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30年代,任家老大任馥坤一家与父母在一起。
上世纪50年代的任载坤和冯友兰
上世纪30年代,孙维世(中)与母亲任锐、小姨任均合影照。
任家老二任纬坤,在丈夫孙炳文就义后,带着四个年幼子女继续革命。她的女儿孙维世从小被周恩来收养,是延安最出众的女性之一。图为孙维世与周恩来夫妻在一起。 本版图片均为翻拍资料照片
任家五小姐任叙坤只留下这一张照片。她喜欢林黛玉,这是上世纪20年代她在北京大北照相馆扮戏装所照。
老二任纬坤(任锐)年轻时照片
任芝铭有六个女儿,没有儿子。
但他“思想很新”,没有儿子,并未使他像很多老辈人那样惶惶不可终日。他在给二女儿的诗中说:“任人呼伯道,望汝作罗兰”,把希望寄托在女儿们身上。
他让女儿们接受了最好的教育,想给她们清清楚楚的头脑,而非浑浑噩噩的人生。但女儿们所受新时代风气影响之大,他始料不及。比如老大与老二,先后逃婚离开老家。
他的经历和思想变化,对女儿们产生了重要影响。“实际上,我们都找到了生命的价值,也都为国家做了事情。我想,父亲对他的女儿们,一定是满意的。”任家六女儿任平坤(任均)道。
大姐三姐:相夫教子,最是贤良淑女
老大任馥坤毕业于北京女子师范学校,她想以教育为业,在社会上独立。
早年父母为其订过婚约,她不满意。老二任纬坤(后更名任锐)与孙炳文自由恋爱后,孙炳文把自己的好友黄肇修介绍给了大姐。两人自由恋爱,结婚时大姐已27岁。
黄肇修是早期同盟会会员,毕业于京师大学堂采矿工程系。之后在鸡鸣山煤矿、井径煤矿等早期北方大矿当矿长兼总工程师。“他之前,中国矿山是外国专家当矿长,他是中国早期的专家矿长。”老六任平坤(任均)在《我这九十年》写道。
黄肇修奉行实业救国,集经理、总工、人事、财务及安全责任于一身,全权负责矿井。他无党派,效力的是国家而不是政党。新中国成立时,他已六十岁,担任西南煤矿管理局总工程师,负责西南几省国营煤矿企业的工程技术开发管理。
任馥坤生了四个儿子,还收养了孙炳文的女儿孙新世。“她把孩子都栽培成才,老大是高级工程师,女儿孙新世曾在北京大学教书。另外三个孩子也都有成就。”任平坤(任均)之子王克明告诉记者。
老三任载坤,婚姻也是父母之命。任芝铭看中了冯友兰,给女儿订了婚。订婚前两人从未见过面。
老三毕业于北京女子师范学校,毕业后当过学校校长,很有工作能力,但仍是相夫教子。
老三和老大生活道路相似,相貌也酷似。大姐曾住清华老三家,出门碰到物理学家叶企孙给她打招呼,她出于礼貌笑着点头。叶企孙进了冯家,竟然又看见一个冯太太,大感奇怪。这个有趣的细节,被她的女儿、名作家宗璞写进《野葫芦引·南渡记》中。
《野葫芦引》这套书有家族史背景,书中绛初与碧初原型应为大姐和三姐,宗璞细腻地比较了两人气质:“绛初精明,碧初娴静。绛初有富贵气,碧初有林下风。这是多年不同的生活使然的。”
“三姐她很有修养,从不失态喊叫。抗战期间在西南联大,生活艰辛,教授们卖文卖字刻图章,三姐就卖炸麻花补贴家用。”六妹任平坤在《我这九十年》写道。
任载坤有四个孩子,老大冯钟琏,毕业于西南联大外语系,做了中学教员。老二冯钟辽在西南联大读书时,从军抗日,参加了滇西反攻战役,后去美国,成为工业锅炉专家。老三冯钟璞即宗璞,现已八十三岁,笔耕不辍,获茅盾文学奖的“野葫芦引”系列已完成三本,只差一本《北归记》。王克明叹息道:“璞表姐视力不行了,手也很难写字了,全是口述秘书记录,几十万字作品几十个人物装在脑子里,竟非常有条理。她写得太难,第四本刚动笔不久。”老四冯钟越,是我国飞机强度专家,专业成就十分突出,可惜51岁就病逝了。冯友兰为儿子写了挽联:“是好党员,是好干部,壮志未酬,洒泪岂只为家痛,能娴科技,能娴艺文,全才罕遇,招魂也难再归来!”宗璞曾有散文名篇《哭小弟》纪念他。
冯钟璞的叔叔冯景兰是著名地质学家,其女儿冯钟芸,是西南联大第一位女教师。钟芸丈夫任继愈,也是哲学大师。
二姐六妹:投身革命,巾帼不让须眉
老二和六妹先后投身革命,生命轨迹相近。
老二任纬坤(任锐),毕业于北京女子师范学校,22岁时嫁给孙炳文,证婚人是作家刘心武的祖父刘云门(老同盟会员,中山大学教授)。
