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我们年轻 趁他们还在

(很久以前的一篇文章,现在读起来,觉得写得很乱,也许是想表达的太多,反而却什么也表达不出来,此刻,有想做修改的冲动,但最终还是决定保留初版,因为这是我在内心对父母最初的承诺)

身边的朋友总说我是一个不会表达感情的人,越是喜欢谁,就对谁表现得越冷漠,有时候甚至是拒他们于千里之外。其实,我并非不懂得表达自己的感情,也并非是有意拒他们于千里之外,与其说我是冷漠的对待他们,不如说我是在逃避他们,而是我担心自己令他们失望。在我的世界里,喜欢就会想拥有,而要想拥有,就要有拥有的资本,否则便会觉得不配拥有。

伴随着成长,喜欢的越来越多,贪恋的越来越多,愈发的感觉自己的微不足道,面对喜欢的想拥有却又害怕拥有,因为害怕自己没有能力让他们生活的更好,也害怕配不上自己所喜欢的。不知何时,心里便萌发了这一念头:未来的日子还很长,现在,我要把自己变得足够优秀,这样才能在将来给他们想要的生活。从那以后,我努力让自己更加优秀,高要求的对待自己,然而却从未发现,在我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的过程中他们却在不知不觉间渐渐的离我远去。

2015年大亚湾

我最爱的人是我父亲,他有着1.87的身高,高高的鼻梁,白白的皮肤,一张瓜子脸,但是父亲不喜欢笑。于是童年的某段记忆中,我的脑海里没有父亲的笑容,也不知道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的。他很少跟我说话,有时候一天也不会聊上一句,以至于那时候总觉得父亲不喜欢我,这种想法在我的脑海里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发生了一件事情之后。

有一次跟小伙伴闹别扭,被他们合伙暴打一顿,于是便哭着跑回家向父亲告状,本以为他会心疼我,替我讨回公道,不料他竟狠狠的批评了我一顿:哭什么哭,别人打你,你不知道想办法解决啊。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当时觉得父亲不肯帮我,是因为他不喜欢我,于是我哭得更伤心了,母亲回来以后我便把这告诉了她,并对母亲说:别人家的爸爸都很爱他们的,为什么爸爸不爱我,我一定不是他生的。母亲没说话,只是告诉我小孩子不要瞎想,以后长大了就知道了。

从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看父亲的眼睛,不敢跟他说话,那时的父亲在我的心里就像是一个陌生人,我永远猜不到他的情绪会因为什么而改变,看见他我就躲着,吃饭的时候我也总是自己拿着碗坐在院子里吃,母亲问我我就说不喜欢坐桌子。

那件事情发生以后我不再调皮捣蛋,总是乖乖的待在家里读书写字或者跟着母亲,因为我知道父亲不会像别人的父亲那样保护他们的小孩,我也不再奢望他能在我被其他小孩欺负的时候替我主持公道,我只是希望自己不要惹他生气,做个乖小孩,让他喜欢我,跟我说话。但也奇怪,从那以后我发现父亲对我的态度有所好转了,他会偶尔在上街前问我想要吃什么,并在下午回家的时候给我买回来,他会开始带着我去田野里转转,偶尔还让我帮忙,稍大点之后他还亲自带着我逛街,给我买漂亮的裙子,吃饭的时候帮我夹菜,知道我不喜欢吃肥肉,便让母亲把肥肉和瘦肉分开做。

记忆里,那是我童年中最快乐的日子,因为我最爱的父亲他也爱我,而我则把父亲对我的爱归结于我的乖巧懂事。我觉得只有自己更加优秀,更加听话父亲才会更加爱我,于是不管是生活还是学习,我对自己的要求都很高,也许真的是有付出就会有收获吧,我的学习成绩在班上总是名列前茅,老师也很喜欢我,在家访的时候,总在父亲和母亲面前夸我乖巧努力。每当这时父亲就会笑得很开心,有一次起来上厕所路过他们房间,我分明听见父亲对母亲说:这娃还真争气,虽然我平时不问她,不管她,但她还挺懂事,不会像其他家小孩那样给家里惹麻烦,学习也挺好。”听到这些,我激动了整个晚上没睡着,想象着他在第二天表扬我的场景,结果他根本就没提这件事。只是后来的日子他会时常告诫我不能骄傲。父亲就是这样,明明很关心我,明明很认可我,可他就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隐藏着自己的真实情感。还好我知道父亲其实是深爱着我的。只是他不善于表达罢了。

