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我与地坛》里所写:有些事我不说,地坛,你别以为我忘了。
故事是从一个梦开始,最后也是由一个梦结束。水木年华有首歌《一生有你》,开头第一句是这么唱的。 “以为梦见你离开,我从哭泣中醒来,看夜风吹过窗台,你能否感受我的爱”。这首歌我听了很多年,也唱了很多遍,自以为能唱得情真意切。
直到有一天我也做了这样的一个梦,我从梦中哭着醒来。我不知道那夜风是否凉爽,也没有仰望星空问她是否能感受到我的爱。我顾不得半夜是否会扰了她的清梦,拿起手机打了过去,带着抽泣的声音把梦里的景象说了一遍。她极力安慰我说:别哭了,傻呀你,梦都是相反的,那只是一场梦而已,一个劲的哄我,哄我入睡。可是我根本听不进去,我觉得那根本就不是梦。人们不都说梦里是假的,梦里是不会有痛觉的吗。可是我却是心痛到从梦里哭喊着醒来,所以那不是梦。
那果然是梦,可没过多久这个梦就成真了。她走了,这次,我没有哭。或许是那次痛让我承受了许多,又或许是这次我有所准备。她走了,我追上前去,可没追到,她没回头,就这样走了。我知道,她的选择是正确的,不仅没有反抗,我还极力支持她的选择,只是我没有说罢了。
那是一个没有夕阳的傍晚,她妈妈陪着她一起前来应聘,简单的几句交流之后,约好时间过来上班。闲聊中,她指着我身边的同学说,这是老板娘吧?我和我同学都笑了,我说,我们是同学而已,这不是招不到人吗,所以拉她来帮帮忙。你看,只要你身边有个异性,人们总会把这种关系直接安在你的头上;而不是带着试探的口吻问你,你身旁这位是谁?
店里来了新人,就像鱼缸里放进一条鱼一样,其他鱼也会跟着躁动起来,水面也就不再平静,至少暂时不会平静下来。一天午饭时间,店里的阿姨发挥出了这个年龄段最大的特点,单刀直入的问:有没有男朋友啊?这个问题像是让人翘首以盼,可我并不感兴趣,至少当时的我的确不感兴趣。可她的回答我记得清清楚楚。她说,有,也没有。这算什么回答?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这又不是什么不能予人说的事情。好在这话并没有让气氛尴尬,大家都各自说笑。
时间就这么过着,直到有一天,阿姨又问了这个问题。果然还是女人了解女人,阿姨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事实上阿姨可能知道得更多)这回她的回答是:现在没有了。语气也与上次不同,上次是略显低沉,这次是坚定。自此以后,整个人也换了一个状态,主动与人交流,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许多。大家也都有所感染,店里的气氛也热闹起来,这样挺好的。
说起来,我自己都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对她动了心思。或许是从得知她是单身的那一刻,又或许是更早呢。
记得她才来上班没几天,有天晚上她把手机掉到厕所里了,当时还在上班,可她急得已经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已经是六神无主了。她说手机没事,主要是卡。(当时的外地手机卡必须要当地才能补办)她说如果找不回卡明天就离职去上海补卡。看来必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人需要保持联系,才如此焦急。我说你先别急,这会都在忙,等下班了我帮你想想办法,她这才稍微平静一些。待到下班了,我也是第一次走进了女厕,而且还是明目张胆的走进去的。我看了一下,情况不太妙,回水管深度一米多,手臂根本就够不着。就算用火钳也不行,根本够不着。我找来一根木棍,一头从中间劈开一个口子,插到里面,希望可以把手机夹住,然后提起来。可是太滑了,夹住手机根本就提不起来就又掉下去了。这样尝试了很久,都没有成功,她又开始显得焦急了。我忽然想到一个办法,去楼下找厕所对应的位置,找到那个相应的排水管,厕所管道的回水弯都会预留一个口以便维修疏通。只要找到对应的管子就好办了。于是我跑到负二楼的停车场,找厕所对应的位置,这里是个很大的机房,所幸商场疏于管理没有上锁,我很顺利的进来了。又所幸的是机房没有吊顶,我一眼就能看到一排排的排水管,除了高度有些高,但那已不是问题。我又回到负一楼女厕,我把木棍给她,让她不停的敲击水管底部,发出声音,我去楼下听,以便我分辨出是哪一根管道。确认了之后,我又上来让同我她下到负二楼,高度有些太高,我得想办法塔个台子上去,机房的灯光也偏暗,我让她给我照明。