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擅长写文章,而且很讨厌写文章,人生几次重大的考试都是毁在这个上面,当年国考时20多分的申论成绩足以说明一切。
老蒋并不老,他是我从小长到大的兄弟。2016年,在我不停的怂恿助推下,他辞去了新加坡一家国际大公司的职务,回到国内。然后,今年的12月9日,他又走了,返回新加坡。人走的背影,可以是萧瑟,也可以是潇洒,我本来想给他走的背影加一个形容词,但却怎么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汇。
我忘了和他最初是怎么认识的了,我们是一个北方牵过来的工厂的子弟,从小就在厂里面的学校读书,我和他从来都没在一个班读书,后来却成了最要好的朋友。应该说,他应该属于比较内向的人,而我是那种外的不能再外的了。
老蒋从小开始就一路顺风顺水,从全市最好的高中考上了武汉大学,然后和大学的女朋友小原一起拿着全额奖学金到了新加坡南洋理工读研,之后小两口都没有回来,都留在了新加坡工作。小伙子非常优秀,好像所有的运动他都精通,篮球,高尔夫,保龄球,在新加坡的时候参加了全马,铁人三项;工作上也很顺利,前几年还被公司派到德国学习工作,那年才出的宝马i8还没上市,他就在德国的试车场体验过了;爱情上他才是最牛逼,老丈人都没见过,结婚证就在新加坡的大使馆领了。
老蒋刚回国的时候,可以说真的是豪情万丈,下了飞机直接去4S店,第二天就去提了一台小奥迪,一个星期以后,就在碧桂园定了一套房子,我跟他都很喜欢车,他说他挣钱了就去换一台S7,他说这话的时候我都想着我很快就能蹭他的车一起去兜兜风,然后放点饮料什么的。老蒋还在新加坡的时候,我帮他联系了一个国家级新区的投资公司,面试的时候因为都是海归,所以公司的大老板直接过来面试的,小伙子不像很多家里花钱买回来的海归,确实有料,公司老板很欣赏他,拿了20万的年薪。这在我们这个小地方已经很牛逼了!似乎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在发展,似乎很快就能将他远在新加坡的老婆接回贵阳当富太太。
日子一天一天过,他在我家附近租了一套小单间以方便和我厮混,很快,我老婆也接受了我们每天都带着他这么一个孤独的人。刚开始的时候,他带着新加坡工作的部分积蓄,每天大手大脚,每花一分钱他都会抢着付;去过的每一家商店他都会办储值的会员卡,高尔夫、射箭、剪头发这三样估计就花了有四万多;然后给自己买各种那一瞬间想买的东西,从不抽烟的他从欧洲买了小一万的雪茄,球鞋从来都是一个款式买两双不同颜色的,一颜色一只穿在脚上,当然还有一堆乱七八糟但价格不菲的东西。我经常骂他是败家玩意,但我知道他负担不大,因为他花的每一分钱都是他自己挣的,再说,他还有一个特列擅长挣钱但是不买包不化妆不淘宝的老婆。
老蒋毕竟是学霸级的人物,虽然原来是学机械现在搞投资,但也很快上手,新公司大部分都是各种海归,相处也还算融洽。我和他两颗蠢蠢欲动的心就开始琢磨着怎么才能多挣点钱,想了各种点子,最后都不了了之,最后他和他的一个同事一起开了一个很小的补课班,不管怎么样吧,终归是有点眉目。
这一年,我经历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婚礼,他帮着我跑前跑后,看样子比我都累。
人最怕的不是辛苦,最怕的是看不到未来。
他开始不满意现在生活,现在的工作。他的工作很出色,但他觉得只要自己干的好就行,别的同事每周总会花几天时间回公司总部领导面前亮个相,问个好,汇报思想汇报工作,他却始终在分公司忙他自己的工作。慢慢的,分管的领导觉得这小伙是不是不积极啊,甚至还就他的工作态度问题找他谈了话,不过他依然我行我素,该干的活一点不啰嗦,都能出色完成,该不去总公司亮相,依旧不去。但论工作能力,他却是不可否认的出色,领导不喜欢归不喜欢,大的活该他干还是得他干。
工作不开心,又出了一件很恶心的事。老蒋是我认为我认识的所有男生里评价为“好男人”的两个之一,另外一个是我的大学同学,因为他经常请客吃饭,又能存的下来钱,所以人称朱老板,现在也结婚生子了。好男人自然有小姑娘喜欢,虽然他进公司的时候就告诉大家他已经结婚了,但还是有一个小姑娘喜欢上了他,全过程我都清楚,她老婆也清楚,他很严肃的拒绝,但并不想伤害这个小姑娘,所以还是当正常的朋友同事相处。可却有人直接到总公司领导那反应,说他结了婚还和别的女生谈恋爱。其实有些时候情况就是这样,当你只是一般优秀,没有到仰望的程度时,是会有很多人看你不爽,盼着你摔跟头的。如果有千般方法想去给一个人下绊子,不得不说,男女关系是最有效的,哪怕仅仅只是捕风捉影的东西,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你也是百口莫辩。领导再次谈话的时候他暴起了,据说当天一个走廊都能听到他的声音。有些事情可以谈,有些事却是半点也冤枉不得。
没过几天,他一个病假就休息了,再过了几天,他就直接辞职了,很多人都不理解为什么,贵阳这个地方,刚入职就20万的年薪说不要就不要了?公司的同事也来劝他。我,却是很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
与此同时,他远在新加坡的老婆因为工作出色已经提拔了两级,工资翻了几番。当初老蒋回国的时候他老婆小原不愿意回来,原因就是小原是一个一心只干活的人,当年高考的时候是因为太紧张发挥失误才考了武汉大学。这样的人一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不过多的关心人情世故。小原说回来贵阳很难找到适合她的工作,她在新加坡只要把工作干好就行,该来就一定会来。
老蒋决定再次返回新加坡。
跟原来公司的老板联系,说明了情况,老板很高兴,欢迎他回来上班,甚至马上约了他回来以后先一起去马来西亚出海钓鱼。
老蒋回新加坡已经一个多星期了。说心里话,我觉得挺愧疚的,因为当初是我极力劝他回来,多方去帮他联系工作。耽误了这一年的时间,回去以后很多事情又要从头再来,当年他还在新加坡时带的小弟都已经有猎头来挖了,可他又要重新回去当小弟。他自己其实也想留在贵阳,因为毕竟他的父母在这边,贵阳的辣椒也更合他的口味。送别他时,我跟他说起了我的愧疚,他却反过来安慰我,后来我也就这么安慰自己了:顺风顺水的人生总是不完整的,与其晚遇到波折,不如早早的先来一次,毕竟现在就算跌倒也还有站起来的机会,可能跌倒一次更能清楚的认识自己,认识环境。
9号那天早上,何老师本来也要去送他,可是太早了,只有我一个人爬了起来。老蒋的爸妈一起送他到了机场,从车上取下行李以后,他妈妈说了一句:“小余在,他送你进去就行,我们就不送了。”老蒋拥抱了他的爸爸妈妈,没再多说什么,然后我推着行李陪他一起走进机场。
老蒋进安检以后我从机场出来,意外的发现,连绵半个月小雨贵阳居然出现了太阳。老蒋的这一年,也让我懂了很多,希望这难得的阳光能照亮他的前程,更希望他能早日带着他老婆真正意义上的 衣锦还乡。
老蒋,赶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