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几个人跟大理寺卿江娄乐交代了几句之后,也不管后续如何,便回了都城。这一上马车,李子贡就发现那个小娃娃不见了。
“诶,我说兄弟,虽然我不反对你进屋藏娇,是吧,但你连一个小娃娃都藏着掖着的,这就说不过去了吧。”李子贡一面打趣,一面往上官熙身边摸过来。这厮身上绝对是有个什么东西,要不然就这么短的时间,这人不会不见的,肯定藏在某个角落。
“嗯?”上官熙拖长了尾音,眯起眼打量着李子贡。
李子贡立马认怂,只能说自家表弟的眼神实在太犀利,自己斗不过他。“切,小气,玩两下又不会怎样。”只得坐回去,靠在一边打盹。
上官熙还是从一边壁橱里掏出一个竹简,似乎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行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回了都城。刚回到上官府,几人便各自散去,回去歇息,这一天来回跑,还是有些疲惫。上官熙回到紫尘苑,从袖子里掏出那个罐子,摆到书桌上。南风前几日让人清扫了紫尘苑偏房,那个小娃娃一天到晚在公子身边晃悠,指不定晚上就是歇在公子房里的,不能让她打搅公子的歇息。
于是乎,在让小厮收拾完偏房之后,便来公子房间里逮那个小娃娃。刚下马车的时候没注意人去了哪里,想来应该是避开自己偷偷溜进来了。公子心也忒大,也不管着点,那小娃娃可不是省事的主。不过这找了一圈,南风愣是没发现人影。
“公,公子,你啥时候来的呀?”南风一转身忽然发现自家公子出现在门口看着自己。
“就在你乱转的时候。”上官熙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南风,南风心里直打鼓,公子这是不高兴了么?难道那小娃娃已经先在公子这告了状?
“还有事?”上官熙见南风在屋里迟迟不动,又赏了他一个眼神。
“没,没事。”也顾不上那个不知道藏哪去儿的小娃娃,南风一溜烟出了公子的屋子,自家公子的眼神实在太有杀伤力。
第二日清晨,南风又是一早来给公子端水洗漱。公子已经在院子里练剑了,南风候在一边,等公子练完,就递上毛巾擦擦汗。
上官熙照例练完剑,在院子的石桌边坐下。南风端上一壶茶,给公子倒上,然后再去公子屋里收拾。
“哎哟喂,你这小兔崽子,竟敢还在公子床上撒野。”南风一进屋,绕到屏风后面,果不其然,公子的床上有一个拱起的小山丘,不是怜辛又是谁。
南风操起边上的鸡毛掸子就要往床上招呼,只见那个小山丘这一扭,那一滚,每次都刚好躲开南风的攻击。于是乎,上官熙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南风挥着鸡毛掸子不停地在床上拍打。
“南风,住手!”上官熙轻喝一声,南风就不敢动了。
而那一个躲在被子里的小山丘,听到这个声音也不动了。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不是怜辛又是谁。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转头看了一眼,软糯的声音叫了一声,“师傅,早。”然后又躺了回去。
南风这火气蹭蹭蹭就上来了,我呸,这小娃娃太过放肆,自己在公子身边这么多年,都不敢如此放肆,这小娃娃胆儿挺肥,看自己不给他点教训。刚想放下的鸡毛掸子又抡了起来,正要拍上去,却发现自己的手动不了了。南风转头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家公子。
上官熙并没有看南风一眼,只对着床上的人说了一句话,“要出门了。”然后转身走了。
本还在睡梦中的怜辛一听到“出门”两个字,立马与周公告别,睁开眼睛,利索地穿好衣服,随便拿毛巾抹了把脸,就风风火火的拉着还在发愣的南风出来了。走到门口,果然一辆漆黑的马车已经等在那了。估计是认得南风,那马打了个响鼻。
怜辛正准备爬上马车,南风“哼”了一声,朝一边努了努嘴,提醒她边上有个小板凳。
怜辛对着南风甜甜的笑了一个,糯糯的说,“谢谢南风哥哥。”两个小酒窝都出来了,煞是可爱,只是那一顶鸡窝头让人看着有些别扭。南风本来还有一肚子火气,但一看到那张笑脸,竟不想说什么了,只得又“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上了马车后,上官熙和李子贡两人都已经在车上了。
李大表哥率先打了招呼,“哟,这小花猫是从哪钻出来的,上官府没给你水洗脸么?”怜辛一听,下意识的摸了一把脸,眼角瞥见李子贡一脸憋笑,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也不管那么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找了个位置坐下,见桌上摆着一小碟糕点,伸手就拿了一块垫垫肚。早上起那么早不说,早饭一口都还没吃上呢。
“恩,好吃,好吃。”怜辛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了好几块。旁边李子贡见状,忙给倒了一杯水,说,“这糕点本公子也尝过,不见得有多好吃呀。上官府也太虐待你了,要不再考虑考虑,跟着本公子我混,绝对不愁吃喝,再给你外加两个丫鬟伺候,如何?”