找来各种东西搭好了一个三层的简易台子,足足三米多高,只要脚下一不注意,我就会掉进那个巨大的粪坑,但我并没有感到一丝的害怕,很轻松的就上到顶层。我拧下回水弯的盖子,手上只套了一个塑料袋,伸手进去摸索,一下就碰到手机,也很轻松的就拿了出来。拧上盖子,把手机扔到地上,准备从台子上下来。直到这时,她才想到我,提醒我小心点。我拿着手机清洗了一下,拆下后盖,拿出了手机卡给她。以为这事到此结束了。大家都可以安心的回家睡觉,没想到她的焦虑并没有消失。她怀疑手机卡是否能用,此时已经到了深夜11点了,手机店早已关门了。也是不巧,那时的手机电信移动还不能通用,我的手机插上她的卡根本就识别不出来。我说等明天一早买一个不就好了吗,但她还是不放心。我想,帮人帮到底吧,我想到了我开宾馆的同学那好像有替换下来的旧手机。我想同学关系那么好,也不会怪我深夜前来打扰的,再说这个点也常有人来住宿,他们也未必睡了。就带着她去到城市的另一头。同学见我来的意外,更意外的是还带了个女生。恐怕当时他和他老婆都惊呆了,心里或许在嘀咕着不会是跑我这来开房吧?我表明来意,同学从抽屉里翻出旧手机,递给我。我拿过手机插上卡,好在电池还有电,可以开机。也就是在开机的一瞬间,一条短信弹了出来,我没看清内容,也看不到全部内容,但是开头两个字一下就砸进了我的脑海:“老婆........”我假装什么都没看到,面无异色,把手机递给她。跟同学说明天买了新手机我给你送过来。毕竟是多年的同学,也是了解,没有多说也没有多问。接下来我送她回去,大家都可以睡个安稳觉了。或许我那晚不应该睡得安稳,但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所以那晚我睡得安稳得很,因为我记得那晚并没有失眠。
手机卡没有损坏,她自然也就没有去成上海。依旧是有说有笑,仿佛昨天根本没有发生什么。
日子一天一天过着。我已经忘了那两个字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两个正值芳华的单身年轻人,朝夕相处,擦出火花来一点也不意外。就像前面说的,只要你身边有个异性,人们总会给你安上那层关系。他们根本不在意有没有,他们只认为应该有。既然是那样,即便是有又何妨呢?
时间久了,也跟我熟络起来,有天她突然说想喝点酒。我不喝酒,我总对人说酒精敏,其实那只是个借口,我不喜欢喝酒却是真的。看得出来,她必然是心里有事,这时候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人们通常都会爽快的答应。我说,那行,下了班我陪你喝点,就喝点鸡尾酒吧。她也表示同意。也对,一个喝酒的人突然说想喝点酒的时候,一定得是烈酒才行。一个不喝酒的人,突然说想喝酒的时候,并不在意这酒是不是烈酒,只是单纯的想喝点酒而已。下了班,买了两瓶鸡尾酒陪她一起走在路上,边走边喝。她没说什么话,我也没问。我也知道问了也不会说,干嘛还问呢?就这么喝一口,走一会儿,喝着走着,走着喝着。酒喝完了,没什么话说,也不知从何说起,那就各自回家吧。
没过几天,她又跟我说,下班想喝点酒。可以看得出来,这次跟上次不一样,她必然不会像上次一言不发,必然会说点什么了,或许是和盘托出。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是真笑,我可以感觉得出来,但她内心并不只有笑,这却是看出来的。这听上去似乎有些不合情理,但也不是不可能,不是还有一个词叫悲喜交加吗?她脸上的笑是真的,但她擦过的眼睛还有泪痕也是真的。这次没有在路上边走边喝,我们找了个店坐下来,慢慢喝,慢慢讲。我并没有向她发问。她说这次是真的分开了,是彻彻底底的分开了。(前文阿姨问过两次,第一次是有,也没有;第二次是说没有,我以为真的没有了)我哪里想得到什么话语来安慰,只是听她说。我肯定是说了什么的,但是我根本不记得我有说什么。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气氛并不尴尬。不过是一个人倾诉,一个人倾听。说了很多,但没说的更多。
