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夙愿
据说每个跑者都有一种近乎强迫症的习惯,就是想围着每个名胜古迹跑上一圈,然后慢慢看App上跑过的轨迹自嗨。这种执着有点像动物宣示领土,又像乾隆留鉴字画,只有这样自己才会觉得确实来过这里,才会心里踏实,才会觉得圆满。
以前也来过几次杭州,但一直没有机会用双脚丈量西湖的周长,这次出差到杭,就决定一早去西湖边去实现这个夙愿。
-2-初冬颜色
刚立冬的杭州,正处于颜色最丰富的季节。一出门,路上铺满飘落的黄叶,树上摇着犹绿的柳枝,间或一团火似的红叶探出脑袋,像一幅鲜艳的水粉画。
五点刚过天还暗着,这种种颜色又都被清晨的黑暗涂上了一层暗灰,仿佛历经多年、蒙上了灰尘的久远画作。边跑边看,间隔的路灯突然照在画上,就像用一把刮刀刮开浮灰,立刻露出下边鲜艳的本色;又像哈气模糊的镜子,手涂抹上去,影像逐渐清晰。而远处大片黑灰的背景都默不作声,仔细辨认,原来那就是那大名鼎鼎的西湖和宝石山的外形。
-3-断桥千年等一回
沿西湖东岸北行,黑暗中传来一段少女婉转的越剧,难道唱的就是那西湖的同意词“白娘子”吗?
传说白娘子本是观音菩萨的一截断指,被留在洛水化为桥梁渡人过河,后修行成蛇。西湖是白蛇的老家,在这里她与法海的前身一只恶龟争洞,失败后逃到峨眉山去继续修行。在那里她险被樵夫砍死,幸遇许仙的前世搭救,从此埋下了日后一段惊心动魄姻缘的因。
天开始微亮,浩瀚的西湖也开始泛起微光。迎面一对爷俩在湖边晨练。看着少年稚嫩的面孔,不禁想到几千年前的西湖边也矗立着一个少年,那是转世的许仙,他向老父央求买一粒鲜美的汤圆来吃。许仙不小心把到嘴的汤圆掉入西湖,恰被水中路过的白蛇吞下。这粒汤圆并不是普通的汤圆,而是化作小贩的吕洞宾亲手制作的仙丹,就这样白蛇接受许仙赐丹,从此成仙。成仙后的白蛇被王母娘娘赐名白素贞,但她念念不忘千年里救她性命、赠她仙丹的许仙,立誓去西湖找到许仙,予以一段百年的姻缘答谢许仙。
湖边的小路转向西,我踏上了白娘子与许仙再次相遇的断桥。那一日也是像今天一样的微雨蒙蒙,成年后的许仙在断桥遇上了白素贞和小青,他把自己的伞借给了白素贞,开始了一段刻骨铭心的姻缘,殊不知送伞借伞就意味着分散。
-4-西冷油壁车
白堤尽头是西冷桥以及桥头苏小小的墓,那又是一位谜一般的姑娘。她仿佛一直徘徊在西湖边不曾离开,那晨曦里西湖边柳树下独椅上留着她孤独的身影,那雨濛中苏堤上起伏路落叶上印着她油壁车的痕,只留“桃花流水窅然去,油壁香车不再逢”的慨叹。
水淋淋的苏堤起起伏伏,一条小道延伸在绿柳落叶间,牵出了人世间的梦幻。
边跑边想起杭州人戴望舒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飘过
一个丁香一样的
结着愁怨的姑娘。
-5-雷峰塔与双投桥
长长的苏堤到了尽头,转向东就是雷峰塔。许仙和白素贞婚后夫唱妇随,但好景不长,一日和尚法海让许仙给白素贞喝下有雄黄的酒,白素贞显出蛇形吓死许仙,白素贞就上天庭盗取仙草将许仙救活。白素贞与法海斗法水漫金山触犯天条,在生下孩子后被法海收入钵内,镇压于雷峰塔下。许仙也心灰意冷,在“雷峰塔”下出家修行。虽然后来雷峰塔的倒掉和白娘子没有丝毫关系,但冥冥间总算是出了一口气。
跑过雷峰塔折向北行就是双投桥,刚刚舒展的心情又被纠起。南宋一个中秋之夜,在这里钱塘书生王宣教和少女陶师儿因自由恋爱为陶母所阻,双双投入桥下而死。
-6-绕行在西湖
11月16日绕行西湖11.16公里,我仿佛穿越了千年的时空,白娘子、苏小小、陶师儿的爱情仍弥漫在空气中,那牌坊下偶遇的孤独老妇看手机的剪影深刻脑海。
放慢脚步,我心中突然释然了。
就算爱情撕心裂肺、颠沛流离、时间短暂又如何?只要有那片刻的安宁,一世的守候,即使等了千年又何妨?
因为是谁在耳边轻声说了声“爱我永不变”,我们就愿意只为这一句,去赴那千年之约,去等那余生之日,去投那情深之湖,即使断肠也无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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