又回去了么？你的愿望怎么实现啊？还是说，你的愿望要在这趟车上才能实现？”
“还不是都怪你啊，要不是你反应那么激烈，半天都没缓过来。我怎么实现我的心愿啊。”女孩一半责怪一半玩笑的说着。我突然心怀惭愧，说着“没事啦没事啦。我现在，现在心情好多了。不是，我心情稳定多了。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吧。你先走吧，没事的。”我这样说着，同时，看到女孩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没错，她是该走了。”一个黑暗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那声音冷的，能冻结一切，包括人心中最强烈的情感，内心的愤怒与火热。
六
我战战兢兢地抬头望去，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男人。那男人穿着鲜红色的丝质的阔版衬衫，一条修身的黑色休闲裤，还有一双棕色的马丁靴；后背靠在供旅客上下卧铺的梯子上，冷冷的看着我们。“一脸债主讨钱的模样，吓人极了。难道，这就是那个女孩要实现的愿望？”我害怕的同时，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那男人的目光立刻滑倒我的脸上，狠狠的剜了我一眼，坐在我对面的女孩却坐不住了。她听到那男人的声音时，仿佛五雷轰顶，整个人都抖了一下，身子立刻变的僵直了。”不，不行。我还不能走，她还不知道呢。麻烦，麻烦你再给我一段时间，好吗？“女孩的双肩颤抖着，声音里已经明显的有了哭腔。
“她还不知道？那也不行，没机会了。除非，你愿意再加十年。”
“十年？！”女孩忍不住惊呼出声，随后又低下来头，喃喃念到，“好，我认了。十年就十年。”
那男人撇了撇嘴，“这世间的人，真是有趣啊。”他感叹着，摇了摇头。“好了，你快点吧。”一转瞬，又不见了。
我在原地一脸懵逼。
女孩叹了口气，眼里带着泪花儿，仿佛长辈一样慈祥的看着晚辈。一个才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怎么能露出这样的目光呢？不对，这个眼神，怎么，怎么这么熟悉。我的大脑又开始混乱了刹那间，火石电光。对了，这，这是我，我奶奶看我的眼神啊！
七
我震惊了，呆在原地。
女孩带着哭腔，就那样慈爱的看着我，喃喃的说，“是啊，妮子。是奶奶啊。”“怎么？怎么会？怎么没有告诉我！”
女孩用手抹了抹眼泪，说：“没什么的。人老了，死是早晚的事情了。你还年轻，上着学，自然要去享受大好时光，告诉你这个，多坏心情。我特地嘱咐你爸妈，我一手把妮子养大，最喜欢你。自然妮子跟我感情深，这事就先别告诉她让她难过了，她一个女孩子，来回跑也折腾。让她在大学安心念书，好好享受年轻的日子吧。所以你也就还不知道。我本想着走就走了，活了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闲言碎语都经过了，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可我心里还是想你啊，想着要是能再看一眼我家妮子就好了。到了那边，我跟死神，噢，就是刚刚冲我说话的那个男人，提了一句，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完成最后的心愿。软磨硬泡了半天，他就是不肯，催着我要去那边领号排队转世去。我心里那个难过呦，想着再也见不到我家妮子了。就哭嚎了一句，哪怕，让我看看她过得怎么样啊，我不去找她行嘛！死神那男人终于松口同意了。把你的那本生死簿，我也不知道叫个什么好，嗯反正打开了，说让我看。”
“他手一挥，那生死簿里的字儿啊，就跟放电影似的，我就坐在地上，跟在家看电影一样在那看。看我家妮子变漂亮了，人也活泼。后来看见你谈恋爱了，我还怪生气的，想着怎么跟了这么个男孩子。后来瞧见你们在一起的样子，那男生人也挺好，想着你们开心就行啦，只要别耽误上课，你们在一起也挺好。后来我正看着呢，突然就断了。我问死神怎么回事，他也愣了，跟我说了你今天，会，会这样。所以，我这不是，央求他给我换了个躯壳，不然害怕吓着你，想着来找找你，我来之前还学了半天你们年轻人说话，我这把老骨头学些东西可真不容易啊。”
“那，那你怎么？”
女孩，啊不，奶奶打断了我，急忙说着：“妮子，奶奶先说，要没时间了。我想着来找你，可是死神说不能违反规定，要有时间限制，悄悄的帮我这个忙。但是，我要在那地方多呆十年，做十年杂工，吃些苦头才能来看你。这不是，刚刚时间不够了，他又管我要十年。罢了，给他就是。我知道，你之前，最想给那个男生，做碗葱油拌面是不是？奶奶知道没能见心爱的人最后一眼是什么感觉，这不是赶紧的带着这个来嘛。一会儿，等着窗户外面能看见远方乌云密布，你就悄悄的从那个车厢口抱着这个跳出去，不然，就永远的要和这个世界分别啦。车厢口那我当时趁着火车出事把门支开了一个空间，他们不会发现的。你到时候跳下去了，自然就知道怎么办了。奶奶受过的心酸，不能让妮子再受一边啊。我舍不得啊。记住了啊，妮子。奶奶得走了。奶奶，奶奶爱你啊。别怕啊妮子！“
奶奶喊完最后一句话，就不见了，像那个男人一样，无影无踪。
我整个人仍待在原地。再次感觉到了世界天旋地转。我怎么那么傻啊！
窗外，远方阴云密布。
八
男孩下班回到租住的房子，想着赶紧洗个澡换身衣服去接他心爱的姑娘。突然看见桌子上多了一碗葱油拌面。不禁十分好奇，这是怎么回事？又想起昨天女房东看他一个人住可怜，给他送来几个苹果来着，想着或许又是那个房东大婶儿的好心吧。
男孩匆匆洗完澡，扒了两口面。正咀嚼着，”叮咚“手机来了推送，男孩顺手拿来点开——“xxxx次列车脱轨，死伤共计50余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