大概又过了两个月,我们的关系似乎变得更近了一些。因为空气中有一股甜味,清甜又绵长。 我想,这大概就是恋爱的味道。我也说不上她有什么好,但是就是感觉她很好。那会儿我精明的二姨也在同一地方开店,相距不过十来米。二姨总在夸她好,夸她聪明。她也确实聪明能干,听到客人点餐的时候说要买什么什么,生怕去了别家,直接就领着客人去二姨的店里。以至于后来谈到我的个人问题时,二姨每每都是叹息。可我那精明的二姨,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有一天早上,她给我带两个包子一杯豆浆。我很开心,这哪里吃的是包子,喝的是豆浆,这分明就是蜜饯和槐花蜜,清甜无比。此后每天都给我带同样的早餐。也是从这天开始,每天下班,我也一直把她送到宿舍楼下才离开。城中村的巷道都是太过昏暗,同时也太过短浅,几步就走到了,每逢下雨,经常出入的巷道就会积水,这时就不得不绕行,虽然也没绕多远,但我却总是期待着下雨。或者想着这巷子长一点,再长一点,长得像余光中笔下描述的那样,不是金门街到厦门街,而是金门到厦门。好在巷子的昏暗弥补了它的长短,就是在这昏暗浅短的巷子里,我第一牵了她的手,后来也是在这昏暗的巷子里第一次吻了她。当时,她哭了。哭得好伤心,也把我抱得好紧。我有点懵,读不懂她的眼泪,但我清楚这眼泪定然不是为我而流,我默默的给她擦着眼泪,脑子一片空白,以至于不记得我们分开的情景,所以这也并不是一次美好的亲密接触。要知道,那可是我的初吻。
好在第二天早上见到她,又是高高兴兴的样子,这就够了。够什么?当时是够我忘掉昨晚我还在帮她擦眼泪了。快乐总最是能让人忘掉不愉快的事情。快乐也会让人迷失。
人一快乐,就会忘乎所以,一忘乎所以,就会犯错。一天她给我带了两颗橙子,恰好这天小表妹放假回来,我就拿了一颗橙子送到二姨店里给小表妹。等我回来的时候,好远就看到她一脸的不高兴,等我走近,她用质问略带生气的语气对我说:“你怎么把橙子给你表妹了?”我还在纳闷,她不是小气的人啊。我说:怎么了?她气呼呼说:“那可是我送给你的。”我一下子懂了,这橙子不是橙子,也不只是送给我那么简单,这橙子属于我,但我并没处置权,这橙子也只能属于我,不可以同他人分享。好在这事并没有闹出更多的不愉快。
快乐依然充斥着每一天,甚至越来越强烈。
后来,我发现她妈妈对她特别的好,对,是特别的好,好得让我有些生疑,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后来,事实也验证了我的感觉是对的)她妈妈每次来都会给她买东西,不是衣服就是吃的,从未空手过。说话也是轻声轻语,嘘寒问暖,这听上去也没什么。但确实让我觉得有些奇怪,这仿佛是在对待一个三岁的小孩,而不是对待一个已然成年的子女。但每次都这样,也就没往深处想了,或许母女关系就是这么好呢。一直以来我以为她妈不在市区,因为她说她老家是应山的。后来我发现她妈妈来得还很勤,不像是住在应山,毕竟应山离这也有百公里远。追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她妈妈就住在市区,而且还并不远。但她却选择租房住,偶尔也回去住。这事也是让我疑惑了一阵,但想着这也不是什么怪事,成年人总是需要一个独立的空间,这很正常。也就没有追问。
她妈妈来的次数多了,跟我也熟络起来,聊得话也越来越多,想必是知道我跟她女儿的事情了。竟主动提出让我去家里做客的邀请。这可着实吓了我一跳,也让我又惊又喜。惊的是居然主动邀请我,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喜的也是主动邀请我,这可是梦寐以求的事。要知道,人们都说搞定丈母娘,这事基本也就成了。我这什么都没做,这个“丈母娘”对我这么好,可不是让我心里窃喜吗?我在心里不知道对她老人家说了多少感激的话。这么好的机会,但凡不是个傻子都不会拒绝,我自然也不会。白天是没有时间的,只能等到下班。下了班欣然前往。没想到的是她老人家还特意煲好汤等我们过来,我嘴上心里又是一番感激之词。高兴总会让人忘乎所以,又或许是紧张让我分心。既然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常。直到第二次喝完汤,坐下来闲聊的时候才察觉,家里只有她妈妈一个人,两次了,爸爸不在家,弟弟也不在家。当然,她们没有提起,我也没有过问,因为我已然察觉出来这有些异常。好在家里的狗狗活跃得很,它没有把我当外人,居然意外的跟我亲昵,这倒是让她和她妈妈都感到有些意外。
王琳有首歌《爱了就爱了》,里面唱到:爱一旦,发了芽;就算雨水都不下,也阻止不了它开花。这么久了,也该开花了,更何况风调雨顺的,哪有不开花的道理。
花是开了,但不是所有花都会结果的。哪怕你风调雨顺,不结果的花,任你再鲜艳夺目,花香四溢它就是结不了果。就像歌曲的名字一样,爱了就爱了。
