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观星记

我们去的是位于鄂尔多斯的沙漠是恩格贝沙漠生态区,属于库布其沙漠。在参观沙漠博物馆时我得知,这片无比广阔的生态区或者绿洲,竟然完全是由人工改造出来的。

四十年前的恩格贝一片荒芜死寂,这里深受狂风沙尘的侵袭,导致植被被毁,被称为“不死的地球癌症”。经过一代代治沙人数十年的努力,如今这里变成了生机盎然,绿化覆盖率达到了78%的生态休闲度假区,这怎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治沙中起到决定作用的,竟然是一位叫做远山正瑛的日本人。他是一位治沙专家,被称为沙漠之父,以八十岁高龄在中国亲自带领当地人治沙14年,平均每天工作10小时,种树超过300万颗,如愚公移山一般对沙漠进行一点一滴的改造,终于成就了了今天美丽绿洲。

远山正瑛从八十多岁一直工作到九十七岁去世,为中国和世界留下了一片绿色的希望之地。不远千里,背井离乡,无偿付出,不辞辛劳,这是怎样的坚定执着的信念和理想?如果有了这种精神,这世间又有什么难事呢?

下午我们驱车深入到恩格贝沙漠的中心区域。这是一般旅行团几乎不会涉足的营地,只有探险者和我们这种亲子团才会前往。孩子们是最开心的,和家长们一起亲手在滚滚黄沙包围一小块树林中手工搭建起帐篷;家长们难得全身心投入活动,享受亲子时光——因为这里没有任何手机网络信号。

搭好帐篷,领队老师带领孩子们做了一会彩色沙画,为的是躲避一天中日光最毒辣的阶段。接着团队开始了这一天的重头戏——沙漠攀登和高崖滑沙。

我们要征服的是一座近乎倾斜角度近乎垂直、高达数十米的沙漠悬崖。脚下软绵绵的沙子几乎无从借力,每个人基本上是爬两步滑下一步的节奏。爬到了一半左右我就感到有些体力不支,加上风沙遮眼,烈日炙烤,越接近终点越感到心跳加剧,甚至呼吸都有些困难。

经过艰难的攀登,我终于站在沙崖之巅,迎面吹来的风沙竟如刀子一般,割得全身肌肤隐隐作痛。在夕阳斜照下勉强眯起双眼,终于看到了大漠的全貌:一望无际的金黄轮廓呈现出连绵不绝的完美弧形,落日光影下的万里戈壁悠远广阔,耳边传来的飘渺风声平添几分孤寂苍凉。“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黄沙始到金”,我想在无垠的沙漠中生活、旅行和探险的勇者,随时会面临意想不到的艰难危险,也有可能遇见意料之外的壮美奇景。

几个体力好的男孩子和爸爸早早爬上沙崖顶端,但一些女孩和妈妈们却爬得异常吃力。落在最后一对母女几乎要双双放弃了,却在大家的鼓励下坚持着。妈妈为了给女儿做榜样,终于和她一起坚持到了最后,成功爬到了顶端。当她们爬到终点的一刻,所有人都鼓掌欢呼起来。

接下来进入了孩子们的狂欢时刻。他们拿着滑板从高处陡峭的沙壁一次次俯冲滑下,再一次次拖着滑板艰难爬上沙坡。在金色大漠里与沙粒亲密接触,与小伙伴尽情嬉戏玩耍,这是在钢筋水泥包围的城市中绝对无法得到的体验。

很快,大漠的夜悄然间降临了,四周陷入了如浓墨一般的黑暗。没有电子产品,没有娱乐活动,各个家庭成员都早早钻进帐篷入睡。领队老师说在凌晨三点可以爬起来看星星,家庭可以自愿选择参加。当然要看!我们一家三口都很兴奋,入睡前调好了闹钟,早早做好大漠观星的一切准备。

我躺在帐篷里,迟迟没能睡着。地上很硬,帐篷很挤,左右移动都不自在。风沙穿过树林的声响在深夜似鬼笑、似狼嚎,尖利刺耳,吵得人心绪不宁。也许更因为兴奋或乱想而失眠,这可是睡在沙漠的荒野之中,会不会有猛兽光顾……

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到中夜,凌晨两点钟醒了之后就再也无法入睡了。好容易熬到三点钟叫醒妻儿,披上睡袋走出帐篷,仍然感到阵阵寒意。我们在黑暗中仰起头,用惺忪的睡眼向天空上方上极目望去。

“哇!”我们不约而同齐声惊呼。

只见或明或暗的漫天星宿像一盏盏首尾相连闪烁着的小灯,组成了一条条长短不一的“星之链”,再织成了一张张纵横交错的“星之网”,铺满了我们视野所及的所有空间。

由于营地周围没有任何耀眼的光亮,绝对黑暗中我们的眼睛对光线变得非常敏感,加上沙漠中心空气清澈透亮,夜空中的每一颗星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形成了一幅迷人的“星之图”。我们还第一次看到了美丽的银河,她如同穿着银色薄纱的少女,身上点缀着闪烁不定的“钻石”,轻轻笼罩在我们的头顶。

我和妻子儿子从“星图”上识别出南方最夺目耀眼的一颗星星——“天狼星”。过了一会,儿子突然惊奇地发现,最亮的“天狼星”竟然悄悄改变了位置,从星空右侧往左侧移动了了一些!

我也是头一次意识到,原来天上的星星的位置是相对的。随着地球的自转,“星图”会以北极星为中心发生位移,比如我们在前半夜看到的“北斗七星”此时已经遍寻不到——原来“斗转星移”说的就是时间和空间都发生了改变啊!

我们就这样在大漠中央观星、赏星、谈星,论星,头脑中思绪遨游到无穷无尽的宇宙。这些星星也许来自百万、千万光年之外,那对人类如此短暂的生命来说都近乎是永恒的存在,好像知道,神秘的宇宙到底藏着多少变化,多少秘密,多少故事……

十分钟过去了,半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随着“斗转星移”,我们带着铺满星光的记忆,钻进位于大漠中央的简陋帐篷,伴着风沙的呼啸声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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