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傍晚,华灯初上。晚饭后,换上装备,仍按计划例行跑步。
刚出门时,天空只是乌云密布。跑着跑着,天空犹如孩童的脸,说变就变起来。迟疑的空档,豆大的雨点便夹杂着狂风,铺天盖地倾盆而下。
刚跑了不到两公里,怎么办?很显然,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坚持,要么放弃。然而想想,成年人的世界里,何来放弃二字?所以,稍作下调整,便一头又扎入暴雨里。
在记忆里,这不是第一次在雨中跑步了。记得上次,还是几个月前,冬春之交,寒意料峭之时。回想一下,那时的雨和现在的雨,还真是有着较大的差别。
冬季的雨偏沉静,犹如心含幽怨的少妇,从天空跌落的,说不清是她的眼泪,还是心血,充满了肃杀之气。冬雨雨点偏小,但很细密,且冰凉的怕人,奔跑途中,打在脖颈里如同刀割一般。
而夏天的雨,则如壮汉,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从不拖泥带水,热情而奔放。电闪雷鸣之际,一阵风起,乌云犹如戏法一般,顷刻大作一场,成就一幕跌宕起伏,快意恩仇的乐章。
不管是冬雨,还是夏雨,置身于雨中,总有一番别样的感受。在雨里奔跑,就行同跑在另外一个世界。
这时雨越来越大,密集的雨点化成了雨帘,让我无法看清楚前方的路。那天空像开了个口子,一股脑地泄下来,如同高压水枪浇在身上一般。
那一刻,街道上的人四下里逃窜,慌不择路,一会的功夫便踪迹全无。周遭只剩下我一人,奔行在雨里,不知疲倦地跑着。突然,我很好奇,在那一刻,分明是获得了终极自由。
刚才的喧嚣,化成了别样的宁静,此时,耳边有雨点跌落在地的声响,还有时近时远的隆隆雷声。我想,那是一个完全独立的世界,因为没有他人的干扰,世界变得如此之大,没有边际,足以容纳万物。
而彼时,世界又如此之小,一个人也没有,让我不自觉地和早前隔离开来。小的我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和看到内里深处的那份孤独。
显然,这是我平时很难涉及的、独立的世界。
想想往日里,周边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一度让我心生厌烦,却难以突破。我曾深深怀疑,是自己缺少勇气,才无法坚定;我一度打量四周,却无处可去。
所以,我只好蜷起身,凝神静气,混杂在人群里,默默无闻地走着。因为有羁绊,所以我无法奔跑。我从未放弃坚定做自己,却处处干扰,总会有无数个声音在嘲笑、质疑或打压。
我叮嘱自己,静下来修行,以一颗心去观照外在的一切,并始终相信世外桃源深藏心底。后来,我发现这一切,都无非梦幻泡影,为此曾渴望片刻的宁静,身躺的不过是一具稍感倦怠的肉体而已,何敢妄谈灵魂?
于是,我开始让自己奔跑,试着在奔跑里与自己对话;在奔跑里,拷问自己的灵魂和良知;在奔跑里,以期望一个陈旧的自己死去,去迎接一个全新的自己到来。
在雨中奔跑,我得以放下所有杂念,脚步更迭,踏落在水中,溅起一朵朵水花。那水花在雨中并情绽放,和着脚步的节奏和韵律,稍纵即逝,犹如禅。
在那一刻,我相信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一种花能比得上它的灿烂。虽然它如此短暂,稍纵即逝,短暂的让你心疼。
就这样,那副肉体携带着灵魂,在雨中奔跑,没有疼痛,没有悲伤。前方是偶尔亮起的闪电,周边是漱漱的雨声。刚好,可以去聆听自己,沉重而富有节奏的喘息声,肉体和灵魂互为融合的摩擦声。汗水和雨水在充分融合,坚持和放弃在血刃搏斗,那时,一切都不高贵,只有那具奔跑且倔强的灵魂。
在雨中奔跑,视为自己内心的一种别样唤醒。我不屈服,却处处提醒自己,以速度和坚持来战胜雨的施虐无情,进而去战胜自己。这个世界,当真正战胜了自己,面对厄运和阴毒才可以无坚不摧,我需要摧枯拉朽,兵不血刃。
在雨中奔跑,我不绝望,我去祈祷,一切都在暴雨里灭亡或获得新生。并随着暴风雨的离去,世界由此而清净和光明。灭亡的,只是自己的虚伪、怯懦、恐惧和放弃的臆想;重获新生的是力量、坚强、不屈和绵绵不绝的希望。
在雨里奔跑,保持正念,把所有意念,都聚集在脚尖上,享受那一刻充分的摩擦,享受每一朵溅起的浪花。会始终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强者不会放弃,弱者才会,坚持下去,终将到达。
于是那一刻,我心中怀着不屈的信念,不再犹豫,眼里依然泛起了光。此时此刻,只有一个目标,哪就是前方。所以,在雨里,我把恐惧撕碎,变成力量;我把孤独,变成信仰。进而摆动双臂,冲破各种障碍,奔去,永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