待我发觉这花结不了果的时候,已成定局。因为我发现她好像有事瞒着我,其实这么久的相处,我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那又怎样,我根本不在意那些。只是想听她说。问过两次,她都有些闪躲,最后告诉我,等过完年,我来上班的话一定告诉你。我也就没再追问了。这天晚上下班,我依旧送她回去,嬉闹追逐中,害她不小心撞到巷子里的窗台上,正好撞到脸上。疼痛立马让她蹲下,我连忙上前查看。还好没有破皮,但有些青紫。她说要是留疤怎么办,一个女生的脸多么重要,自然不用多说。我说,不会的,没有破皮,不会留疤的。留疤也没事,我不会嫌弃你。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又突然哭了。哭得特别伤心,还冷不丁的突然说要分手。这突如其来的话给我吓得不轻,我连连道歉。都忘了用什么语言好,只是一个劲的说对不起。这是我没有想到的,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在此之前我甚至都想好了未来。她扭头快步的上楼去,我追了上去,最后被拒之门外。逗留了许久,说了很多话,都没有理我,最后灰溜溜的一个人回去了。我不记得这夜我是怎么入睡的,但我记得我是怎么醒来的。就是在这晚,我做了那个梦,梦里我看到她离开,我喊她,她只是转过身子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然后转过身子就走了。梦里我哭得撕心裂肺,久久不能平静。我发现我是被自己的哭声惊醒的,醒来还在哭,枕边已经浸湿了。我给她打了个电话,把刚刚的梦说给她听。她说,别哭了,傻呀你,梦都是相反的,那只是一个梦而已。重复了很多遍,我依然不相信。我甚至都分不清那是梦那是现实,晚上我明明听到她说要同我分手,难道那也是梦?都说梦里没有痛觉,可我却实实在在是被痛醒的。挂了电话,我不知道怎么熬到天亮的,脑子一片空白。
黑夜再长,天还是会亮的。跟往常一样,我第一个来到店里,等她到来。她也同往常一样准点来了,只是没有给我带早餐。除了脸上多了一抹淤青,看上去跟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仿佛昨晚的所有,都只是一场梦而已。但那毕竟不都是梦,所以不可能还像往常一样。除了工作上的必要,都没有搭理我。店里敏锐的阿姨自然是察觉得到这气氛的变化,试图缓和一下气氛,但都没有什么效果。我忽然觉得我一点都不了解她,我本觉得自己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但此刻很显然,我离真相其实很远。
好在之后的几天,气氛有些缓和,尤其是她妈妈来看她。让她下班一起去逛街,也叫上我,她并没有反对,我想这应该是个好兆头。心里又是一番对她老人家无比的感激。又过了一段时间,临近我生日。她说给我准备了生日蛋糕。我喜出望外,这下可真算得上是枯树逢春了,仿佛春天又卷土重来。
生日这天晚上,她跟我一起回到住处,她给我唱了生日歌,一起切蛋糕,用手指把蛋糕涂抹在彼此脸上。两个人都好开心,仿佛回到刚恋爱的时候。我留她今晚别走,可她说不,我也没再要求。想这总算是一个好的转变,慢慢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送她回去,路上彼此都一直都很安静,没有说话。
生日一过,已是腊月底了,眼看就要过年了。我还一心想着来年春天,春天肯定会来。只是这个冬天有多冷,我完全没有预料。
这天,她突然跟我说,过年后就不来上班了。我一下子就傻掉了,大冬天,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工作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出了好几次错。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我哪还有心思吃?一个人坐在一旁发呆,阿姨一个劲儿的喊我,我全当没听见。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下子又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再不弄清楚,别说吃饭了,我都没心思上班了。从她这是问不出结果的,我想着,她妈妈对我态度还不错,或许从她那里可以得到答案。我走到一个无人的地方,给她老人家打电话。(后来证明这是件很愚蠢的事情。)在我的恳求下,她老人家把所有的真相都说出来了。我确实没有猜错,不是八九不离十,而是全中。可是也只不过是我的猜测全中,而不是猜到了全部。我这才明白最初怀疑她妈妈为什么对她那么好,原来这不是平白无故的。也这才明白了她许久前说过,如果过完年来上班的话会把一切都告诉我是什么意思了。
我猜中了她离婚,我甚至猜中了小孩。这些我都不在意,可我没猜到的,才是最致命的。我没猜到的是,她妈妈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为什么离家这么近却没有住在家里。
