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过年

娃娃过年

小时候就盼着过年。过年意味着穿新解馋,意味着放开了玩。

那时候新衣服都是在家做,几乎家家都有缝纫机。做娘的腊月里早早扯回布料,手巧的自己裁剪自己缝。手笨一点的,或是有时候想给孩子换个花样的,就要抱着一大堆裁剪好的布条布片,东家西家来回跑着请教怎么剪怎么缝。遇上家务又多孩子又多的人家,当妈的难免会手忙脚乱,有时把老大的领子上到老二的,有时老三的裤子口袋上反了,有时实在来不及,初一早上急急忙忙把袖子了上几针,先把孩子打发出去给长辈拜年,等挣到几颗糖果几毛钱回来,再咯噔咯噔上缝纫机。

女孩子还对娘的劳动成果还珍惜点,男孩子才不在乎呢。若是几个男孩子遇到一起,准会都靠着墙,你挤我我挤你,“挤暖暖”;鼻涕下来照样用袖子抹,弄脏新衣服,只需一两个时辰。对于男孩子来说,过年,最开心的就是放鞭炮。

比起现在人们动辄花成百上千元的买鞭炮礼炮,那时候就显的“寒酸”多了。那时候一个工分价值2分钱,一年下来全家人挣不了几个钱,买炮是100响200响一挂的,买四五挂,有钱的最多也就是再花一块钱买一二十个“雷子”,就算过年了。

小孩子也珍惜,不会整鞭点着了放。从大人那里讨来一挂,小心翼翼的拆成单个,要是不小心把那个鞭炮的焾子弄掉了,要慢慢的再塞上。然后抓上一大把,装进新衣服口袋里,剩下的用纸包好藏到那个砖缝缝里。打火机是没有的,火柴很贵,西安钟楼牌火柴,白纸包着薄如树叶的木片,方方正正硬邦邦的,正面贴有漂亮火花图案,要2分钱一盒。通常都是大人买回来“一疙瘩”,取出一盒,放在灶台上,其余的,上交给奶奶,存放在挂在房梁上总能变出好吃的神秘的小竹蓝里。用香烛之类点炮也很“奢侈”,怎么办?门外是成堆的干透的棉花杆,皮硬芯绵,比香烟好使得多。抽出一根,挎掉枝枝叉叉,锅灶底下引燃,吹灭明火,另一只手捂紧口袋,一溜烟跨出大门,朝着“砰”、“啪”有鞭炮声的地方跑去……

几个小朋友凑到一块,总会想着法子放每一个鞭炮。路边的浮土,拢成一堆,埋上一个,炸的尘土飞扬;开裂的树皮,塞上一个,炸的皮开肉绽;破烂的洋瓷碗、没屁股的灯泡、干瘪的包谷壳、墙角的蚂蚁窝,都是被“袭击”的对象。有时,也比试谁的胆子大,把鞭炮拿在手里点着,看谁扔的远扔的高,结果把手炸的“兹兹”发麻,一边哈气一边乱抖。

更高级的玩法,当属玩“链子枪”。

把废旧自行车链条拆成一截一截的,七八节一摞,用自行车内带剪成的皮筋儿,从中间低凹处捆扎勒紧,下面一串孔,用来固定在铁丝握制的枪架上,上面一串孔,用来装炸药和走枪栓。使用时,拉开长长的枪栓,把最前面两节链条扭错开,从里朝外塞上一根火柴棍,再捋齐其余链条,火柴头刚好堵住上面的孔,然后慢慢地用掏耳勺将炸药一点点装进孔里。瞄准目标,扣动扳机,随着一股浓烟,两三米之外的树叶被射出的火柴棍击穿。

“枪手”除了腰间别一把“链子枪”之外,口袋里还配备有“弹匣”。所谓“弹匣”,就是装满炸药的小青霉素药瓶。孩子们把鞭炮包装纸,一层层剥开,把炸药倒在白纸上,用掏耳勺仔细的将塞炮尾的黄泥拨掉,再把炸药倒进青霉素药瓶,最后要用掏耳勺捣实。有一次,黑娃舍不得浪费多剥出来的炸药,捣实太猛,“嘭”的一声,炸的手指血流不止,幸亏拿的较远,才未伤及眼睛。

黑娃是村里同龄孩子当中最捣的。那年夏天,晚上十点多,天热睡不着觉的黑娃,再村子里游逛,走到老齐家门口的时候,看到门道铺的凉席上,只有小孙子一个人在熟睡,蹑手蹑脚的抱起孩子,放到村边麦场上,半小时后,还是“好心的”他,跟着急疯了的齐家大人,“找”到了孩子。也是在那个夏天,邻村演露天电影,因为抢占位置,和邻村几个较大点的孩子,“结了梁子”,当时打完架,没分出上下,之后,只要远远看见,轻则对骂几句,重则互扔几块胡基疙瘩(田地里的土块),才算完事。

黑娃也是村里孩子当中做“链子枪”做的最好的。虽说黑娃只有13岁,但他的手劲儿大,弯制的直角直,枪架子硬帮不变形,手把握着舒适,枪栓拉着利索,扳机扣着迅猛,同样节数的“链子枪”射程远,枪声大,射的正,就连他三爸也夸赞他,还专门从自己工作的工厂里,带回来一卷电镀过的铁丝,让他做了一把锃明瓦亮的“链子枪”,自从快过年家里买来了鞭炮,他就整天别在腰上,“枪”不离身,晚上睡觉也要压在枕头下。