2015年大亚湾

随着年龄的增长,很快我便上了高三,一次月假期间,一家人在电视机前看电视,当时正好播的是一档旅游节目,介绍的旅游景点是北京,父亲突然说:”要是有生之年能去长城看看那该有多好”我回过头看着坐在沙发的父亲,他的眼里充满了渴望,那个眼神我永远都不会忘,在这之前,我从没有见过父亲如此温柔又急切的一面。也许真的是“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吧!在父亲那句话之后我就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实现父亲的这个心愿。于是我认真学习中国的历史,建筑,地理,因为我希望在陪父亲游玩的过程中,亲自为他解说每一处风景和历史建筑。

高考填志愿时,我选择了北京,因为这里是父亲向往的地方,我希望有一天能够用自己的能力带着父亲走遍北京的大街小巷,看遍北京的每一处名胜古迹。但我也知道这要完成这一计划也并非易事,父母年纪大,我不想他们因为害怕物价太贵而担心来北京游玩会给我带来经济负担,也不想让他们在拥挤的地铁上被挤来挤去,我希望他们来到北京玩得是开心的,毫无顾忌的。而这一切我需要通过自己的努力,上了大学之后我更是认真的学习专业知识,利用假期时间工作赚取工作经验,以便毕业以后能尽快的找到工作,实现父亲的心愿,大概是心有目标吧,总觉得大学的时间过得很快,一忙起来就会忘记给家里人打电话,以至于母亲打电话时常常会说我白养了,上了大学就忘了家人,这时我总会对母亲说:不着急,以后还有很多时间能陪着你们,只是不是现在。

去年的一个晚上,大概十点多的时候父亲给我打来电话,问我近况如何,而我则因为当时学校的晚会很忙而没有跟父亲聊完便把电话给挂断了,等晚会结束已经是凌晨,原本是想着给父亲打回去的,但是又怕打扰到他们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第二天一大早母亲就给我打了电话说那晚父亲在我挂断电话之后竟然哭了,因为那天晚上是父亲的生日,母亲告诉我:“你爸爸说一家人都聚在一起为他庆祝开心时只有你一个人不在,不是因为你没有给他庆生,而是因为他感觉你一个人在北京太孤单,担心你不能照顾好自己,打电话是想听听你的声音。”那一刻我没有给母亲解释什么,因为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都无法弥补我在挂掉父亲电话那一刻给他带去的难过和失落。尽管如此我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问题的存在,我也没有想过要抽出一些时间回家看看他们陪陪他们,我还在想着怎样才能把自己变得更加优秀,怎样才能找到高薪的工作,才能在将来有更多的资本陪着他们。

原本以为我坚持了那么久的信念,会随着我的成长而渐渐的实现又或者更加坚定,然而就在不久前的一件事让我发现:我的信念没有错,我的坚持没有错,我对父亲的爱没有错,可是我爱的方式错了。

也许我天生就是一个情商不高的人,总是听不懂周围人的言外之意,那天,我和往常一样正在选取最近的新闻热点话题,为接下来的新闻评论竞赛而做准备,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是父亲,我便离开教室接听父亲的电话,父亲先是问我北京的天气如何,交代我要记得适当的添加衣物,又问我在学校有没有喜欢的人,刚听到父亲这句话的时候很惊讶,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关心这些,一时间竟害羞起来,并告诉他这些事并不着急,之后他又跟我说要我以后节假期间尽量多回家看看,不要一年到头才回去一次,回到家里要听母亲的话,多关心母亲,说母亲脾气不好,要我多忍着点不要跟他闹脾气,听到父亲说这些,我突然觉得很感动,甚至再想父亲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矫情了,那次电话是我记事以来父亲对我说话最多的一次,虽然只有短短的三分钟,为此我却兴奋了好久,还在通话之后发表了一个朋友圈。为了向母亲显摆父亲对我的关心,课堂结束之后还特意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但是母亲一直没有接,我以为是母亲太忙又或者是因为手机静音了,便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然而后来我才知道那一次父亲和我的通话差点成为了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次对话。

