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读《王阳明全集》,发现其学说的三大来源,一是《四书五经》,尤其是《大学》《周易》及程朱理学和陆九渊心学,尤其是朱子格物致知说;一是佛老思想;一是本人经历,尤其是谪居龙场和平灭盗寇。
但值得强调一点的是他从小就立定的必为圣人之之志。《王阳明全集》多处说立志,对儿子说,对弟弟说,对弟子说,对同僚说,可以说“立志”是一个人何去何从的出发点,无此,人生将行不知何往。王阳明本人之所以成为古今完人,最重要的就是他早早地就立定志向,而且终生诚守不易。“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能行天道人道,怎不成为完人?
最重要的还是阳明一生践履。纵观王阳明一生,12岁立志做圣人,15岁出游居庸关,17岁新婚之夜与道士谈养生,19岁拜谒娄谅,知“圣人可学而至”。21岁开始对宋儒格物理论产生兴趣,并认为找到了学为圣人的途径,开始研读朱子著作,并付诸实践——格竹子,7天无果病倒,遂沉溺于词赋。22——25岁两次会试落第,回乡结龙泉诗社,玩了一段时间觉得还是放不下圣人之志,放下词赋,再按朱子循序渐进读书方法,继续研究朱子格物致知,仍然沟通不了事物之理和自己的心,二者仍是两事。28岁中进士,观政工部一年,自出新意以排兵布阵法修王越墓。31岁告病回乡,筑室“阳明洞”,学导引术。33岁,清理以往思想,知辞章为无用虚文,悟佛老之非,认为其断灭种姓。而朱子书又学而不得其心,从此彻底卸下思想包袱,放下辞章,放下佛老,放下朱子。34岁倡言“先立必为圣人之志”,开始讲学。被认为好立异端,与湛若水定交。35岁贬龙场,36岁在贬谪路上历经生死逃亡,37岁在龙场,历经百千险难,一夕悟道“圣人之道,吾性自足,不假外求”。38岁始论“知行合一”。39岁庐陵知县,八个月后入京。40-44岁,由北京到南京任闲职。45岁巡抚南赣汀章。47岁平定民变,刻古本《大学》及《朱子晚年定论》,全面清算朱学,徐爱病逝。48岁平定宸濠之乱,巡抚江西。49岁,王艮在南昌入门。50岁始揭“致良知”,封新建伯。51岁专在绍兴讲学,京中谤起。53岁京中大礼议,未直接参与,皇帝暗生不满。56岁巡抚两广,天泉证道,四句教出。57岁,平定思恩田州民变,破八寨断藤峡瑶民民变,病逝途中。可以说,王阳明的“心学”是在他长期的人生求索中,并在经历了生死存亡各种艰难困顿和毁谤从议中产生的,而“心学”的成熟则是在他的人生经历尤其是建立赫赫功业后的毁谤交缠中得到验证确实的。所以说“心学”不仅仅是一种单纯的学说学术,更是一种实践学工夫学,它的生命力就在于它的实践性日用性。通观其一生,他受佛老思想影响甚深,已经化而不觉,尽管他后来自觉地批判佛老,但不可否认,佛老精神已经进入了心学,除了在出世入世上的根本差别,心学与佛老有很多的相似之处,所以他晚年曾说“儒佛老庄皆吾之用,是之谓大道。”他是在吸收批判佛老的基础上,才发明的自家意思。朱子理学和陆九渊心学,更是王阳明登高望远的前贤肩膀,他直接从朱子格物致知开始探究圣学,反复不得而果断扬弃,直接启悟于陆九渊心学的直接简易和孟子的良知说,从而创立心学,又反证于《四书五经》而不谬,于是确信吾道成矣。
可以说,是王阳明本人的传奇人生促使他创立了别具一格的新学说,从这个角度讲,心学产生于人生践履,本身就是一种实用学说。此学有本有源,有体有用,远承尧舜精一之道,本诸孟子良知学说,汲取陆九渊的简易,扬弃佛老之灭性,一反朱子之支离,再以之验证于《四书五经》而处处通透,可以说王阳明“心学”的产生既简易又困难。王阳明曾说“良知二字,某于百死千难中得来,不得已与人一口说尽”。王阳明以“良知”说法,处处通透,事事明了,这一正法眼藏乃是心学的不二法门,如何不简易?然而如王阳明的艰难经历以及道德事功,世上有几人能再有,如何不难?所以王学末流不如阳明,主要在于人生践履。缺少了实践,心学就失去了眼睛,少了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