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从小屋里头钻了出来,今天天气好,院子在阳光照射下一片光亮,杵着拐杖的爷爷稍稍伸了伸早以偻伛的身子,轻轻呼了一口气。
刚刚的他接到了儿子从远方打来的电话,话里话外无非也就是平常的家长理短,他在电话这头细细询问儿子近况,儿子随意应答。但爷爷总归是老了,电话那头儿子的声音总是模糊不清的,在老爷子迟缓的疑惑声中,儿子的嗓门也总是在不自觉的提高。终于,在一声声嗯嗯,啊啊的回答声中,老爷子似乎是满意了,又细细叮嘱几句后,也就要挂了电话,但儿子的一句“我让你孙子跟你讲几句啊!?”让爷爷在椅子上直起了身,脸上开始绽放着光亮,“好哦,好哦”,爷爷的声音带着笑意。
电话那头窸窸窣窣一顿声响,也模糊听见儿子在喊:“你过来,过来跟你爷爷讲话”,孙子似乎是不乐意,发出一声呻吟,但在自己爸爸带着不耐的脸色下,他还是乖乖的接过了电话。“爷爷”,孙子一边顾着自己的手机,一边对那头的他叫道。“哎”,爷爷应着,然后问候着“最近成绩怎么样啊?还好嘛?”,孙子应:“就是那个样子哦”,语气里是充满着抗拒和不耐的,活像爷爷这么一问,他的眼前就会出现自己糟糕的试卷一样。
“你不知道问一下你爷爷身体怎么样啊?”电话那头模糊传来儿子的声音,而孙子也就立马问他:“爷爷最近身体还好吗?”“好哦好哦,不要担心我。”“嗯嗯,好哦好哦”,孙子敷衍着,自己手机上的游戏正处于高潮,他随手又将手机递回给爸爸。儿子接过电话:“那我挂了去哦,你顾着点身体。”“好好好,你忙你忙”,爷爷扬了扬他的手,似乎是想再说点什么的,但总归是放下,电话里面也传来了一阵忙音。
儿子挂了电话,冲着孙子呵斥道:“天天就知道玩手机,但凡把一点心思放在学习上,也不会考的这么差啊!”孙子捧着手机,知道此刻自己不能辩驳,否则可能将会遭到更加严厉的责怪,学乖了的他放下手机,默默离开他严厉父亲的视线。在厨房做好午饭的妈妈听见动静,出来张罗开了,摆上饭菜:“来吃饭了哦,快一点,快一点。”“来了来了”,也只有吃饭的时候,孙子是最够积极的那一个。
一家三口坐齐,总少不了要唠些家常,爸爸就总会开始跟妈妈讲着最近看见的什么新闻啊,发表自己一些在自己儿子耳里听来很可笑的观点和见解,但孙子从来没有在饭桌上跟他的爸爸争辩过,而饭桌下则就更加不会。而妈妈则是爸爸最好的聊天对象,她总也会说上两句,有的是附和,有的是辩驳,但这些话儿子他总是会听不下去的,于是乎他吃饭的速度不自觉加快。儿子是饭桌上最安静的一个,自然也是最快解决午饭的那一个,他放好碗筷,飞快窜去了自己的房间,不到下一个饭点,也许他是难以出来的了。妈妈看着儿子的背影:“你不要老是玩手机哦,你多看看书啊。”儿子含含糊糊应答:“好哦好哦!”爸爸总会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好像你说了他就会听一样,小兔崽子,天天就知道吃吃吃玩玩玩,他算是废了。”儿子关上房门,隔绝了门外他讨厌的说教,打开手机,又开始沉迷于他的游戏中无法自拔。
屋外的空气十分清新,爷爷慢慢踱步,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又坐下了。现在正是午睡的好时间,村落里面也格外的安静,偶尔传来一声狗叫与鸡鸣。奶奶去卧室里睡了,爷爷却睡不着了,于是他想着,就在外面晒晒太阳吧。椅子一晃一晃,爷爷躺着,想着儿子,却还是就这么睡着了。
儿子是小儿子,爷爷有四个孩子,其中最疼爱的,也就是这个小儿子了。儿子在娶了媳妇后,孙子出生,他跑去外面工作,买了房后就把娘俩个接了过去。本来儿子是说过接爷爷奶奶一起去的,爷爷却不愿了,他说这挺好,不去给你们添麻烦了。爷爷喜欢村子,同样也有着他的顾虑。奶奶其实是愿意和儿子一起的,但爷爷将奶奶拉过,悄悄跟奶奶说了些什么,模模糊糊的,儿子没有听清,但最终两个老人家还是在这呆下了,而儿子一家则在他们的注视下慢慢就走远了。
儿子是小儿子,也三个哥哥姐姐宠大的最小的弟弟,于是也就惯出了他这样的坏脾性,稍有不顺心语气就差,嗓门就大,这一点孙子是最有体会的了,他被打被凶也不是一天两天来了。是以,孙子老在心里暗暗觉得,是爷爷惯出自己爸爸这样讨厌的人来的。但爷爷在孙子心里是慈祥的,和蔼可亲,每次对他说话都是讲道理的。但凡事都有例外,在孙子的印象里面,是有过一次例外的。
明明是年龄很小时候的事情了,孙子却记得清楚。但只是自己仍回想不起自己当时因为为什么将爷爷堵在了家门外,死活不肯让爷爷奶奶进门来,最后是爸爸把当时小小的却又顽固的他拉过,给爷爷奶奶打开了门。爷爷一进门就严厉看着他,眼里满满怒火,那是爷爷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了他,气不过的他拼命挣扎,嘴里还埋怨爷爷,一直谩骂。最后还是爸爸拦下了爷爷,妈妈把他拉在了一旁。后来的事他就再也记不清楚,孙子也只是模模糊糊记得他被爷爷揍过一次的,但后来时间长了,大家都淡忘了,只是不清楚爷爷他又是否还记得。
躺椅一晃,爷爷醒了,睁开眼,天色也晚了。烟囱开始冒烟,奶奶在灶房里开始烧起了火,爷爷直起身,听见动静,也进了灶房。此时,太阳的光芒越来越飘渺,逐渐变得模糊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