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令的家乡落雨镇常年都在下雨,满世界的雨......
雨季似乎总也过不去,大大小小的雨,棉被衣裙总沾染着潮湿的气息像岚的拥抱,丝丝缕缕沁入心脾挥之不去。
水令想逃避,却避不开。
“岚,我想去一个有阳光的地方,海边好吗?不,那里水更多,不如去春城?”
“你知道的我不能离开这里,水令。”
水令知道那个流传很久很久的传说,落雨镇的男人不能离开家乡,生老病死都必须在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嘛?会有什么后果?我们从来没见过啊!就为了一个传说你们都没出过镇子,憋屈死了。”水令促起眉头,嘴巴也撅了起来。
岚抱紧水令,那么无可奈何的拥抱。
镇子里的女娃从外面五颜六色的世界带回来他们没见过、没吃过、没听过,甚至连想都没想到过的东西。最重要的是,他们还带来了阳光的气息。
“岚,你看娟姐送我的手链好看吗?”
“戴好了,别弄丢了。”
“不会,不会。”
岚看水令的眼睛里放着光,每一个女孩子大概都这样,看到漂亮衣服、首饰都挪不开眼。
“岚,你看这是张小妹拍的照片,她说她到了春城,在太阳地里站了足足三天好好晒了晒水汽,哈哈,你看她笑的多美啊!”
岚没有说话,和她一起看照片,照片里明亮的阳光晃花了他的眼睛。不像在这镇子里他和水令的照片,灰扑扑的,连笑都缺点生气。
“水令,我带你去看桦姐姐养的鱼吧,你不是一直说要去。”岚让水令将那张照片收了起来,他感觉那照片像火,继续握在手中,烧着疼。
“桦姐姐的鱼可以看了吗?”
“当然,那我们快去。”
桦,住在落雨镇的水边,她养了一种很美的鱼,彩虹一样绚丽的尾巴而且非常巨大,游起来的样子像花开在水面上。她不大爱说话,所有养的鱼都必须要长大了才能去看。那大概是落雨镇最美的地方,河水清澈,桦的鱼悠哉的游来游去,尾巴铺在水面上,竟也有了波光粼粼的感觉。
“桦姐姐。”水令离的老远就在呼喊挥手。
桦听到声音,抬起头冲他们微笑,等他们走近了,疼爱的摸着水令的头发。
“桦姐姐,鱼可以看了吗?”
“来吧。”
他们随桦来到她圈起的一片水域,一尾尾拖着巨大尾巴的鱼自由的游弋,那七彩的尾巴,像一个充满阳光的梦。
“桦姐姐,他们是什么鱼啊,真好看!”
“梦鲤。”
“嗯?梦里?”
桦笑了笑,“梦见的梦,鲤鱼的鲤。每个阴历十五的夜晚落雨镇都不会下雨,那时满月挂上天空,星盏如洗过的另一个河面。如果有缘,你会在梦鲤的尾巴里看到你的未来。”
“真的吗?”
“哈哈,试试就知道了。”桦大笑了起来,不再说话,专心的看着自己的鱼。
那一日阴历十五,满月将落雨镇照亮,星盏的光辉也被隐没,月亮像从水里刚刚打捞出来,清辉万丈。
水令偷偷跑出家门,一路追逐着月光越跑越快。
“桦姐姐,桦姐姐,快开门。”
桦拉开门扉,“水令?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我......桦姐姐,能给我看看梦鲤吗?”
桦笑起来,披好外衣打了一盏灯笼带水令到了水边。
夜晚寂静的水面,梦鲤无声的游动。
“桦姐姐,怎么看到未来?”
“只能看到一点片段,你心里默念梦鲤,盯着他们的尾巴,就能看到了。我去那边的大石头那等你,梦鲤只能一个人看,希望你是有缘人。”
“谢谢桦姐姐。”
桦离开后,水令专注的看着梦鲤,心里默念它们的名字。等了很久都没有动静,就在水令快要放弃的时候,只见好多只梦鲤将尾巴拼在了一起。
此时月华大盛,光芒直射在梦鲤拼起来的尾巴上,那七彩的尾巴被照的流光溢彩,渐渐显露出画面。水令看到她和岚站在一片开满了鲜花的山坡上,他们闭着眼睛,阳光撒在他们身上。
“阳光!那是阳光!”水令惊呼出声。她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一起站在了阳光里,那么美!那就是他们的未来吗?
看完这一切后,水令开心的跑向桦,她拉起桦的手,兴奋的难以自制。
“桦姐姐,桦姐姐,我看到了我和岚的未来。”
“傻孩子,那只是片段。”
“那也足够了,谢谢你,明天一早我就去找岚。”
天亮后,雨又下了起来,“滴滴答答”的声音第一次没有让水令觉得反感。
“岚,岚,你快出来。”
岚穿好衣服,打开门,就看到水令大大的笑脸。他忍不住伸手掐了掐。
“什么事这么开心?”
