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世上有人三种,好人,坏人,时善时恶之人,鬼有三种,地狱鬼,心中鬼,看不清也解释不通的事物也通常被称作鬼魅邪物。
七梦间存在阴阳两界交汇处,长达数个世纪,主人更像换每天不同口味的菜一样频繁,换了一个又一个,到如今是我,一个初出茅庐的小鬼,初生牛犊不怕虎,浑然不知天高地厚。
我身边还未化形的光秃秃的桃枝精怪眼瞅着我打包行李,准备欣然跳坑之际,它愁云惨淡地说:“阿绿啊,你要不把我带上吧,万一路上有个啥事,我们还能相互照应,你这样去,我不放心,万一......万一你一命呜呼了,我还得重新找个饲养我的主人,很累的。”
我白了它一眼,“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
它叹了口气,豁出去般,实话实说,“阿绿啊,你几斤几两,我非常清楚的,现在你要去对付的可不是低阶鬼怪,而是非常凶残之兽,还替天君办过差事,你看看连我这千年修行的仙子,当时就得罪他一下下,就变秃噜皮了,你,你嘛,人家举举爪子,你可能就灰飞烟灭了。”
我继续白了它一眼,“正是意识到我自己太弱了,才要去提升修为,若往好处想,我联合众仙家拿下这头凶兽,能分得一两百年的修为,我也不用在这里被你这个成精没化形的小妖怪唠唠叨叨,没完没了了。”
它委屈巴巴地说:“好心当作驴肝肺,我是担心你。”
我完全不给面子地说:“我带你这一根不开花桃枝出门在外干啥呀,被别人当成神经病,虽然我不是人,鬼呢,脱离了肉身,向来没脸没皮的,可被人指指点点的感觉,我可受不了。”
好吧,最终我妥协了,桃枝它不会化人形,但能变成其他形态,它变成一根做工粗糙的木簪,别在我随意梳理的发型上,它好好呆在我的头上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处处嫌弃我,“你几天不洗头了,头发乱糟糟的,还有一股味的。”
我伸手就想把狠狠它扯下来,丢掉,它显然被我粗暴的行为吓得不敢继续胡言乱语下去,它求饶似的:“好阿绿,我错了,我真错了,我忘记了,你不是人?”
骂人的话?
桃枝慌乱地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连忙打圆场,“不是,我是说你在尘世一生已了结,不存在肉身内,已然是鬼了,我忘了鬼是不用洗漱的。”
我放下了手,严厉地叮嘱道:“出门在外,不比七梦间,万一让人类听到你讲话,要被当成妖怪烧死的。”
桃枝不管还有什么要说的话,它最怕火烧了,要烧死它,还是选择闭嘴好了,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我手上捏决,手势一挥,七梦间消失在了云雾中,我抬手往上提了提包袱,脚步漂浮着下了山。
走路多累,到了人间处处要靠两条腿,趁现在不会吓坏人,要趁机多用用自己的技能。
2
人间果然热闹,有趣,不比地狱怨气冲天,整天黑乎乎的,背后总是凉飕飕的,跟着极不讨喜的小鬼,喊着饿了,饿了的鬼话。同样是鬼,如何我就感觉不到饥饿,一听就是骗鬼的鬼话,更不比天界,挂着一颗永不下坠的太阳,想偷个懒都不成,一言一行都在各种干干净净的视线里,身后没有被阴森森笼罩,但是一片炽热从头烧到脚,像快被烤焦了似的。虽然都是听桃枝讲话本子知道的,不曾眼见为实,但应该也相差无几。
还是人间最好。
我在小摊小贩的呼喝声中流连忘返,看看这个很好玩的样子,瞧瞧那个很好吃的样子,我像狗一样灵敏的鼻子在一个小摊前,嗅着肉包子的香味,吞咽了一口唾沫。
“小姑娘来两个包子吧,刚出炉的,热乎着呢。”
我摸了摸肚子,也不饿,就是馋,掏了掏腰际,也没钱,鉴于我上辈子绝对是个人,自然知道一个好人是不会吃霸王餐了,我笑着对卖包子的大叔说,“大叔,我不饿,只是您这包子的香味真足,我大老远地就闻到了。”
“姑娘真有眼力价。”卖包子的大叔,把蒸笼里的包子全部打包来了,递给我,我连忙摆摆手,窘迫地说:“大叔,实话告诉您吧,我没钱。”
大叔把打包好的包子硬塞到我手中,“没事,没事,就当大叔请你吃的,他们读书人不是有一句话,怎么说的,哦,我想起来了,乐善好施。还有啊,小姑娘,大叔刚刚家里来人了,有点事,这么多包子一时片刻也卖不完,拿回家又吃不完,最后还得扔掉,小姑娘识货,就把包子送给你了,也不至于浪费。”
我怔在原地,望着大叔急急忙忙收摊的身影,我把包子暂放一旁,提出帮忙,“大叔,读书人也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我帮您收拾摊子吧,我干活还是可以的,您不是家里有事吗,您先回家吧。”
大叔满头大汗,回头瞅我一眼,嘴上很快堆满了感谢的笑容,“那就谢谢小姑娘了。”
望着大叔匆匆离去的背影,感慨一句:“大叔真是一个好人。”我回过头开始风风火火地收拾摊子,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
我满意地扫视了一圈被我打扫干净的小摊,拿着大叔好心馈赠的包子,找一个人迹罕至的后巷,掏出包子,掰开两半,准备品尝这人间美味。
“别吃。”
我头上的桃枝木簪发出一声惊呼。
“这个馅有问题?”
