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女儿

      我叫小乐，爸爸说希望我一直都快快乐乐，所以给我取了小乐这个名字。我今年六岁，马上就可以上小学了，我很高兴，因为爸爸说等我上小学了，妈妈就会回来看我了。

      爸爸妈妈一直在外地打工，我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爸爸平时经常会打电话回来，每年也都会回来看我，会给我买很多漂亮的衣服，还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可是妈妈一次也没有回来过，我都记不起她到底长什么样了。

      爸爸说妈妈很忙，她要多挣点钱好给我以后上学用，还有就是妈妈晕车很厉害，加上时间也赶所以就没回来。爸爸说妈妈也很想我，他说我是在外地出生的，我出生的时候很瘦小，体质弱弱的，动不动就生病，那时候爸爸和妈妈都很担心我一不小心闭上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

      爸爸说我小时候经常会在晚上发烧，本来白天还好好的，天黑下来的时候忽然就烧起来。爸爸说那时急坏了，因为听说小孩子发烧厉害的话，会烧坏脑子。路口的诊所已经关门了，就把我赶紧抱到镇医院，但值班的不是儿科医生，他说不敢乱开药，让到邻镇的大医院去看，那里应该随时有医生。爸爸说他只好赶紧的骑上摩托车带着我去了，幸好不是很远，二十几分种车程也就到了，直到我打了退烧针，渐渐烧退了才放心回来。那样一个晚上都不敢睡沉了，时不时的摸摸我的额头，怕睡沉了一不小心把我给烧坏了。

      爸爸说的时候，我就笑，笑得很开心，因为他说妈妈也整夜的守着我，那样我知道妈妈也很爱我，可是我现在一次也没见过她，不过我不怪她，她要挣钱，像小亮的妈妈一样。小亮的妈妈我有印象，我记得她妈妈说的话跟电视里的人说的很像，爸爸说那叫普通话，因为她妈妈是外地的。他和妈妈一起回来的时候还很小，她妈妈那时候天天抱着他，上街的时候就把他放在自行车的后座上，那时候他爸爸也在家，一家三口经常一起去上街。小亮一岁后，他爸爸妈妈就一起出去打工了，然后就没见他妈妈再回来过，他爸爸倒是有回来过。他现在也不记得他妈妈是什么样子了，只不过他有和妈妈小时候的照片，而我没有。

      我觉得小亮的情况跟我很像，但他现在不能跟我相比了。去年他爸又一个人回来后，就跟邻村的一个女人相亲，然后又结婚了，我想她妈妈可能再也不会回来抱他了。那时候我问爸爸，我妈妈会不会也像小亮妈妈那样不要我了。爸爸说：当然不会，等你上学了，她就会和我一起回来陪你，就不出去打工了，爸爸妈妈每天都和你在一起。

      其实我不担心也不难过，就算妈妈真的是出去了然后不要我了，我也不会怪她，因为爷爷奶奶疼我，爸爸也对我很好，我没有觉得我有比别人少什么，我只是希望爸爸能每天在家陪我就好，因为爷爷要出外干活，奶奶的腿一到下雨天就走不了路，出不了门。

      爸爸说我上学了他就带妈妈一起回来，以后就不外出打工了，我很高兴，希望快快开学吧，爸爸就会回来了。

      （二）爸爸

      时间过得好快，我的小乐马上就六岁，要上小学了。

      我还记得她刚到我身边的样子，那么一个粉粉嫩嫩的小人儿，捧在手里软软的，万分小心着生怕手糙了把她给硌着了。

      那时候我在一个工厂做仓管的工作，因为害怕平时坐多了人长胖，所以一直有晨跑的习惯。那天也不例外，天刚蒙蒙亮，我就穿戴好沿着乡间公路跑上了。

      刚跑到一个路口，就听到一阵婴儿的哭声,“哇哇哇”的跟夜猫叫似的，然后就看到转盘的小花坛上放着一个包裹样的东西，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我走近一看，一个透着奶香的小家伙躺在里面，旁边放着一个奶瓶，奶瓶里还有大半瓶牛奶，里面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孩子的出生日期，一算，出生还不到十天。那就是我看到小乐最初的样子。

      我把她横着抱起来，小家伙竟不哭了，可怜的孩子，许是哭乏了，我这一抱她竟闭起眼睛说睡就睡上了。不忍心再把她放下，我稍作迟疑，然后就把她抱回家了。

      我当时不过二十出头，自己都还照顾不周，别说照料一个新生的婴儿。我笨手笨脚的冲奶粉，换尿片，把她放在床边睡觉，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她给捂着了。她饿了哭，尿了哭，还有些不知何故的哭，我筋疲力尽。两天后，闻讯从老家赶过来的母亲，总算是救了我一命。

