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叶晚景是跟父亲吵了架才从家里跑出来的,彼时她披头散发,双眼红肿,脚上还趿着两只不一样的拖鞋,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叶晚景坐在花园的长椅上抹眼泪,从夕阳西下一直到华灯初上,屁股都坐麻了,也不见家里有人出来寻她。
“他们心心念念的都是我那个温柔乖巧,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好妹妹,哪里还会关心我呢?”叶晚景自嘲的扯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摸了摸饿的咕噜噜直叫的肚子,起身离开。
叶晚景在离家不远的一条小巷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闻着各种美食饭菜的香味,一个劲的咽口水,可是在摸了空空如也的口袋之后,又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叶晚景内心思忖,到底是要骨气还是要填饱肚子。正纠结间突然看到转角处的砂锅店,她眼睛一亮,这不就是她经常吃的那家店吗?以她这老熟客的身份,先赊一顿饭应该没问题吧?
叶晚景慢慢踱步走到店里, 此刻正是饭点,不算大的小店里坐的满满当当,老板夫妻二人都忙的团团转,根本无暇顾及到她。
叶晚景张了几次嘴,始终没好意思说出赊账的话,有些尴尬的准备悄悄离开,却瞥见右手边座位上的男生突然起身离开了。
她看着洁白桌面上热气腾腾翻滚着的砂锅,又看了一眼已不见踪影的男生,咽了口唾沫,厚着脸皮犹作镇定的坐了下来。
果然,饿急了什么都是人间美味。叶晚景夹了一块平常最不爱吃的豆腐,突然觉得格外好吃。准备夹第二筷子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阴影,叶晚景缓慢而僵硬的抬头,是刚才走出去的那个男生!他手里还拿着一瓶饮料,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原来人家没走,只是出去买饮料去了,这就尴尬了。叶晚景老脸通红,恨不得把头埋到桌子底下,“啊,好丢人啊 ”。时间大概静默了有两分钟,那男生在她对面坐下,冲老板喊:再来份砂锅。
叶晚景不好意思的向男生道谢,这下才敢细看他长什么样子。
只一眼,喧嚣似乎退尽,唯留下眼前气质清朗的少年。
男生不是那种第一眼看上去就惊艳的美少年,他的好看不鲜明,是温柔的,像一缕缥缈的清风,徐徐吹来,却是真真切切的令人舒服。他与生俱来的气质在这间小点几显得格外纯净。
叶晚景看着瓷白大理石桌面上倒映着自己蓬头垢面的模样,突然没来由的感觉自卑。她局促的把穿着拖鞋的一双脚使劲的往后缩,尽量减少自己存在的空间。头也没敢抬,匆匆扒着碗里的粉条,却被烫的一个惊呼,快速吐掉了嘴里的粉条,伸着舌头直像条小狗一样直吸气,痛的眼泪都飞出来了。
对面的男生看她狼狈不堪的样子,情急之下把自己喝了几口的饮料递给了她,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出卖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叶晚景的脸更红了,连说了几声谢谢之后,顾不得桌上没吃完的饭,匆匆忙忙逃开了。
一口气跑到家门口,叶晚景捂着“噗通噗通”乱跳的心脏,举起手里拿着的半瓶饮料,偷偷的傻笑。
不知是攥的太紧,还是因为紧张,叶晚景手心都是汗渍,亮晶晶的,如同她此刻兴奋的发光的眸子。
2
海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叶晚景没想到她和他这么有缘分,第二天就在学校的食堂里又见面了。
男生正低头吃着饭,侧颜很好看,握筷子的手指修长白皙,整个人如同一幅水墨画一样令人赏心悦目。
叶晚景深呼吸一口气,朝他走了过去。
“嗨,真巧。谢谢你上次请我吃饭。”
“你是?”男生皱起了眉头,显然是没想起来她是谁。
“昨天……砂锅店。”叶晚景提醒他。
“哦,是你啊,”他眉眼弯弯,微笑的看向她。
一顿饭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足够叶晚景了解很多。
