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洪流裹挟着我们前行,生活中的喜怒哀乐、过往与曾经被无情冲刷,难以留下一丝痕迹,而将其形成为文字,却可永远留存。每个人都有过去,我来简书创作,其实是存了一个小小的私心,那便是希望可以用文字来记录我的过去和现在,或许在未来某一天某一个和儿女促膝长谈的夜晚,我会打开这里的文字之门,对他们说,来吧,来看看妈妈的过去吧。就是不知道,到他们长大的那一天,“简村”这个文字爱好者的精神栖息地还存在吗?因而在心里希望它常盛不哀吧。
我想,这是作为二十一世纪的我用文字形式讲给女儿的人生经历,也是我的一种幸运。因为,对于我自己的母亲的过去,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来源于她的口述,那是一些儿时星空下的夜晚,轻摇蒲扇凉风习习的夜晚,母亲轻轻说与我们听的。
母亲生于1955年,她的出生地在那时叫四川万县,就是现在的重庆万州,母亲的儿童青少年时期经历了饿饭、逃荒和大锅饭的历史时期。当时四川逃荒到我父亲所在的村庄,一起的有十多个年轻女子,母亲和父亲成家后一待便是几十年,最先在我十岁时,带着妹妹一起回了趟四川,后来又回了两三次,现在母亲娘家人都随后辈安居在他乡,母亲再没回家乡去过了。
小时候,母亲常会给我们讲她记忆中的一些片段,比如说当时闹饥荒,生活在大山里的外公外婆如何艰难度日,靠吃红薯、土豆,喝青菜羹为生。她说记得三岁时,外公喝下外婆借来的一口米汤后如何咽气,后来外婆也因饥荒去世,二十岁那年,母亲跟着邻近的乡亲一路颠簸到湖北,和父亲结亲后便定居下来。
父亲兄弟四人,他最为年长,当时便承担着最重的家庭负担,当时处于生产队时期,全家都要按时出工,记工分。为了挣更多的工分,作为长媳的她经常和父亲天未亮就去生产队干活,回到家里来,还要操持家务,做饭洗衣等。
到后来有了孩子,母亲除了繁重的体力劳动,还要肩负照顾小孩的责任,即便在坐月子期间,她也不曾撂下肩头的重担。那时一大家人的衣服都是母亲一人清洗,先是在家洗干净,再用大木盆端去附近的池塘清洗,当时村人见了很是怜惜,劝母亲好生注意身体,坐月子期间不能那般劳累,当时的情况可想而知,仗着年轻一副好身体,母亲终究默默承受着。现在母亲年纪大了,腿脚也生出许多诸如风湿、腰腿痛等一些毛病,可能与那时月子间的劳累有些许关系。
母亲还给我们讲起过养育我们过程中的一些事,在讲那些事时,记忆中的母亲声音轻轻的那么温柔。她常以一种悲悯和惋惜的口气将自己置于往事的回忆,也给小小的我们的心灵带去许多遗憾的情绪。
母亲说如果不是那时的意外,我该有一个姐姐,该有同村谁家姑娘那么大了。她说姐姐皮肤特别的白,也特别的乖,因那时她和父亲白天出工,经常一回到家,姐姐一人躺在摇篮里,屎尿都糊了一身,饿得不住的吮吸自己的小手。
因当时农村社会普遍存在男尊女卑的观念,当时的爷爷奶奶也不例外,所以在照看孩子方面除了缺乏经验还有疏于照看之嫌。母亲说姐姐躺在摇篮除了忍受饿和脏,还要忍受蚊虫的叮咬,经常白白的皮肤被咬得到处都是红疙瘩。后来在一次生病送去村卫生所打针时,因医疗事故不幸殒命。母亲说是打针“打反了腔”,一针下去看着姐姐翻白眼后很快没了呼吸。我所理解的可能是所注射药物过敏导致不幸发生,但在那落后而贫穷的小村庄,人们缺乏相关的医疗知识,发生这样的悲剧除了悲伤和无助又能怎样呢?
就这样,母亲失去了她的第一个女儿,而我失去了第一个姐姐。后来母亲有了第二个女儿,同第一个女孩一样,同样是被偏见的命运,后因一次久病不治的痢疾而去世。我是母亲的第三个孩子,因为前两个女儿的不幸离世,因此我得到了优于前两位姐姐的优待和恩宠。
我出生时早产,母亲说我瘦小得可怜,几度被人怀疑难以养活。母亲说,我出生时脑袋跟拳头一样大,胳膊跟大拇指一样粗,不知道她的描述是否有夸大其词,反正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当初的我那瘦小的婴孩形象。
母亲还说当时一村民回家经常从我家门前经过,每每看到躺在摇篮里瘦小的我,都要来看一看逗一逗,他还叫我为“麻雀”。
有一次母亲带着我去姑婆家参加满月宴,那孩子是我姑婆的第三个男孩,比我只大不到一个月,却生得白白胖胖,相形见绌之下,我更显得瘦小了。当时姑婆的婆婆我称为姥姥,因我过分的瘦小,老人家忧心我在留宿一晚中恐有不测,力劝母亲尽快返回。后来每每春节去姑婆家拜年,姥姥会一次次提起当年之事,感叹我是怎么长大的。
当时物质的匮乏自不必说,母亲说主要靠一口一口喂稀饭将我慢慢养大,奶粉三不时的打打牙祭。母亲还说我小时晚上经常不睡觉,这时父亲和母亲轮流起来哄我玩,哄不住时常把木衣柜拍得啪啪作响,就这样,我被异常声音吸引而停止哭闹。而第二日父母照常要早起,做那一日复一日的农活。
后来我不仅慢慢长大,而且还生得一副健康的体魄。现虽已年致不惑之年,却照样能吃能喝能睡,而且相较于同龄的朋友,我拥有令她无比羡慕的脾胃。我想,除了后天的个人修为,也得益于当年父母的悉心照顾,现在的我离当年的那个小小的“麻雀”已相去万里啦。
后来妹妹弟弟相继出世,妹妹在小时因顽皮碰倒高处的开水保温瓶,造成腿部严重烫伤,经过长期换药小心护理,在父母悉心照料下后痊愈,以至于后来,那时妹妹每每见到穿白衣之人都害怕得要躲开。弟弟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加之后来物质条件慢慢丰裕,所以父母格外宠爱些。但男孩小时候要调皮得多,经常和同村的小伙伴去大水库玩水游泳,父亲担心出意外,每每发现常常罚他下跪惩罚认错。
想到在那样的年月,父母含辛茹苦的抚育我们长大,他们付出了多少的爱和劳累艰辛。所以我对那句古人所说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有更深的认同与体会。
联想到现代社会青少年自杀较突出的社会现象,由衷的感到无比的痛心。生命何其宝贵,父母哺育我们长大成人何其不易,尚且不谈报答养育恩情,让父母承担丧子的锥心疼痛,是多么的残酷无情啊。在后来的人生,不论我遭受何种糟糕或身心困顿之处境,,我尚能咬紧牙关度过,一来是继承了父母坚韧吃苦耐劳的农民本色,一来实在不敢有负亲恩。人们常说,孩子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礼物,而我却认为,父母才是我们的生命之本,是我们人生中最珍贵的福祉。
也许还有些因时间久远和个人记忆的因素,那些星空下母亲轻轻诉说之事,有很多都遗忘在岁月的深处,现如今,和家人相聚的次数越来越少,在心底,我多么渴盼再回到那些温柔的夜晚,再做几回母亲的小孩,再听她轻轻诉说那些过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