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讲一个真实的故事。
一位在四川凉山支教的朋友讲述的事情。
为了方便叙述,第一人称记录。
1,
即将从师范大学毕业的那一年,我和几个同学一起参加了支教工作,去四川凉山下面的一个特困县当老师。
刚开始我从未有过支教的念头,因为我知道那边的环境异常艰苦,况且我也不是那种有着崇高的奉献精神的人。让我去四川凉山支教的最大动力,是因为参加支教工作满三年的人,报考事业编制的单位的考试可以加分。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踏入了那块神秘的土地,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执起教鞭,以一位语文老师的身份出现在三尺讲台上。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注意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子,他一直以来都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在班级里面就数他最闹腾,时常和同学们打架,而且下午的最后一节课经常早退。
那孩子叫吴超,的确是调皮了一点,但每次考试都是班级里的第一名,这使我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兴趣。这么好的一个学生如果不走正道,以后一定浪费了个好苗子。
当时的我做了一个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我决定去他们家做个家访,和家长沟通一下如何管好这个孩子。
2,
我决定去吴超家的那天,正是他旷课的时候,整个下午的课程他只上了一节课,就不见人影了,听其他同学说可能回家了。
按照教导主任事先给我的地址,我走了三公里的山路,才走到吴超的家里。第一眼看到他家的时候我被震惊到了,以前只听说他们家环境不好,但没想到居然这么穷。
一片白菜地里竖起了两间茅草房,其中还有一间是茅房,用泥土夯起来的墙壁,加上稻草修葺过的屋顶,就是这房子所有的装饰。
我直接朝里面走去,他家里的大门是敞开的,里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地上堆满了农具和杂物,家里唯一的电器,就是悬在房梁上的那盏点灯。
那天我看到了吴超唯一的家人,这也是我事后才知道的。他爷爷拄着拐杖出来,知道我是吴超的老时候,便恳求我在学习上要好好管教吴超。
从爷爷的嘴里我更详细的了解了他,吴超父亲早亡母亲改嫁,一直都和爷爷相依为命,由于爷爷上了年纪了,下不了地干不了活,家里的农活全都是吴超一个人打理。
每天天还没亮就得起床挑水做饭,回家后又得割草喂牛,农忙的时候经常晕倒在田埂上。我这时才恍然大悟,他为什么时常旷课了。
从爷爷的嘴中得知他正在地里割稻子后,便朝着稻田的方向走了过去,在一处田埂上我看到了正佝偻着腰的吴超。
他右手规律的挥动着镰刀,动作缓慢却坚定,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直起身,用左手揉一揉酸痛的腰部。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赤裸的背上,瘦弱的身躯在风中摇晃不止。
那时我才发现他站起来的时候,比麦穗高不了多少。
3,
那天忙完农活后,被吴超执意挽留下来吃了顿饭,这孩子虽只有十岁出头,但心智成熟的异于常人。席间谈到了对未来的规划以及梦想,他都应对自如讲的头头是道。他说他想努力考个大学,然后像我一样做一个老师。
当晚从他家里离开之前,我给了他一个作文题目,叫他写一篇与家乡有关的作文,准备让他参加市里面的作文比赛。他听到这个消息后异常兴奋,连夜就写出了一篇文章,第二天交到了我的手上。
吴超写得那篇文章拿了作文比赛的一等奖,当我从市里将他获得的奖品递给他时,我能感受到他前所未有的激动心情。
那是一支价值不到百元的钢笔,也是一支从未写过字的钢笔,因为吴超没有钱去支付昂贵的墨水。那支笔就一直佩戴在他身上如影随形,也许在他的眼里这就是侠客手中的那一柄象征着荣耀的宝剑。
也正是因为这支意义非凡的钢笔,他被同班级的大孩子轮流殴打,他却不像以往那样予以反击,而是用双手将钢笔牢牢的护在胸前。
4,
我事后才知道吴超被殴打的这件事情,我将那群蛮狠的小孩子教训了一番后,便将吴超交到了办公室。
我掀开了他的衣服,看到了淤青红肿的伤痕刻在他瘦小的身躯上时,我语重心长的对他教育道:“以后碰到这种事聪明点,先把东西给他们,事后老师会帮你主持公道的。”
吴超满眼噙着泪水,坚定的摇了摇头,“这是我最贵重的东西,打死我也不会给他们的。”
那一刻我才真正的意识到,那份荣耀对于吴超来讲意义非凡。也是从那一刻起,我发现了他身上那股坚毅的力量。
在支教了一年过后,我放弃了考公职的梦想,准备离开支教了一年的地方,临走之前我把宿舍的书籍全都送给了吴超,。
我给他写了封信,在信中我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叮嘱他有苦难就和我沟通,随手还写了些鼓励他的话。
我希望他能够继续保持着那份勇气,如果艰难困苦的岁月让世界变得黑暗,那就让自己活成一道光。
5,
去年的夏天,我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里面是一张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同时还有一句话‘感谢老师的谆谆教诲——吴超’。
这是我和他时隔八年后的再次联系,他终于实现了自己儿时的梦想,考上了一所普普通通的一本大学,他终于走出了大山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我不能够想象得到他在家徒四壁的环境下如何学习,也无处知晓他是如何同时兼顾学业和农活,我不敢想象他是如何拼凑起这些年的学费的,也不会去想象他补丁的衣服下是否还会有个补丁,但我能感觉得到这些成绩背后的艰辛。
我能确信以及肯定,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每当惶恐和不安席卷心头之时,他一定会是哪个鞭策自己努力奋斗下去的男孩子。
有志者事竟成,苦心人天不负。那些背地里的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也许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会懂。
那些顶着无数压力破土而出的少数人,才能最终成为平凡出场却逐渐野蛮生长的成功者,成为我们眼中的那些遥不可及的新榜样。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容易的,别在本该努力的年纪低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