比如,他叫陆亦恒,是师大附中鼎鼎有名的学霸男神。
再比如,他在高二(5)班,和自己一届,隔了两个班级。
自那次见面之后,叶晚景以感谢的名义请陆亦恒吃了一顿饭。陆亦恒推脱不过,于是又回请了她一顿。一来二去,两人很快熟稔起来,成了很好的朋友。
叶晚景成绩不好,有时候跟陆亦恒聊天,常常一个对于陆亦恒来说很简单的问题,都令她一时哑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于是叶晚景收了爱玩的心思,努力学习,拼命的恶补那些学过的知识。空闲时间几乎都泡在图书馆里,晚上放学在家挑灯夜读到深夜,遇见不会的习题破天荒的向妹妹不耻下问,家里人都以为她转了性。只有她自己知道,陆亦恒是一颗橡树,她想做他身边的木棉树,有朝一日与他比肩而立。
学校与外校组织了一场辩论赛,听说陆亦恒也参加了,叶晚景毫不犹豫的报了名。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最终与陆亦恒并肩而立,站在了决赛的擂台上。
那场比赛,叶晚景发挥出色,与陆亦恒配合的天衣无缝,将对手碾压的毫无还手之力。
比赛结束后,陆亦恒径直走到她面前,轻拍她的头,笑得如沐春风:“小丫头,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嘛。”
叶晚景一时间不太习惯接受他的夸奖,脸颊染上了红晕。
“走吧,我请你吃饭去。”陆亦恒替她拿上书包,冲她招手。
“来了,来了。”叶晚景在后面偷笑,心里美得冒泡,瞬间觉得自己一切的辛苦努力都是值得的。
3
转眼进入了高三,日子渐渐忙碌紧张了起来。
叶晚景现在的成绩排在全校前二十名之类,和陆亦恒不相上下。
她打算和陆亦恒考同一所大学,然后再像他表白。
对于未来的日子,她无限憧憬。
七月份的盛夏,知了在枝头声嘶力竭的鸣叫,叶晚景和陆亦恒在他们常去的冰店吃刨冰。她状似无意地问起他打算报哪里的大学,北京还是上海,或者是广州深圳?
陆亦恒思忖了一会儿,说:“我打算去哈尔滨。”
“为什么?”叶晚景很不解,因为她知道陆亦恒最是怕冷,海城的冬天并不冷,即使这样,他还是将自己裹得厚厚的,像个笨笨的大狗熊一样滑稽。
“因为一个人,我和她约好了的。”陆亦恒声音轻柔,仿佛在回忆某些事情。
蝉鸣吵的像是能穿透耳膜,头顶像是劈下一道狰狞的闪电,叶晚景慌了神:“是……谁啊?你喜欢的人吗?”声音晦涩,说到最后一句几乎声若蚊蝇。
陆亦恒吃了一大口冰沙,笑了笑,不置可否。
看在叶晚景眼里,如同晴天霹雳。
填志愿的时候,叶晚景鬼使神差的也填了哈尔滨的大学。
“我没想怎样,只想远远的看着他幸福就好。”她一遍又一遍的说服自己。
4
哈尔滨的冬天真冷啊,叶晚景躲在宿舍里静静凝望窗外结的厚厚的冰凌霜花,心里很担心,“不知道这么冷的天气,陆亦恒能不能适应?”
叶晚景到新学校报道,认识新同学新朋友,参加各种活动……等到她真正有时间去找陆亦恒的时候,已经是几个月后的圣诞节。
那天晚上大街上人潮汹涌,熙熙攘攘,圣诞树闪着耀眼夺目的光芒,恋人手挽手,或亲吻,或拥抱,到处充满甜蜜的气息。
叶晚景拿着送给陆亦恒的礼物——一条精心织成的厚围巾,在他的学校门口踌躇不前。手心里写着陆亦恒电话号码的小纸条被她的汗水打湿,皱成一团,一如当年初次见面她拿着他给的半瓶饮料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雪花飘飘落下,染白了叶晚景的头发,她抬头,看见陆亦恒站在离她仅仅几步之遥的地方,脱下身上的羽绒服,轻柔的披在身边女孩的身上,又怜惜的替她拍打头顶的雪花。那女孩手捧一束玫瑰花,娇艳欲滴,刺痛了叶晚景的眼。
叶晚景就那样盯着他们看,可是至始至终,陆亦恒都没发现她的存在。
“或许,他早就把我忘了吧。”叶晚景擦了擦脸,不知道到底是雪水还是泪水,糊了她一脸。
那个寒冷至极的夜晚,叶晚景独自一人在宿舍里喝完了一打啤酒,冻得她浑身冰冷,牙齿直打颤,躺在床上哭的撕心裂肺。
5
那天之后,叶晚景再也没联系过陆亦恒,只是qq,微信,微博,从来还是不曾间断的默默关注着他。
期间也有很多人追她,可是叶晚景全部都拒绝了。她心里始终只有陆亦恒一个人,再没有办法容得下其他人。
其实陆亦恒并没有多好,但是在叶晚景心里就是谁都代替不了,这是一道千古难题,无解。