一天之后母亲给我回了电话,接通电话之后没等母亲开口我就炫耀起来,对母亲说:“爸爸昨天给我打电话了,和我聊了三分钟呢,他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么多”说完还洋洋得意的等着母亲对我说一些羡慕的话语,结果母亲没有回答我,过了一会儿她突然问“你爸爸都给你说什么啦?”我如实的把父亲给我说的话说了重复了一遍。母亲又沉默了一会儿,冷冷的对我说:“他跟你说这些你都没有发现些什么吗?你觉得他会无缘无故的给你说这些吗?”从母亲的语气中我能明显的感觉她已经生气了,还没等我回答,他接着说“我们现在在医院,你爸昨天刚做完手术,他给你打电话是在手术之前,他怕他自己以后再也醒不过来了”当我听到“手术”两个字的时候,泪水夺眶而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觉得这就像是一个玩笑,觉得这是一件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事,那一刻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对着母亲大吼起来:“你们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会手术”面对我的怒吼,母亲很淡定说:”现在已经没事了,你爸爸昨天突然肚子疼得厉害,后来检查出是肠癌晚期,不告诉你是因为害怕你太担心,怕你一个人急着回来,在路上出事”说完便把手机递给了父亲,让父亲跟我说话,父亲对我说:“我已经没事啦,你不用担心,在北京好好照顾自己啊,放了假早点回来陪我聊聊天,我都还没有好好跟你说过话呢”我一边强忍着泪水,一边放松情绪回答父亲:“恩,我知道了,您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于是便挂掉了电话,接下来我的脑海里不断涌现出曾经和父亲在一起的各种画面,我不知自己当时哭了多久,也不知道是怎样订了第二天回家的车票,我只记得那一次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痛,我也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心痛。

得到老师的批准后,我便请假回家了,下车之后我直接去了医院,对于我的突然出现父亲很惊讶,而我则在看到病床上脸色苍白还打折点滴的父亲时,再一次流泪,尽管在去医院的路上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让父亲看到我如此脆弱的一面,可我终究还是没能忍住。那时,我不知道自己哪来得勇气,跑到父亲的病床前,紧紧的抱住了他,他轻轻的拍着我的肩膀说:“都是大学生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接下来的几天我便一直陪在父亲的身边,照顾着他的饮食和起居,那几天我和父亲聊了很多,仿佛想把小时候没说的话全部都要补回来一样,出院的时候父亲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父亲不想影响我的学习,便一直催促我回学校,尽管不想离开,但在他的再三要求下,我还是在他出院的第三天便回了学校。

后来的日子,我便每天给家里一个电话,不管有没有什么事情都会闲话家常几句,偶尔也会跟父亲闹闹磕,渐渐地,我发现其实父亲很爱笑,只是一直以来我给了自己太大的压力,不敢正视父亲的脸而没有发现。

图片来源于网络

曾经,我以为自己真的像朋友所说的那样淡定,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有条不紊的解决,然而当父亲这件事情发生以后,我才知道自己一点也不淡定。曾经,我以为等自己有所成就时还有很多闲暇的时间可以陪着父母游山玩水,尽为子之孝,然而事情发生之后我才发现其实这些事情我现在就可以做,只是一直以来都是我自己想得太多,太过追求完美,反而忽视最真实的东西,我总是想着等我有足够的经济能力以后在陪他们,却没想过他们不会一直停在原地等我,他们总会有老去的那一天,总会有离开我的那一天,而谁也不知道那一天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虽然到现在我也没能陪着父母游览那些山川美景,但我却总是在假期到来时第一时间回到家中陪伴在他们的身边,也许我不能给他们更好的物质生活,也不能给他们昂贵的礼物,但我可以为他们做上一桌可口的饭菜,可以倾听他们的故事,可以把自己开心的事情跟他们分享,在他们看来已经很满足了,父亲曾经在聊天时对我说:“我并不想要你能给我们买多少东西,也并不想要你能为我们做多少事,你只要经常陪陪我们就好了。”也许,我应该感谢父亲的那次手术,是那次手术让我知道我不能把对父母的爱留到最后,而应该趁他们还在及时的表达出来,陪着他们,不至于在以后的日子给自己留下遗憾。

趁我们年轻,趁他们还在,多陪陪他们,跟他们聊聊天,久而久之,你会发现这是一种乐趣,也能成为一种习惯。不要觉得时间还很多,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不要让这一秒认为下一秒还可以做的事,而在下一秒却成为了遗憾和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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