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花,渡己(二)——初相见

文/一只安静的丑小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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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叫栀子的女孩

何缄家在林霜家隔壁,林霜比何缄大了八岁,她是何缄来到清水冲唯一一个可以给他温暖的人。

何缄跟林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何缄五岁,林霜十三岁,林霜花一般的笑把何缄心中的恐惧与阴霾驱走了大半,于是何缄爱上这般如水如花的笑容。

何缄是被一个脸上有块红色胎记的丑陋女人带到何家的,那块红色的胎记让人看了都不觉作呕,像是来自阎王殿的诅咒,后来林霜说一定是过奈何桥的时候孟婆让她喝错了汤。

那天林霜偷偷躲在门缝看着被一个陌生女人带到何家的小男孩,小男孩出奇的白净,穿着林霜从未见过的衣服,她充满好奇,但却又不敢上前跟他说一句话。

何缄不认识这个丑陋的女人,他不知道他辗转运送了多少个地方,熬过了多少个难以入眠的黑夜,他甚至不敢再提起他原来的名字——阮凌。

阮凌是在被拐卖的第四十七天来到清水冲的,他由不停地哭啼变得越发沉默,这个像鬼一样的女人是他第一任养母,由于受不了他一声不吭的性子就决定把他转手给清水冲四十出头却还没有子嗣的何老汉,也就是在这一天晚上阮凌消失了,他变成了何缄。

何缄的这个名字是村头有学问的周先生起的,他说阮凌算是捡的孩子,又不爱说话,那就叫何缄吧,缄和捡恰有一语双关,也同样应了这孩子沉默的性子。

自那时起何缄就和林霜就做起了邻居。

自从来的清水冲,何缄每天都起很早,每天早上顺着田埂走到这条叫清水的小溪边,杵着下巴发呆,若有所思的眼清澈中透着丝丝忧郁,直到太阳越过前方的大山,照得溪水波光粼粼的有些刺眼,他才会把头埋进脖子里一路怯生生的回到何老汉家。

吃一点放在灶台上的温热的稀粥就回到房间把自己关起来。

中午任凭何老汉和他那漂亮的像朵花一样的媳妇儿怎么叫,他都不出来。傍晚,趁着何老汉务农还没回来,他就会到后山去看日落,一直到太阳落下远处的山尖,星星拥簇着月亮挂在半空时,他才会循着冷冷的月光,蹑手蹑脚的回家吃点咸菜馒头。

何老汉和他的漂亮媳妇儿猜想这个养子大概是还不适应跟他们生活在一起,所以也就没有太在意,任凭他去了,想着总会有一天会接受自己的。

这天早晨,何缄和平时一样的去清水看日出,他碰见了正在水边洗衣服的林霜,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林霜。

何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不想回去面对何老汉夫妇,同样也害怕见到其他的陌生人。

就在他忧郁发呆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做的时候,手上满是泡沫的林霜笑嘻嘻的走到他的面前蹲下,你就是何缄吧?听说你是隔壁何老汉新领回来的儿子。

话音还没落下,何缄一脸惊恐,吓得赶紧往回跑。

下雨后本就狭窄的田埂多了几分湿滑,杂草上攀附的水珠好像诚心的为即将发生的惨剧做着充足的计划。

果然,没跑几步的何缄,就着这些来自其它生物的幸灾乐祸栽进了稻田的泥水里,溅起的泥水堵住了一张张正要开口大笑的嘴,混着稻香的水仿佛在此刻多了几分威严。

何缄试着挣扎着起来,个头小小的他却在刚要站起来的时候再度掉进泥里。

林霜看着浑身是泥的像个新鲜雕塑一样的何缄,忍不住噗嗤的一声笑了,柳叶般的弯眉,带着山里人特有的红脸蛋,笑起来竟格外的好看,这样的笑在那个车水马龙的城市何缄从未见过。

他看着笑得像花儿一样的林霜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内心多了几分安心少了几分恐惧,他痴痴望着这如同火红的杜鹃一样的笑脸。

直到林霜卯着劲把他从泥里拉起来,他才结束这般痴傻,被泥糊住的脸竟有些发烫。他踩着滑稽的步子跟在林霜屁股后边往清水走去。

澄澈的溪水,清凉甘甜,驱散了周围炎热的暑气,浸透着宁静的心田。

水的倒影中,林霜拿着毛巾擦着何缄白的像婴儿一样的皮肤,粗布毛巾染上了泥一样的土色,何缄的脸羞得红红的,他望着向远处流淌的那滩发黄的泥水,思绪有些飘飘然。

被林霜擦干净的何缄光着身子蹲在青石板上,他摸着自己红的发烫的脸,心里的羞耻心却汹涌的泛滥了起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绑着高高的马尾,晒得有些黝黑的在为自己洗着衣服的姑娘,顿时心里暖暖的甜甜的,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感觉,他只知道他好像找补回了这么些天他所丢失的温暖,像是有了一个依靠一样。

林霜看何缄望着自己有些出神,就拿着捣衣杵拍了拍何缄面前的溪水,冰凉的的溪水溅在何缄的身上,他突然笑了起来,毫无征兆的就拿起青石板上的衣服,沾了水就往林霜身上泼洒。

林霜躲也不躲的任凭水花打湿了长发和衣襟,只是用异样的眼光洞穿着何缄这幼稚而又实属难得的行为。

何缄望着林霜吓呆了的眼神显然有些不知所措,拿在半空中的衣服从手上滑落下来,掉进了水里,眼看就要被水冲走了,只见林霜拿着捣衣杵往水里一挑,衣服就被救回来了。

何缄长舒了一口气,用委屈的眼神看着自己光着的脚丫子,等待着站在对面的那个姑娘劈头盖脸的训斥,他就像是在教堂等待神父的洗礼一样虔诚和安静。

林霜噗嗤一声笑了,你怕我吃了你不成,我娘说过,不能欺负小孩子,放心吧,我不会欺负你的,以后你就叫我姐姐吧,反正我也没有弟弟。

她摸了摸何缄蓬松的头发,起身把何缄的衣服晾在灌木丛上,何缄一句话也没有说,两个人隔了大约半米,就这样互不侵犯的呆呆的望着太阳从山的那边升上半空。

一连几天,林霜都选择何缄看日出的时间去溪边洗衣服,制造着种种巧合,她其实只是想陪陪这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孤单可怜的小弟弟,也想给自己平淡无趣的生活增添一点色彩,可何缄是个闷葫芦。

来到清水冲,何缄一次口也没有开过,他就是吝啬金钱一样吝啬着自己的语言。

两个人也只是沉默的保持着距离,绝不踏进对方的禁地半步,但又彼此给着对方浅浅的温暖。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何缄似乎也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和林霜的陪伴,他在心里默默地感激着这个比他大八岁的大姐姐。

他多么想当着她的面叫一声“霜儿姐姐”啊,可是他害怕,那种来自内心深处对温暖的渴望和害怕,让他煎熬着,仿佛要把他榨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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