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阳光已经收敛起午时的热烈,逐渐往云层后面退去。院子里、房间里顿时像真正的秋天那样,寒气一点点上来。我只能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追着树影间稀疏的光线,仿佛温暖还在。
其实真的温暖还在,却是厨房里沸腾的锅子里冒出的蒸汽,顺带出一屋子的药香。
刚换季,白天还是二十度按说很适宜的气温,可是架不住早晚只有十度左右。单砖房子真是中看不中用,家里一下病倒两个。
想起二十年前我们一群北方妞儿初到上海时,哪里经受得住南方的冬天啊!那时单薄的大学宿舍里,冬天被子还潮潮的,水房的龙头只有凉水。很多女孩子手脚上冻疮破裂流脓,惨不忍睹。我的手虽没有溃烂变形,但脚趾也是奇痒难忍,刚学会穿时髦的高跟皮靴,两只脚上着课在课桌下互相踩蹭着,新鞋倒是很快溃烂变形了。
在上海住久了,便都习惯了,逐渐忘记家乡的冬天每个屋子都是暖暖的,任凭外面风霜雨雪,推开家门就像迈入了春天。而我每次回家,反而抱怨暖气让人燥的口鼻难受,睡觉都要摆一盆清水在卧室。
离开家实在太久,忘记的也太多太多。
刚入秋我还穿着单衣,每天清晨为秋高气爽的阳光和空气欣喜,外甥却已经秋衣、衬衣、校服外套三件起了。
十几岁的小伙子不应该火力正壮吗?怎么比我这个号称久病虚弱四肢常寒的“老女人”还怕冷?忍不住鼻子一抽就想奚落他。
前两周大外甥来住了一晚,厚被子加盖了毛毯,早晨做好早饭喊他时,小老头似的哆哆嗦嗦从房间出来,跟我说冷的不舍得离开被窝。那时方才四月中旬,相当于国内九月份吧!
是呢,北方每年十一月一到,各家各户就开始集中供暖了,而我这里?冬天还远,暖气也没。
悉尼的气候真的很好,至少一年当中大部分时候阳光充足。我常鼓励外甥说,去外面草坪上跑几圈,可惜他情愿选择裹上三四件衣服缩在家里。我最喜欢的是晴天出门晒太阳,而他说,想到澳洲皮肤癌高发,尽量避开太阳吧。
静下心想想,我好像也是花了一些时间才适应了上海的阴冷和没暖气,之后又花了一些时间爱上澳洲的阳光的。入乡固然要随俗,但从北方到南方,从北半球到南半球,他们的确还需要一点时间。
老公说桂枝有补心阳的功效,难怪闻着这药香,心情也振奋起来。居然勤快的把家都打扫了一遍,又把刚买的花插起来。可惜花瓶有些大,那一小束白玫瑰显得空荡荡。如果是春天,院子里野花野草也尽可以摘来,只是这秋天呢?
于是花园里踅摸一圈,原来秋天不仅仅是果实收获,也还是有很多花儿的,不过这艳俗的颜色,还是让它留在枝桠上吧。
秋天的样子,仔细留意,真美。
天毕竟是冷了,才隔了一日,已经有好几朵白玫瑰垂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