早在辛亥革命前,任锐与孙炳文都加入了同盟会。武昌军兴,孙炳文被推举为京津同盟会文牍部部长。民国后,同盟会办《民国报》,孙炳文任总编,梁漱溟等任记者,任锐任编辑。
1916年,孙炳文在川南见蔡锷,相谈甚洽,留作随军参议。之后又到朱德部任参谋,与朱德结为金兰之交。《朱德自述》中回忆道:“从1916年护国军时候,孙炳文就和我在一起,他对我的影响很大……孙炳文也是同盟会同志,他从前是北京大学的学生,和李大钊、陈独秀都认识……孙炳文是很被孙中山看得起的……他性情很傲,革命精神很强。”
孙朱两人1922年去欧洲,任锐进了北大文学系读书。在欧洲,周恩来介绍朱德和孙炳文加入中国共产党。1925年,孙炳文回国,介绍妻子入了党。
国共合作和北伐时期,孙炳文在黄埔军校当过政治总教官、国民革命军总政治部秘书长、总政治部后方留守主任等。1927年4月,孙炳文往武汉就任军事委员会总务兼军事厅长,正值蒋介石“清党”,他在上海被捕,同年4月20日,被蒋介石腰斩于上海龙华。他遇难二十天后,朱德给任锐写信:“凶耗传来,吾脑皆裂,顿失知觉。”
14年后,任锐给孩子写下了传诵至今的诗篇:“儿父临刑曾大呼:‘我今就义亦从容’。寄语天涯小儿女,莫将血恨付秋风!”
孙炳文就义后,任锐带四个年幼子女颠沛流离,但对党的事业矢志不渝。抗战爆发后,她组织妇女救护队,在郑州救护伤兵。之后,她和女儿孙维世都到了延安。母女先是抗日军政大学的同学,又在马列主义学院一起学习。母女同学,成为延安佳话。大伙都很尊敬她,喊她“妈妈同志”,连毛泽东给她写信也这样称呼。
1945年秋,任锐的三儿子孙名世从国统区转到延安,当时他们已离别数载,相聚仅月余,任锐又把儿子送到了前线。
1949年4月,任锐病逝于天津,在北京万安公墓举行公葬,《人民日报》一版报道:“北平市人民政府于昨(十三)日在香山万安公墓公葬任锐女革命家……”墓碑是周恩来题写。周恩来一生,只题写过八处碑文。
任锐的子女,也都有才华有能力。1939年,朱德给他和孙炳文共同的好友张从吾写信道:“浚明(孙炳文的字)亡后,其全家均能继续革命。孙泱即宁世现在我处工作,有父风,颇过之。济世在河南亦是干才。维世亦聪明绝顶,后生可畏,革命必期成功在此。”
孙宁世(孙泱),曾任人大副校长,“文化大革命”时被害。老三孙济世,新中国成立后在四川工作,曾任四川省旅游局局长。老四孙名世,新中国成立前牺牲。
孙炳文的儿女中,最有名的是老二孙维世。她美丽聪明活泼,从小被周恩来收养,延安时期,她是最出众的女性之一。新中国成立后,她担任中国青年艺术剧院副院长,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引入中国,对中国话剧事业做出重要贡献。她的丈夫金山,是著名演员。可惜,“文化大革命”时,她和哥哥一样,都被江青害死。
六妹任平坤(任均),是任芝铭最小的孩子,姐姐们比她大了很多,她只好和小一辈的外甥女玩,她和孙维世是“闺密”,同在开封上小学。
之后,任均在开封明伦女中念初中,在静宜女中念高中。1935年,任锐将她和孙维世带到上海,进入天一影片公司东方话剧社学习。
1938年冬天,70岁的任芝铭亲送任均到延安,考入鲁迅艺术学院戏剧系,学习话剧表演。她在延安平剧院从事京剧工作,演旦角十分出色,被称为“延安梅兰芳”。这一时期,她嫁给了延安鲁艺的同班同学王一达。
新中国成立初期,王一达任中国驻保加利亚使馆文化参赞,两人驻外工作数年。
任均生育了五个孩子,老大是青少年教育专家,曾任北京市少先队总辅导员;老二定居美国;老三在深圳,是优秀企业家,现从事公益事业;老四王克明,是文化学者;老五名叫王克林,定居加拿大,是地球物理方面的著名专家,很有成就。
除了上述四姐妹外,任家老四老五均英年早逝。
老四任焕坤1917年考入河南省立第一女子师范。五四运动时,她是开封学生领袖,成功推动了全市罢课。
她嫁给了也是辛亥志士的新蔡县举人刘积勋的儿子刘沛直,夫妻感情非常好。可惜1921年,年仅21岁的任焕坤产褥风离世。
老五任叙坤,是任家六姐妹中最美最像古典仕女的一个,人称“东方美人”,18岁因肺病逝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