后来的一天,叶晚景在微信上看到陆亦恒发的朋友圈,他和女朋友分手了。
叶晚景放下所有事情,朝陆亦恒的学校飞奔而去。
他们坐在天台上喝酒,易拉罐和烟头落了一地。三月的风还夹杂着一丝凉意,陆亦恒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在风中身影萧索,胡子拉碴的下巴和猩红的双眼让叶晚景心疼不已,曾几何时,那个温暖她岁月惊艳她时光的如玉少年,为何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叶晚景借着微醺的酒劲,起身用力的抱住了陆亦恒,在他耳边说:“我喜欢你,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开始喜欢你了,一直到现在。我不信你一点都感觉不到,我有耐心,等到你喜欢我的那天。我会一直等你。”
然后她推开一脸错愕的陆亦恒,头也不回的离开。
6
大三那年,陆亦恒给她打来电话,说自己要出国留学了。
叶晚景在电话这头顿了顿,鼻子有些发酸,然后坚定的说:“你等我,我会去找你的。”
过后,陆亦恒真的出了国,叶晚景就和他失去了联系。
叶晚景更加拼命的努力学习,业余时间都用来打工赚钱。累了倦了,她盯着地图,丈量着和陆亦恒遥不可及的距离,想起陆亦恒那张脸上如清风徐来的微笑,一瞬间又有了动力。
一年后,叶晚景终于踏上这片陌生的国土。这里绿草如茵,风光旖旎,碧海蓝天,一片纯净。叶晚景的心里如同春暖花开一般欣喜,她终于实现了自己的心愿,追随上她爱的男生的步伐,来到有他的国度。
叶晚景千方百计的打听到了陆亦恒的住处,她拿着多年前没送出去的那条已经有些泛黄的围巾,敲开了陆亦恒的家门。
在她抬起头看清开门的人后,笑容突然就僵在了嘴角。
是陆亦恒的前女友,圣诞节手捧玫瑰花的女孩。
“你是谁?”女孩语气不善。
“亲爱的,谁啊?”陆亦恒的语气是她从未听到过的温柔。
“哦,邻居来问点事。”女孩随便敷衍了几句,关上房门将陆亦恒和叶晚景隔绝在门里门外。
“你是——一直喜欢陆亦恒的那个姑娘吧?”女孩并不惊讶。
“听说我们分手后,你跟他表白了,还说一直会等着他?不过我还是劝你别等了,他从始至终爱的就只有我一个。这次和好,也是他求着我的。如你所见,我们现在很幸福。你走吧,我就当从没见过你。”说罢,女孩毫不留情的关上门。
叶晚景浑身冰冷,手里的围巾让她显得既可笑又愚蠢至极。
她狼狈的离开陆亦恒的家,将包装精美的围巾狠狠的扔到垃圾桶里,连同她那颗支离破碎的心,一起扔掉。
一眼万年,叶晚景在那家砂锅店第一眼看见陆亦恒就爱上了他,爱了一整个青春,一整个曾经。
为了不做攀援的凌霄花,她努力成长,进步,变得优秀,只为与他比肩而立。然后一次又一次,不断追随着他的脚步,以为总有一天,他会看得见她,喜欢上她。可是,事实却是,陆亦恒从来都不需要她,从来都没有爱过她。
说不清楚到底有多难过,叶晚景只觉得难过的快要死掉了。
那天晚上,叶晚景坐在大海边,夜风夹杂着海腥味轻轻拂过她的脸颊,轻轻柔柔的,像是要安慰她受伤的心。
叶晚景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拿起手机,删掉了qq,微信,电话,微博等等陆亦恒一切的联系方式,连同陆亦恒的一切,都从心底抹去。
从此,再也不见。
后来,叶晚景回了国,嫁了个很好的老公,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幸福。
一别经年,再次见到陆亦恒,她的心里已经没有任何波澜。
只不过,叶晚景说,其实她很感谢陆亦恒。因为爱他,自己才会努力上进,变得更好,才会遇到现在的老公,有现在这样成功的事业,美满的家庭。
每个女生都曾在年少无知的岁月里刻骨铭心的爱过一个男人,毕竟爱情来了谁都挡不住。关键是在这段爱情里,你会变得更好,更加积极向上,还是变得自甘堕落。这一点,取决于你自己。
希望每个女生,在面对这么一个人,这么一段感情,都会努力向上,变得更好。
这样,即使这段感情最后无疾而终,往后的岁月里,提起它,你会当成是青春年少时最美好的回忆。而不是后悔,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不值得的感情,葬送了自己美好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