      我说要收养这个孩子，母亲见我心意已绝，叹了口气，也没作太多反对，便帮我照料起小乐。

      日子因这小家伙的到来，自此喜忧参半，也明白了什么叫累并幸福着。

      首先奶粉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自己挣得不多，之前又是挣多少花多少，积蓄没有，这添一张嘴身上压力一下子大起来。每月发了工资，我悉数交给母亲，自己再也不敢乱花半分，同时我除了工厂的工作，晚上还兼职摆地摊卖些小饰品，那些小东西搬起来方便，提个袋子，哪有空地，用个塑料膜地上一铺就能做生意。每天晚上基本上要到十点才能回去睡觉，有时候觉得真累，但只要一回家看到小乐天真可爱的笑脸就觉得心里充满了力量。

      她让我第一次感觉生命是一个多么神奇的过程，她会笑了、会抬头了、六个月的时候她长出了两颗牙、八个月的时候会爬了、九个月的时候一个不注意，她就能爬到她想去的任何地方。她第一次从床上跌到地上的时候，我吓坏了，抱起哇哇大哭的她，赶紧去医院，结果医生还没来，她在我怀里又咯咯的笑开了。医生摸了摸她的头，说没事，小孩子骨头软，没什么问题，你看，她笑得多欢，一看就没事。我这才知道，小孩都是一路跌大的，但下次更是要好好照看，因为看她摔哭的那会，真的让人很心疼。她开始学走路，踉踉跄跄向我怀里扑来的时候，我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幸福。是她，让我感觉自己如此的重要。

      一岁后，母亲带着她回了老家，我只能在每个年底放假或年中生产淡季的时候请假回家看她。小姑娘一年一个样，我还记得她第一次开口叫爸爸的时候，我觉得任何荣耀都比不上那刻的满足。现在每次回家，小姑娘大老远就“爸爸，爸爸”的欢叫着向我跑来。

      转眼过去五年多了，小丫头长大了，也懂事了。前年她问起妈妈，我说：“妈妈在外打工，等你上学了，我就带妈妈一起回家，然后一家人在一起，我们每天陪着你不再出门打工了。”

      小丫头此后便不再多问，但我知道她一直记着，在心里数着日子。

      眼见这上学便带妈妈回家之约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可她妈妈还没影儿。

      我知道，随着我年龄渐大，曾经同龄的姑娘小伙都相继成家，父母心里也很着急，但又不敢在小乐面前表现出来，亦不敢托别人给介绍，因为对外都称小乐是我亲生。他们仍是希望我像别的小伙那样，找个一清二白的姑娘，过自己该过的生活。所以之前他们跟我说：不要有包袱，遇到对眼的姑娘，该恋爱恋爱，结了婚也可以过自己的小日子，小乐你只管放心，可以不用管，交给我们就行，我们虽然年龄大了，不出意外的话马马虎虎把小乐拉扯大还是不成问题。

      我跟他们讲，不用为我着急，我现在也还年轻，三十岁还没到呢！可话虽如此，我心里其实也并不轻松。最初的时候，我也心存幻想，指望着自己能牵手哪位天使妹妹或神仙姐姐，才貌俱全还心慈人善，我们相惜相爱，她也对小乐视若已出。

      但现实不是唱戏，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小伙，若是没钱没权，找对象都未必会那么容易，更何况我还拖着个半大的女儿，自此见着人家姑娘自觉就矮了半截，连话都不敢搭。哪怕说上了，因为对别人不敢有所隐瞒，在我坦白自己有个女儿后，姑娘便也往往对我退避三舍了。

      但已和女儿约定，何况岁月漫长，妈妈显然是要给她找的。至于父母说的把小乐放一边，这事想都别想，她不是我的包袱，是我的福气。如今，接受小乐是我为自己找对象设定的唯一条件，只要她心地善良、人品可行，能完全的接纳小乐，我不在乎什么身材相貌、高矮胖瘦，甚至于有无婚史都没有关系。

      即使这样，到如今也还是没有一点进展。我知道自己没有好的条件，想给孩子找到合适的妈妈很难，但也得努力，答应了孩子的，我就得做到。时间不多，我得加点紧了，女儿，你就好好的等着吧，爸爸一定把妈妈给你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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