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时候我八岁的侄子第一次来我家做客,我打开书柜拿出自己保留不多的旧书给他看想找点共同话题,小家伙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唯独对夹杂在一堆科普和人文读物中的几本《老夫子》有些好奇,他这个岁数已经没见过这样年代久远的老漫画了。我告诉他这是我们八零后儿时的回忆,他有些羡慕的说学校里的班主任老师都不让看漫画的说要看就看《十万个为什么》之类,我听了感觉到了几丝无奈,毕竟八零后们也不都是可以心无旁骛地进行课外阅读的,在一个充斥着反智又反趣思想的年代,在很多除了教材以外恐怕就没碰过一本真正的书的老师的专制打压下(记得有的补课老师家里确实没有书柜哪怕是为孩子准备的),不少人的童年甚至青少年时代既缺少书籍也缺乏电视和运动眼界只局限在狭隘课本的一方天地内,而我庆幸的是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老师,让我得以不被干涉自由地读书写作画画。同时我也颇为反感教科书和课外书的说法,毕竟是两种完全不同性质的存在,把二者归于对立如同所谓权威话语对民间立场的居高临下。做为一个并不出众的学生,小学时在每周一节的活动课上当众讲故事是自己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那些读过的故事和典故对于头疼背课文抗拒记公式的我似乎完全失去了免疫力。当下的阅读则呈现了两种极端,一种就是唯经典马首是瞻对通俗视而不见,另一种是完全娱乐性质的阅读如网络小说。而看前不久武汉和北京的一些名校推荐的中小学寒假书单中除了名著外还出现了天龙八部和韩寒郭敬明的小说,学校的眼光在改观,阅读并不需要明确的鄙视链也不该有太过泾渭分明的雅俗定位,且老舍和钱穆二位先生对于阅读的态度也是有严肃和消遣之分。读书需随性随缘不刻意,有炫耀之嫌的阅读已失去阅读的本真。我基本没有在公众场合读书过,尤其是在公交车上毕竟对眼睛不好。唯一的几次是去医院开药回来顺道在新华书店买了本小说集《米格尔街》,坐地铁时拆开读了几篇,还有在去贵州和湖南旅游的火车上。严肃类书籍需要平心静气的环境,趣味读物如漫画和杂志则更适合大众相互传阅同乐共享。通过漫画我认识了初中时最好的朋友,习惯了被他滔滔不绝灌输日漫的好;而前年在医院等开药时一位古铜肤色大约十八九岁穿着蓝色工装像是技术工人的小伙子借了我手上的《文艺风赏》聚精会神读着,阅读是拉近人跟人之间距离的最好方法。
我的识字阅读启蒙来自于古典小说的小人书和卡通改编的图画书,动画片的启蒙则是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和迪士尼。八九十年代是世界各国卡通通过媒介井喷式发展的黄金期,不像如今的动漫画均题材匮乏画风单一。贯穿半个世纪的《三毛流浪记》《蔡志忠漫画》《大力水手》《机器猫》等自然也少不了出现在我的藏书里,还有云南本土漫画家李昆武的《云南十八怪》以及连载在老牌连环画杂志《幽默大师》上的边疆风情系列,为全国打开了通往云南的视野。在我十岁到十四岁期间《儿童漫画》这本小众杂志一直是我最丰富的精神食粮,对传统的丰子恺、丁武等大师的讽刺漫画到最早的国漫《郎雀》《少林鼠》等现代卡通尤其是几个欧洲卡通大国的广泛认识均来自于此,看德国的《父与子》、比利时的《塞德里克》和法国的《小淘气尼古拉》都是那么亲切,不同国家的孩子都经历着一样的让人忍俊不禁的童年和因家庭带来的成长困扰,漫画的时代气息和贴近现实的讽喻功能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十六岁到十八岁之间当年最大的日漫咨询杂志《漫友》则又为我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成了郁闷生活中新的慰藉,缔造商业帝国的日本除了在冒险和科技题材中打社会、历史和政治的擦边球外至今仍然不乏类似《深夜食堂》那样充斥人文关怀的作品如《半田君传说》《我只是还没有全力以赴》《欢迎加入N.H.K》等。多年前百无聊赖的时候下载了几本《蜡笔小新》,发现其被世人误解太多一直被扣上文化垃圾骂名,也许恰是因为对虚伪成人世界的讽刺太深令人害怕。可惜过了没多久就传来作者臼井仪人罹难的消息,本地报纸上的专题是纪念一个永不长大的大小孩。而最近又看过一些很悲惨的报道:日本的中学生们自杀前一天先到书店跟漫画和轻小说度过最后一天仿佛是做为告别人生的仪式。日剧《重版出来》有言“漫画让人在遇到不开心的事情时也能笑得出来”,剧中自闭者走出了心理阴影,失意者找到了生活目标,世故、功利、城府、现实的浮嚣尘世中残缺的心则需要一个想象空间来填补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