原来,她妈妈住的地方并非是她的家。她妈妈早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跟她爸离婚,这个家只是属于她妈妈的。她和弟弟都是爸爸一手带大的,直到她出嫁之后,她成家了,为人母了,这才跟她妈妈联系。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她妈妈对她的好,更多的是母爱的亏欠,而不是单纯的关爱,是怎样都无法弥补的童年。我这才明白了,她做出这个决定的真实原因。她妈妈哭了,我也哭了。我恳求她妈妈不要把今天的对话告诉她,至少不要告诉她我知道了她的身世。因为我知道,如果她知道是她妈妈告诉我这些,必然对我,对她老人家尤其是对她来说,这绝不会是什么好事,她妈妈也答应了。挂了电话,良久才平复心情,我来到她身旁坐下,此时已是午休时间,大家都在休息。我低声跟她说,你之前不是说要把全部告诉我吗?她不理我,我又说,其实你不说,我都猜得到。她反问我,你都猜到什么?我说,你一直不肯跟我说,大不了就结过婚,那有什么,我又不在乎那些条条框框。她有些惊讶。我又说最多你还有这个,一边说一边我用手放在腰间的高度比划了一下。她看懂了,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我说我猜的,她并没有生气,而是笑了。这次,我读懂了她的笑,因为我也笑了。但是此刻她并不知道我已经知晓了全部,确切的说她还不知道我从她妈妈那打听到了多少。
第二天阴雨就来了,她哭得稀里哗啦,责备我为什么要找她妈妈,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哭得如此伤心,这多半是我因为知晓了她的身世,触碰了她童年的伤口,这无疑是深深伤害了她的。她必然是从昨天的对话中察觉到了什么?应该说是不太相信我能猜中昨天说的那些,可那些内容确实是我猜中的,就像她对我有所隐瞒一样,我只是对她隐瞒了她想对我隐瞒的那部分。很显然,昨晚她责问了她妈妈,可她妈妈没有信守和我之间的承诺,我理解那是因为亏欠,也知道遵守承诺并不能改变结果。但她老人家应该遵守承诺,至少那样可以减少大家的痛苦。她也不会因此而哭泣。
正如春天肯定会到来一样,除夕也必然是离春天最近的一个节日。到这已经是无力回天了,判决生效的日子说来就来。除夕前夜,店里会很忙下班会很晚,也是最后上班的一天,知道了她要回老家,早早我就安排她提前下班,不然赶不上回家的车。我只把她送到了路口,没有送她上车,甚至彼此都没有道别。晚上下班,我给开宾馆的同学打了个电话。我说:睡了没,没睡的话,陪我喝点酒。他说,没睡,你过来吧。其实他已经睡下,我听出来了。
我挂了电话,直奔他店里,他已经在前台等我了。我一到,他老婆也从一楼的房间里出来了。我们就在前厅的茶几前坐下,他已经点好了烧烤和酒,只等我来。我直接拿起啤酒,喝了一口。他很低声的问了一句,怎么了?我没有开口,我不知道如何开口。他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他老婆就不一样了,性格洒脱得多。她也坐下,对我说:有什么事直说,我们好帮你出出主意。我把整件事和盘托出,然后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哭出来。同学老婆也说,她妈妈不应该告诉她我有给她打这个电话。可现在又有什么用呢?同学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老婆是个聪明人,毕竟他们是过来人,看出了我的心思。问我想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我也没有办法了。她又问我:你爱不爱她?此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顾不得在人前出丑,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爱,当然爱了。我回答的很清楚。她说:那好办,明天,我们陪你去找她,哪怕是最后一面。其实我来就是想他们是否能给我一丝最后的勇气,我再次的崩溃,我不知道如何才能感谢他们,没有语言,只有眼泪。
