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病了,四肢乏力,头脑昏沉,眼睛干涩,胸闷气短。按医学上的解释是甲状腺肿大引起的气管压迫,只要手术切除肿块就能解除症状。
手术很成功,肿块被顺利切除。却并未能解除我的各种不适。即使出院后,天天踱步在家旁的公园,望着养护得整齐光洁的草坪,修剪得错落有致的花草,枯槁的我仍不能感受到生机。我不禁想念起两江环绕,水汽充盈的故乡来。我决定回去养病。我知道,成长于故乡山水之间的我,于都市的钢筋水泥中,是怎么都无法恢复活力了。只有那潺潺的江水才能一如既往的滋养我。
火车抵达龙游时已经天黑,但我等不及天明,当晚就迫不及待的赶往江边,心情就仿佛沙漠中跋涉的人望见前方的绿洲般。穿过一条民居小巷,还被家常菜馆飘出的炝炒辣椒刺激了下味蕾,很快我就来到江滨公园。设计者匠心独具,将公园设计成完全开放式,没有任何围墙,使公园完全融入原生的郊野环境中。主打的树种是水杉,因江水带来的湿润而郁郁葱葱,蔚然成林。树底则是茂密厚实的草地。青草因深植入潮湿的泥土而茁壮。不同于都市公园需要精心护养的草坪。置身其中,我就感到自然生机带来的力量,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我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道穿过公园,即来到江边。堤岸上低柔的路灯恰到好处,没有影响周围宁静的夜色。迎接我的是阵微微的江风,江水的湿润混着自然的清新,我一路的疲倦给扫走了大半,不禁贪婪的深吸几口,换化掉胸中淤积的浊气才罢休。朦胧月色下,隐隐约约水汽浮现,仿佛平静的江面上漂浮着一层薄纱。待我在堤岸的台阶上坐下,随着江水轻柔而不停息的拍岸,那层薄纱被送到我的身边,轻轻的敷在我身上,我也裹上了水的气息而不再感觉干枯。我确定,只有依着这江水我才能真正养好病。
在接下来休养的日子里,我终于能和众多的龙游市民一样,成为早晚徜翔在江边的一员。
龙游城不大,却有两江相伴。衢江浩荡,在城的北面从西向东流过;灵江蜿蜒,在城中自南向北穿过。在城东两江交汇汇入衢江再一路往东而去。而龙游主城区就在这个两江穿流自然形成的弧形内。江依城而行,城亦依江而成。以至从城内大部分的民居走到江边都只需步行10来分钟。清晨傍晚,城内的居民习惯从各自家中走出,独自漫步,或携儿弄孙,三口之家,或三五好友,来到江边,于自然中放松自己。一如曾在这繁衍生息的世代先民。虽然现代社会,两江水不再是生活生产的必须,却演变为最重要的休闲场所,仍与当地人的生活紧密相连。
生长在江边小城的子民,自然而然就会有亲近江水的诉求。这来自历代伴水而居累积的内在基因,来自目睹母亲在江边洗衣净菜的辛劳,也来自儿时与小伙伴水边嬉戏追逐的欢笑,也来自青春时一次次人约堤岸边的美好。就如我,作为此江边长大的女儿,在远离它多年后,渐感身体的干枯虚弱时,也必要重回到它的身边,才能慢慢滋养回自己。
沿城的两江边都修葺好步行道,且全程贯通,长达近10公里。步道边则绿树成荫,杨柳依依。日日在此步道上溯江而行,渐渐我的步履越来越轻快,以至有时我会跑上一段。更多的时候则是被美景引得驻足。江的这边是城,难得是对岸却是片无际的田野,一直延伸到天际处的山岚。放眼望去,顺着碧波粼粼的江水,翠绿青黄的田野,清澈湛蓝的天空,连绵起伏的青山,升腾舒展的白云,在天际处相连。景色美得让人窒息。我不禁睁大了眼睛,不停地捕捉自然的色彩馈赠。一间孤零零的石头老屋点缀在田野中。赶上日落,在霞光的渲染下,犹如上了色彩。碰巧对岸有两头老黄牛在慢悠悠的低头吃草,则是好一幅田园风光,乡村牧歌的隽永画卷,让我流连忘返。我的眼神也不再黯淡迷离,日日在自然美景画卷的浸染下恢复的神采奕奕。
除了筑高的堤坝上修有连贯的步道外,在两江交汇形成的大片湿地处特别设计了一段原木制的亲水游步道。从堤坝旁开一条平缓向下的木质坡道,一路向下并向江心延伸过去,穿过芦苇摇曳,野趣盎然的沼泽地,待最低端几乎与江水相接后再打转缓缓绕回堤坝。我最爱在这段徘徊,拎着鞋,光着脚踏在略带泥泞的木道上,时不时触及下清清凉的江水,我仿佛又回到那无忧无虑嬉戏江边的少年时代。让人欣喜的是附近还有这么多的白鹭。时不时掠过清水,出现在我的视野里。通体雪白,在碧波的映照下显出更为清冷的美。有时展翅而翔,激起阵阵涟漪;有时则静静的伫立浅滩。让我不禁念叨起李白的“白鹭下秋水,孤飞如坠霜。心闲且未去,独立沙洲傍。”原来诗意是如此的与我接近。
每日依江而行,置身于自然的诗情画意中,呼吸着湿润清新的江水气息。我很快恢复了健康,充盈着满满的元气。江水边长大的儿女,必是要亲近江水才能有勃勃生机。我又将告别,继续我的旅程。深深的感谢,一如既往养育我,滋养我的两江水。
文/劳拉 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