“岚,我昨晚去看桦姐姐的梦鲤了。”
“你,你是说你看到了未来?”
“嗯!我看到了,我们在开满鲜花的山坡上,阳光!”说到阳光岚惊异的瞪大了眼睛,水令早知道他是这样的表情,于是“咯咯”的笑了起来。
“你快说,快说啊,阳光,我们能一起站在阳光下?”
“对!我们手拉手,阳光就撒在我们身上,美极了。所以说岚,我们能一起出去。”
“好,你要去哪儿?我都陪你。”
岚答应的非常痛快,因为他也很想和自己心爱的水令一起沐浴在阳光下,自由自在的看看外面的世界。他们约定了下个十五趁雨停月升时偷跑出镇子。
二人数着天数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月上中天,镇子里一片寂静。他们背着轻便的行李在路口汇合接着偷偷的跑出了落雨镇。
跑出落雨镇后水令和岚直奔春城而去。
“哇,岚你快看,你看呀,太美了。”
到了春城,一路上都只听见水令不住的赞叹声。人来人往的熙攘街道;玲琅满目的首饰衣裙;垂涎三尺的美食都让水令张大了嘴巴。岚跟在她身边,看着她的样子,一路上也笑的合不拢嘴。他们在阳光肆意的街头,一路奔跑,沐浴灿烂的光华。
最后他们真的爬上了一个开满鲜花的山坡,坡下是春城滚滚流淌数年的江水。他们手拉手,闭着眼睛,抬起头任光似雨水洒落满身,微风轻轻吹起水令的裙角。岚的吻电影慢镜头般缓缓落在了水令的唇上。
突然,凭空一声惊雷,“轰,啪”,吓的水令浑身发抖。
“是要下雨吗?春城也要下雨吗?张小妹说这里一年四季都很少下雨啊!”
“别怕水令。”岚抱紧她,轻拍她后背,“这是外面的世界,下雨是正常现象,会晴的。”
说话间天空便已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
岚护着水令跑下山坡找地方避雨,然而这雨却迟迟不停。他们好不容易回到住处,想着雨总要停,等停了再出去玩。
然而......
没想到雨越下越大,江水不断上涨冲上岸边,冲上街道,冲毁房屋,随暴雨而来的还有洪水。
电视里播报说,海水,举起滔天巨浪,仿似要吞没天空。
水令和岚看着这一切,无助的拥抱在了一起。
“岚,是我们错了吗?这就是那个不堪设想的后果吗?太可怕了,要不我们现在回落雨镇吧。”
“来不及了,水令,你照顾好自己。”
“你说什么?”
岚理理水令的头发,没有再说话。夜晚来临时,岚趁水令睡着后,悄悄出门了。
但是水令并没有睡着,岚白天的话太奇怪了。果然一到晚上他见自己睡着后就出去了,于是她也偷偷跟了出去。
只见岚冒着暴雨,一路不停走到了他们沐浴阳光的那个山坡。他虔诚的跪了下来,跟着起身张开双臂作势要跳入江水。
水令吓坏了,大喊起来,“岚,岚,不要啊!”
暴雨里她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岚看到了,水令在雨水中因为慌乱连摔了好几个跟头才终于走到了岚的身边。
她一把抱住他,“你要干什么?你不要我了吗?”
“水令,只有这样才能平息老天爷的怒火。”
“我不,我要和你在一起,你不能死。”
“听话,水令,你要照顾好自己,等雨停了,就留在有阳光的春城里,结婚生子。”
“不,不,我不要和别人在一起。为什么要你死,不行。”
岚掰开水令紧抱他的手,“水令,这暴雨会要了所有人的命,我们不能这么自私。”
“那就要你死吗?”
岚看着水令雨水和泪水混乱不清的脸庞,一把抱紧了她,和她脸贴脸,身子紧贴身子,就这样还嫌不够紧。
“岚......”水令在他耳边轻声说:“不如让我陪你吧。”
“不行!不可以!绝对不行!”岚慌乱的用手捧起水令的脸,她的头发被水冲后胡乱贴在脸上,岚用手一遍一遍将她的头发捋向脑后露出她俏丽的脸庞。“水令,听话,你不要乱来。”
“你死了,也不会看到我做什么了。”
岚生平第一次毫无头绪,就算大雨倾盆,连绵不断,他也知道只要把自己献祭了便能平息老天怒火。而此时,他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岚,让我陪你去吧。你死了,我还有什么意思?”
岚不再说话,只一遍一遍在雨水中不停亲吻水令,疯狂的,撕扯的,温柔的,动情的,拆骨入腹的,爱的......
他们抱紧彼此纵身跃入江中,说来神奇,雨真的慢慢停了。
你们听,全世界都是下雨的声音...I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