除夕这天清晨,同学和他老婆来接我。我们驱车去往百公里之外,来到这对我来说陌生的城市,到达的时候太阳才刚刚升起。我们找了个早餐店坐下,点餐后。我拿起手机给她打电话,一遍又一遍,还是没接。其实我已经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我还是来了。同学老婆要了号码打过去,还是不接。不接是对的,接了又能怎样?见了面又能怎样?改变不了什么结局,无非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罢了。其实我有办法从平时的线索里找到她家,但并没有那样做,不是我不敢见她,而是我知道,假如此时我突然出现在她家门前会给她带来多大的伤害。还是不见的好,她是这么想的,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我跑这么远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见最后一面吗?后来,同学老婆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具体内容不得而知。
既然没有结果,那就没有吧,不能改变他人,那就改变自己,接受事实。但此时的我肯定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大老远跑一趟,总不能白跑,既然没能见到想见的人,可来的也不止我一个人,想必他们也是有想见的人。我随他们驱车又走了很远,来到一个山林小村,这里是她老婆的外婆家。女孩子出嫁之后,通常就会同外婆家断了联系。多年不见,突然的到访,还是在除夕这天,让他们全家都惊喜万分,脸上的笑容那叫一个灿烂,真可谓算得上是比过年还要高兴了。这氛围真好,虽然不能让我也跟着高兴,但至少足以让我暂时忽略伤痛。他们全家人肯定对同学二人今天的到来感到惊讶的,可让我惊讶的是他们没有一个人问起,怎么今天突然的到来。因为我清楚的记得只有人问了身旁我这个陌生人是谁,之后就没有问题了。我们一起吃了午饭,丰盛程度必然是胜过年夜饭的。我清楚的记得,有个和蔼的阿姨还特意去做了一道拿手凉菜,这道菜也是他老婆儿时来做客必点的。我想,它必然是承载了许多儿时的记忆,它已经不只是一道菜了。
吃过饭我们就匆匆告别了,毕竟今天是除夕,家里还在等着我们回去。长途奔波大家都很累, 回来的路上我居然睡着了。回到家已是傍晚时分,时间已不允许我留同学稍坐片刻,匆匆道别。
这年,二姐离婚了,家里的四方桌可算是坐满了。很多年来,年夜饭都是爸妈和我三人,冷清得很,完全没了儿时的快乐,好些年除夕的晚上我都是独自早早的睡去。可现在又忽然多了一个人,虽然这个人本不应该在这,但多一个人就多一分热闹,也算是久违的团聚。年夜饭后,爸妈也没有像往年那样出去打牌。正好四人,那就自成一桌。可自始至终他们没有人发现我的异常,或许是因为他们此时正沉浸在这短暂的团聚里,享受着本不应该享受的这份幸福。
第二天下午,我收到了一条来自她的短信:“”他来接我了,谢谢你这段时间陪我,给我许多快乐,我会永远记住你的。”我内心很平静,没有回复,也不必回复,我删掉了短信也删掉了她的微信。剩下的只需交给时间,时间是一剂良药,可良药苦口。有半个月的时间,我的状态一直处于似梦似醒,分不清白天黑夜。我想,再这样下去我肯定会倒下。我想,这良药的药效是否太慢了些,是不是该来一剂猛药让我清醒一下。所幸这只是一种想法,并没有付诸行动,时间这剂良药开始起作用了。
店里的阿姨看我这样,好言相劝,甚至不惜诋毁她,说她在外面还有一个朋友,让我想开一些。想必是阿姨偶然听到她打电话,猜出一些端倪,可阿姨现在才想起来跟我说这事,可见人真的是天生的好水手,见风使舵。我并没有责怪阿姨,也没有理会她的话。只是阿姨哪里知道这里面不只是一个人的事。
故事的开头是由一个梦而起,故事的结尾也是由一个梦。又过了许久,我又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看到她和她女儿在一起,小姑娘很可爱大概2岁多,跟她很像。梦里小可爱用很重的奶音喊着妈妈,两人都笑得好开心,我看得也很开心。梦由心生,这也是我想看到的。第二天醒过来,我给她发了一个短信,把这个梦告诉她。她回复我了,她很惊讶,虽然此前我知道了所有,但并知道我小孩多大,也并不知道孩子是男孩女孩,自然也不知道孩子跟她长得很像。这次她主动加了我微信,她把小孩的照片发给我看,跟我梦里几乎一模一样。这次对话,我们都很轻松,没有回避,我想从重新加上微信的那一刻,我们就彼此又重新认识了自己。这是一个美梦,我想我是成功的治愈了自己。我们彼此保留了通讯录,也只是保留了通讯录,不是希望看到她过得好不好才保留的,而是她必然会过得很好。
再后来,就像文首那首歌《一生有你》底下的一条评论:有时候我还是会想起她,只是不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