就在那年腊月底的一天,天刚刚黑透,村外忽然传来几个孩子有节奏的齐声叫喊:“黑娃你来我不打你,黑娃你来我不打你!”黑娃一听,知道是邻村那几个家伙。他叫上木犊,循声而去。

对方五六个半大小子,在地垄上坐了一排,见他俩来了,其中一个稍胖点的站起来,说:“黑娃,几天咱不打架,跟你商量个事。”“啥事?”黑娃不软不硬的问。“听说你有一把锃明瓦亮的‘链子枪’?我想跟你换。”原来,黑娃有把锃明瓦亮“链子枪”的事,也传到他们耳朵里,小胖想用三挂100响鞭炮来交换。黑娃不换。对方又增加一个“弹匣”,黑娃还是不允,双方僵持不下。最后,在小胖子近乎哀求声中,黑娃说:“好吧,大过年的我只增加一个条件”,小胖急切地问:“啥条件?”,黑娃一板一眼的说:“就是以后大家和平共处,互不开战。行不行?”

成交。一众孩子,从田垄上一跃而起,欢呼雀跃。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 序言:七十年代末,一起剥皮案震惊了整个滨河市,随后出现的几起案子,更是在滨河造成了极大的恐慌,老刑警刘岩,带你破解...
    沈念sama阅读 205,386评论 6 479
  • 序言:滨河连续发生了三起死亡事件,死亡现场离奇诡异,居然都是意外死亡,警方通过查阅死者的电脑和手机,发现死者居然都...
    沈念sama阅读 87,939评论 2 381
  • 文/潘晓璐 我一进店门,熙熙楼的掌柜王于贵愁眉苦脸地迎上来,“玉大人,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事。” “怎么了?”我有些...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151,851评论 0 341
  • 文/不坏的土叔 我叫张陵,是天一观的道长。 经常有香客问我,道长,这世上最难降的妖魔是什么? 我笑而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54,953评论 1 278
  • 正文 为了忘掉前任,我火速办了婚礼,结果婚礼上,老公的妹妹穿的比我还像新娘。我一直安慰自己,他们只是感情好,可当我...
    茶点故事阅读 63,971评论 5 369
  • 文/花漫 我一把揭开白布。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火红的嫁衣衬着肌肤如雪。 梳的纹丝不乱的头发上,一...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48,784评论 1 283
  • 那天,我揣着相机与录音,去河边找鬼。 笑死,一个胖子当着我的面吹牛,可吹牛的内容都是我干的。 我是一名探鬼主播,决...
    沈念sama阅读 38,126评论 3 399
  • 文/苍兰香墨 我猛地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场噩梦啊……” “哼!你这毒妇竟也来了?” 一声冷哼从身侧响起,我...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6,765评论 0 258
  • 序言:老挝万荣一对情侣失踪,失踪者是张志新(化名)和其女友刘颖,没想到半个月后,有当地人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经...
    沈念sama阅读 43,148评论 1 300
  • 正文 独居荒郊野岭守林人离奇死亡,尸身上长有42处带血的脓包…… 初始之章·张勋 以下内容为张勋视角 年9月15日...
    茶点故事阅读 35,744评论 2 323
  • 正文 我和宋清朗相恋三年,在试婚纱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绿了。 大学时的朋友给我发了我未婚夫和他白月光在一起吃饭的照片。...
    茶点故事阅读 37,858评论 1 333
  • 序言: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男人离奇死亡,死状恐怖,灵堂内的尸体忽然破棺而出,到底是诈尸还是另有隐情,我是刑警宁泽,带...
    沈念sama阅读 33,479评论 4 322
  • 正文 年R本政府宣布,位于F岛的核电站,受9级特大地震影响,放射性物质发生泄漏。R本人自食恶果不足惜,却给世界环境...
    茶点故事阅读 39,080评论 3 307
  • 文/蒙蒙 一、第九天 我趴在偏房一处隐蔽的房顶上张望。 院中可真热闹,春花似锦、人声如沸。这庄子的主人今日做“春日...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0,053评论 0 19
  • 文/苍兰香墨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三九已至,却和暖如春,着一层夹袄步出监牢的瞬间,已是汗流浃背。 一阵脚步声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1,278评论 1 260
  • 我被黑心中介骗来泰国打工, 没想到刚下飞机就差点儿被人妖公主榨干…… 1. 我叫王不留,地道东北人。 一个月前我还...
    沈念sama阅读 45,245评论 2 352
  • 正文 我出身青楼,却偏偏与公主长得像,于是被迫代替她去往敌国和亲。 传闻我的和亲对象是个残疾皇子,可洞房花烛夜当晚...
    茶点故事阅读 42,590评论 2 343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

  •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这是宋代诗人王安石在《元日》写道的,诗人简短的...
    张琼亮岩镇核桃小学阅读 359评论 0 0
  • 文 | 原创 人物 老蒋头:媒人 花木头:男 陈珍珠:女 其它:陈溜皮、蒋圣元 简介 一个从没保过媒的媒人,一桩啼...
    李大仁的茱丽叶阅读 182评论 0 0
  • 美好的一天,感恩感谢团队成员今天的互帮互助,合理快捷的完成需要维修的车辆以及打扫车间的卫生。假如陌生客户进入我们的...
    智简慧心李子祥阅读 149评论 0 0
  • 感情上的事情,常常说不明白,不是不想爱,怕是不去爱,怕只怕,爱也是一种伤害。 ...
    梦想梨子阅读 307评论 2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