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里只有一盏旧式的灯泡垂死地吊着,大概是因为电压的原因,灯光也忽明忽暗的,小倩的情绪像被丢进了炒锅,翻炒得越来越有韵味了。
这里是一间囚室,或叫密室,距离她被袭击,囚禁在这个鬼地方不知道多久了。手机,手表以及一切用来核定日期的东西都被搜刮一空。从最初醒来时的歇斯底里,到现在反而是心如死水般的平静,其间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实在是一言难尽。
说实话,这件事太诡异了,没有逻辑,没有缘由。小倩想过,第一她没钱,父母也是工薪阶层,无利可图。第二她虽有些姿色,身材苗条,面容姣好,可是三天来除了每天送到铁门洞外的快餐,根本就没人来搭理她,更不用说猥亵两句,更遑论上下其手。第三如果按照电影剧情推断,最大的可能性之一她意外获取了某种情报,撞破了某件好事,可是她还活生生胡,这说明对方压根儿没胆杀人,或是吃不准自己的判断而犹豫万分。这三点都是常理,小倩考虑过无数遍,那么剩下的唯一怀疑点就是黄皮摇滚男,那个神神叨叨的精神病患者,也许为了不可告人的癖好,囚禁了她。这一点想起来就恶心,猜测的结果让很多恐怖电影滑进大脑,叫她不寒而栗。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让她放心不下,就是李佳。准确的说是昏迷的李佳。他的情况不会比她好,没有反抗能力,没有存在的价值,被忽视就此逃过一劫。但是也不好说,如果中途他醒了呢,跟神经病扭打成一团,未必百分百的能赢,然后被胡乱地关进另一间密室?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似乎还从来没有通过门下的洞口观察过外面的环境。运气好的话就会像电影里演的,警察就站在门外不远的地方,被伪装的铁门蒙蔽了双眼,而数次错过了营救她的时机呢?她自然想多了,当她匍匐着从洞口看出去,就着灯光,正对面是一堵墙,用灰色的岩石堆砌起来的。左右暗无天日,估摸着是条过道,长度无法估量。她叹了口气,有些绝望,靠着铁门才想起前段时间喊救命已经喊得声带充血,喉咙深处焦灼地疼。
《荀子》里有一则典故,小倩读过,因为生僻反倒一直记得,叫杨朱泣歧,说的是有个叫杨朱的因为在十字路口错走了半步,结果离目的地谬以千里,所以痛哭流涕,悔不当初。她跟杨朱一样,误入歧途,悔不当初。如果不是她要来这家咖啡馆,自己的命运应该是跟李佳双宿双栖,最不济也是回到熟悉的日常,跟李佳不浓不淡地处着,过着平凡而快乐的寻常日子。
想得美,被人绑架诶,完蛋了,不会有更好的结果了!小倩粗暴地打断了自己。
“吃饭吧。”又是这熟悉的声音,深沉而苍老。
小倩赶紧推开门下的盖板,朝外张望。一个佝偻背影,亦步亦趋的向左侧走去,准确的说是在挪。这情景倒不让她害怕,心生怜悯,小倩几乎想都不想,就哀求道:“求求你,能问个问题吗?”。
背影停了一下,没有回头。“现在是几号几点了?”这个问题对小倩来说太重要了,她得搞清楚自己究竟被困了多久。
背影没有说话,右手按下了什么东西。一段音乐过后,响起了一个女生声响起“今天是五月十四日,天气晴朗,是个适合外出游玩的好日子。”那是墨迹天气里爽朗的女声。
小倩长舒了一口气,三天,还好,还好。背影莎莎地继续向前。约莫三十步以后,略微停顿了一下,好像转了个弯,声音越来越小,脚步已听不分明,然后响起隐隐约约的木门转轴的声音。
送来的盒饭被小倩从门外拿了进来,打开盖子,两根一次性的筷子横在塑料饭盒里,光洁无刺,仿佛被刻意用砂纸打磨了一遍。
小倩感觉今天的思路和双眼好像都打开了,她吃着土豆丝,脑子里大概推算了一下,老人离第一个拐角走了五十步左右,每步按0.5米算,应为25米。然后按照时间做参照,离木门响起差不多可以推测距离是40米左右。也就是说是以她的体能完全可以做到以百米冲刺一般的速度逃出去的距离,前提是要有恰当的时机,和一点点运气。目前看来,这样的机会几乎是天方夜谭,概率上来说成功率极低。
但今天她也证明了一件事,送饭的老人是善良的,最起码是对她存有善心的,否则他断然可以不理会自己的任何要求,或者粗暴地把饭菜丢在地上让自己去捡拾,好获得某种乐趣。所以说如果逃出生天可以成立,那么老人是唯一可能的一环。
小倩总是乐观的,常常笑,此刻她便笑了。人嘛,活着靠一口气,这口气她得留着,于是她又把前几天都不下不去嘴的鸡腿给吃了个干净。顺便还把前几天随意搁置在墙角的一次性饭盒都请出了囚房,把仅有的一床垫子拍打了几下,扬起的尘土让她惊讶于自己会每天躺在这么脏的地方。索性她用脚尖清理了一下床垫周围,直到自己也感到有些无趣了,才不烦不躁地躺在垫子上养精蓄锐起来。
这个绑架者好像特别怕她无聊,还准备了不少书籍给她消磨时间。有《读者》杂志,也有万人迷《故事会》,其中有一本人民文学出的《陈圆圆传》最吸引她的目光。
封皮是牛皮纸做的,右边水墨着色画个女子,穿着明代的水田衣靠在一株柳树旁,左上角隽细的一行书名,陈圆圆。她惊魂浦定的时候就读的这本,断断续续大约看了三分之一,也是这本书让她第一次知道了陈圆圆的本名叫邢沅,圆圆只是她的字,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字,世人不太知晓,叫畹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