怜辛看着眼前这位大爷,咽下嘴里的糕点,眼珠子转了转,“谢谢大哥哥,我觉得上官府挺好的,有吃有喝有住。再说,这糕点味道确实不错,其色诱人,其味香甜,入口即化,唇齿留香。”
“哟,你这还能说会道的,几块糕点,还出口成章了,有点水平呀。”
怜辛忽然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忙挥挥手,掩饰说,“没有,没有,好吃好吃。”借势换了个话题,“我们这是要去哪?”
“嘿嘿,就是不告诉你。”李子贡看着怜辛,白白净净的小脸,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可爱,忍不住伸出手,想摸一摸她的脑袋,边上一双手却在他之前就把人抱走了。
“诶,诶,诶,干嘛呀。”李子贡有些不满,却看见上官熙低下头,小心地解开怜辛头上的发带,又掏出一把梳子,把怜辛那一头鸡窝一点一点理顺,再一次梳了个可爱的丸子头。
“哟哟哟,上官表弟,”李子贡看着这么温柔的表弟,很是不习惯,不由得想打趣,“这不是你徒弟吧,是你私生子吧。”
上官熙一记眼神杀到,李子贡立马闭上嘴,吹着口哨,退到马车边上,吹着口哨,若无其事地掀起帘子,装作是在看风景。
说话间,南风插进来一句,“公子到了。”
这句话对李子贡来说,实在是天籁,立马掀起门帘,跳下车,“大理寺”三个字引入眼帘。
上官熙看了怀里的小萝卜头,轻声说道,“待会儿站后面别出声。”
这些天来,怜辛多少摸清了上官熙的性子,在人前向来少言寡语,点到即止。怜辛也是个懂事理的乖娃娃,一点就通,在上官熙怀里点了点头。上官熙摸了摸她的脑袋,抱着起身下了马车。
一进这大理寺,李子贡也换了脸色,一脸严肃地走在一旁,仿佛刚马车上那个一路乱扯的人只是一个假象。
在小吏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正堂,“清廉公正”四个大字悬于堂上,字下坐着一位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堂下两边各立着一排当值的小吏。正堂左侧还坐了一位熟人,正眼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前两天街上买泥人结识的公孙哲。怜辛刚想上前打招呼,忽然想起刚上官熙在马车里说的话,只得冲他招了招手,公孙哲眼神一愣,微微点头示意,眼神飘过,随即转向堂上坐着的人。
“这几位是?”公孙哲看向堂上,面带疑惑。
“哦,容下官介绍一下,”年轻男子连忙起身,快步走到堂上,说,“这位是李府大公子李子贡。”转身对着李子贡说,“这位是都城公孙府二公子公孙哲。”
公孙哲越过李子贡,看向上官熙,说,“不知这位是谁家公子,看着有些眼生。毕竟这里是公堂,一般的闲杂人等还是离开为好。”
江娄乐看了看李子贡,又瞥了一眼后面的上官熙,一脸为难地说,“这?”两头都不是自己能得罪的人,夹在中间两头不讨好。
不等李子贡回话,上官熙从后面站出来,接道,“如此甚好。”回头示意怜辛和南风跟上,三人就到了后堂。
李大表哥甚是诧异,见上官熙坦然接受了,眼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悻悻地将话题转到厉王别院失火一案上来,“话说,大人一切都准备好了么?”
