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头是李家兄弟的父亲,往常住在乡下,并不常来县城。印象里,李家兄弟接老爹来城里一趟,胡同里就必然嚷嚷一顿。李老头扯着喑哑的嗓子,怎么都不肯踏进李家兄弟的大门,愣是说城里房子住不惯,要回乡下睡土炕。兄弟俩没办法,从不敢留父亲在县城过夜。
李家兄弟的花木生意越做越红火,乡下亲戚的闲话也越来越多,有时变得极为难听,像是什么忘了爹娘、一对白眼狼之类的。某天,李家弟弟回乡采购花苗,回来的时候喝的醉醺醺的,身后跟着骂骂咧咧的李老头。
“爹!你就住着,我看他们谁敢说啥去。”
李家弟弟把脸凑近李老头,双手摁住父亲的肩膀,好像颤颤巍巍的李老头会趁他不注意就溜走似的。李老头闭着眼睛,偏过脸去,用手里的拐棍把儿子喷着酒气的脸拨到一边,嘴里嘟嘟囔囔:“赶紧的,送我回家。”
一天两天过去了,没有人依他。李家每天不是前院嚷嚷就是后院吵吵,有那么几回闹到了后半夜,胡同里的人有看热闹的,也有去劝架的,聚满了李家的水门汀,好在都被劝了回去。
一月两月过去了,李老头变成了一棵移过土的盆景,动不了,也扎不下根。李家兄弟、妯娌们在花棚花市上忙忙碌碌的时候,他就搬一个高马扎坐在梧桐树下,一袋接着一袋地抽难闻的旱烟,两只枯黄的瘦脚踏在水门汀上,浑浊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开满花的梧桐。
我的影子游戏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观众。早上七点半,我再次从李家门外经过,习惯性地沉醉在红墙绿幕上的“表演”时,一股旱烟从李家门后飘出来,李老头紧跟着探出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