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司机小强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为了让我们一行及时坐上车直奔敦煌,他已经在柳园火车站熬了一整宿。那些时日,柳园到敦煌正在修路,车在一片荒漠中行进着,风很大,冷风肆虐地敲打着车窗,突然,小强停下了车,冷静地说道,我感觉声音不对,好像车胎被扎了,四十分钟,他在清晨凛冽的寒风中修车换备胎,轻车熟路,游刃有余,三十不到的年纪,我不经意高看了他几眼,随后直奔敦煌的两个小时车程,他给我们讲起了他的故事。
小强出生在甘肃敦煌一个普通的农家,家里有兄弟俩,因为哥哥一直品学兼优,所以从小到大他就是那个帮父母干农活打杂的人,初中毕业后,家里的经济情况只能供一个孩子,几乎都不用争议不用讨论,他顺理成章辍学打工。
他讲起他在秦皇岛那几年打鱼的时光,眼睛里满放异彩,没有详细地描述有多辛苦有多艰难,只是轻描淡写地总结反正那几年我一个人挣了十几万,不但供我哥哥上大学,还买了一个出租车。
我却是可以想像那样的情景,一个十六七的少年,跟着一群大人喊号子拉渔网,清晨的太阳柔柔地照耀他那黝黑的皮肤……
他说他从秦皇岛回来的日子红火到了极点,哥哥大学毕业了,他跑着出租拿着稳定的收入,初中谈的女朋友也开始奔着结婚打算了,日子虽平淡却感觉越来越有奔头。他略微停顿了一下,余光似乎延伸到远方,似乎在怀念也是在畅想。
片刻之后语气略有些伤感,可惜好景不长,有一天他哥哥喝多酒驾结果出了车祸,家里卖了他挣回来的出租,东拼西借总算救回来他哥半条命,由于伤了脊椎胸部以下完全瘫痪。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这个刚刚品尝了些许好日子的家突然陷入了困境。这个时候女朋友的父母开始不顾一切地反对他们的婚事,这无疑让刚刚才二十出头的他雪上加霜,一手打拼下的家业因为哥哥什么也没有了,谈了十来年的感情因为哥哥也倍受阻挠。
他没有说什么,把哥哥交给父母照顾,拼尽全力去想办法挣钱,贩卖水果做保安到工厂打工帮别人跑运输……想尽一切办法继续哥哥后续的治疗,当然他也曾想保全他的爱情,带着女朋友私奔,最后也没能征服以死相逼的女朋友的母亲,他妥协了,与女朋友分了手,也许真正的爱情就是要让对方幸福吧,他的家,他的哥哥,将会是他一辈子的负累,而他也真的不想拖累这位爱了十年想要和他一起吃苦的好姑娘。
上天还是有眼,不久以后他遇到了现在的妻子,在妻子帮助下买了七座的金杯,开始做旅游专线,几年的时间还了债买了房。他哥哥的境况也越来越好,虽然每天还得继续进行药物治疗,却是越来越好,现在利用大学所学开了网站,用互联网为弟弟的旅游线路做线上预约等,每月也能挣上小几千的收入。
他给哥哥花三万多买了一个现今市面上最先进的轮椅,可以帮助哥哥做康复治疗,他又略有些遗憾地说,要是早几年有钱买,说不定会恢复得更好。
我一路沉默,听完他讲的故事,脑海里随即播放了很多个画面:小小少年卯足劲在海里打鱼拦网,为了挣钱东奔西跑疲惫不堪却依然像男子汉那样屹立不倒,在哥哥父母面前俨然一座山,永远斗志昂扬“没事,有我呢”,面对不得不放弃的真爱一个人的时候无奈举杯买醉,一次次在哥哥身边鼓励他帮助他让他感受到手足的温暖自己的价值……
他一直就是我的负担,他说这句话嘴角露着浅浅的笑。他可能恢复到自己站起来吗?我问道,应该不会的,但以后我会给他请一个保姆来照顾他,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瞬间很坚定。
你只需要负责好好活着,其他的我来扛就可以。
这个吹着裂风有些清冷的清晨,在听完了这个故事以后,我突然感觉到了一种温暖。这个世界有一种情谊叫手足,有一种担当叫兄弟,无论好坏,无论你贫穷或者富有,无论你健康或者疾病,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在你身后,钱没了我们可以挣,爱情走了也许还会有新的爱情,而今生我只有你一个兄弟,让我们今生一起走,你不能走,就让我推着你走,父母老了,我就是你一辈子的依靠……
这大概是我听过的最打动人心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一直很乐观,不到三十的年纪仿佛经历了一辈子的沧桑,他说爱他的女子还有两个,这样的人纵然贫寒纵然不帅,但踏实肯干,有情有义,吃苦耐劳,尊老爱亲,积极上进……怎么会缺少青睐的目光呢,所以他理所当然应该得到幸福的。
这个世界原就是平凡的世界,普通人的世界,许许多多的普通人像你我一样在努力绽放着自己这个平凡而又独特的生命,也许在另一些地方还有很多很多个小强,他们有着打不死的蟑螂小强一样的精神,无论这个世界如何将困难窘境像滚石般砸向他们,他们依然张开双手不屈不挠地拥抱生活。
谢谢你,司机小强。愿你们兄弟合力创造更美好的生活,愿你余下来的人生多一些温暖少一些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