“都按照公子说的一切安排好了。”男子恭恭敬敬地回道。
公孙哲在旁说,“不知李公子是如何断定贼人一定会中计?”
李子贡笑笑说,“这世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世间熙熙,皆为利来,世间攘攘,皆为利往。人,都是贪图利的。只要中间放一个烟雾弹,让大家互相猜忌,好戏不就开场了么。鹬蚌相争,而我们就可坐收渔翁之利,将他们一网打尽。”
“哦,李公子对此计颇有信心。”
“哼,那是自然。”
“那就依计行事吧。”公孙哲没有再说什么,静静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这次还真轮到李子贡诧异了,眼前这人绝非是个好讲话的人。盯着公孙哲的眼睛,似乎抓到了什么,这个念头就一闪而过。但即便是如此,眼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放下疑虑,如此这般,将自己的想法又跟堂上几人细细说了一遍。
再说这都城大街小巷的茶馆之内,三五人就着一小碟花生米,正在聊着。
路人甲说,“听说昨日城郊厉王别院的纵火犯被抓了。”
路人乙问,“你从何得知?”
“嘿嘿,我有个表哥在大理寺里当差,昨日一群人从城郊刚撤回来。”
“据说那个别院里有稀世珍宝,是真的么?老子也想见见这稀世珍宝长什么样啊?”路人丙说。
“就你,省省吧。谁都不知道这宝贝到底长什么样。所以才有人一把火烧了,大家谁都别想要。”路人甲说。
“诶,原来如此。”众人应声。
而与此同时,菜场门口有买菜大娘在小声讨论。
“你们知道么,那个厉王别院被烧了。”大娘说。
过路大叔说,“这事都城里谁不知道呢。”
大娘瞥了他一眼,接着说,“那你知道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么?”
一旁早围另一个小厮,问道,“为何?”
大娘颇为得意地说,“别院里有宝贝呢。据说那是可以助修练成仙的宝贝,大家都想要的东西。那人进去后,四下翻找没有找到,然后一把火烧了别院。”
“那这宝贝呢,官府的人有找到么?”
“据说有眉目了。这不这个纵火的人不也被抓住了么。”
“不愧是都城的官府,那这宝贝长什么样啊?”边上有人插了一句。
大娘看了一眼周边,凑上前,弯下腰,小声地说,“据说,这宝贝通体晶莹,如夜明珠一般发亮,几丈开外都能感觉到灵气。”
“不是没有找到么?大娘从何得知这宝贝长什么样?”
“嘿嘿,我有个侄子在大理寺中当差,这不里面的人知道的消息多么。”大娘一脸得意。
一时间,都城四下都在讨论厉王别院失火及宝贝的事情,南风将自己出门听到的消息如实地说给上官熙,卖菜大娘的动作学得惟妙惟肖。怜辛坐在茶几边吃着糕点,喝着刚泡好的龙井。
“师傅,我们这第一步完成了,接下来就看江大人的了。”
上官熙面无表情,应了一声,“恩。”
“不过,刚那堂上之人不是公孙哥哥么,还是怜辛认错人了?”
“安静,别说话。”上官熙想起刚那一幕,没有言语。
“哦。”怜辛见上官熙不想说话,嘟着嘴,默默地喝着茶,吃着糕点,等李子贡从堂上归来。“真搞不懂,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去找一颗石头?”
上官熙回想着之前在怜辛手掌心的那颗黑色石头,不,那不是一颗石头,仿佛有什么要破土而出,却又一闪而过。额头的红莲印记又悄悄地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