我低头再细细地掰了下包子的内部,有符咒,已经被撕碎了,混合在肉馅里面,已经探不清这符咒的用处了。
桃枝给出了我疑问的答案,“这是杀鬼咒,有人想要你连鬼身都不保。”
是谁要置我于死地。
这个问题在第二天见到大叔的时候,有了分晓
大叔一开始支支吾吾,目光左闪右避,仿佛有难言之隐。
我的目光坚定,逼迫着他,他断断续续地开口:“小姑娘,我,我,我不是有心害你的,实在是没办法呀,上头有人的命令我不敢不听啊。”
大叔带着去他住的地方,一路上安静异常,我居住的七梦间也是一条连绵不断的山路,周围精怪,鬼魅络绎不绝,虽在我面前不敢造次,总是安安静静的,像不存在一样。可我下山的时候,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能清晰无比地听到虫鸟或响或轻的叫声,野兽咆哮追赶猎物极速奔跑,带动树叶哗啦连成一片的声音。
桃枝明显也察觉到了不同寻常之处,扎得我的头皮太紧了,麻了。
“桃枝,好歹你也是见过大场面的精怪,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邪物作祟,你就吓得这样没有体统,七梦间的脸面要被你丢尽了。”
桃枝鄙视:“滚,就你不怕,你可知我察觉到的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吗,比你想去对付的凶兽还要厉害千百倍,不对,上万倍。”
阿绿,你可知你的厄运这一顿瞎参和,再也逃不过了,可是我从来都劝不动你,也罢也罢,无论今日的变故如何,我陪着你生或死,此生我绝不独活。
3
几百年前的桃枝是人见人爱的无数朵桃花,仙子们对它皆求而不得,它一直活在大家的赞美里,不能自拔,它喜欢大家的赞美,也是出了名的小气,一个比一个更貌美,更让人遐想翩翩的仙子向它讨要一朵花,它都拒绝了。
它的一朵花是一种法器,传闻得到它的花,可在三界肆意行走,变幻三千种样貌,如此被传得神奇的花,这世间只有一人拥有,便是饲养它的主人,清波仙子,她是人间的一条小溪,性格活泼,在山涧喜欢弹着叮咚叮咚的曲目,小桃枝遇到她的时候,是一枚快要干枯死掉的种子,清波仙子玩得累了,走上岸来。
墨黑的长发迢迢,仿佛在幽深的夜里滋生的,面容皎洁,一轮盈盈月光般,明眉皓齿,纤细的手扶着一件水波粼粼的青色轻纱,飘逸着盖到身上,一回首,红尘千万美好,不及她不经意的一瞥。
清波仙子出浴,长发湿透未干的水渍洒到小桃枝的头上,小桃枝望她望得痴迷了,良久才反应过来,淌入嘴里的甘甜,让它重获了生机,它那一刻便在想,我要一生跟随她,至死不渝。
小桃枝在余后数百年内,勤奋修炼,修炼成了长生的精怪,后来又加紧修炼成人形。
它去小溪旁找清波仙子的时候,天族颁下指令,让清波仙子先去天界领命,再同二殿下去人间布雨,听说人间大旱,颗粒无收,人们惶惶不可终日,已有人们手足,至亲,朋友之间互相残杀,分食骨肉。
清波仙子听之不忍,当即领命,还好是明天一早才走,桃枝还有机会向她答谢救命以及再生之恩。
夜深了,灯未熄,桃枝在窗外等了很久,听到她窸窸窣窣的声音,顷刻安静了下来,桃枝暗暗自责,“自己这样没胆量,经此一别,何日相逢,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它想起来身上的一样东西,身上第一朵开的花,会发光的花,她应该会喜欢吧,桃枝忍着剧痛从身上摘下这朵花,往窗口上戳了个洞,把这一朵花送了进去。
“你好啊,谢谢你的花,我很喜欢,也谢谢你这几百年的陪伴。”
桃枝心中一惊,抬头迎上她柔软的眸光,他脸红燥热,“我......我......我是来谢谢你的救命之恩的,这朵花我送给你,希望你喜欢。”
清波仙子笑着,嗅了嗅花的香味,“是桃花吧,很香,我很喜欢。”
原来我是一株桃花呀,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也是轻易可以痴情总被无情恼的一株花。
“能陪我说说话吗?”
桃枝害羞地避开她的视线,说:“好,我陪你说说话。”
他们挨着墙壁并肩而坐,仰望天上人间同一颗皓月。
“在这里,我一个人生活了很久,久到我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谁?”
桃枝不说话。
“我很早就发现你了,你很勤恳地修炼,你很明白自己需要什么,去争取,去实现,我很羡慕你,我想让你认识我,可是,很怕,你和那些人一样除了永远离开我,还要除掉我,好像我存在着,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是不被允许的。”
桃枝忍不住开口道:“我不会伤害你的,永远不会......”我想要变得更强大,然后保护你。
“真的吗?”她笑得更开心了,眼神里隐隐有很大的期待。“那你愿不愿意成为我唯一的朋友,还有,明天我就要走了,去天庭,那里我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我有点害怕, 你能来送送我吗?”给我一个日后可追忆的念想。
桃枝点点头。
其实是我更想和你做朋友才对。
4
天色微亮,天庭就派人来接清波仙子了,桃枝一宿没睡,看到天边白得一塌糊涂,就赶紧出来了。
为首的天将恭敬地作揖道:“清波仙子,时间到了,我们该启程去向天君复命了。”
清波仙子着急地请求为首的天将:“将军能通融下吗,再等一等,我的朋友要来给我送行。”
桃枝站到清波仙子面前的时候,清波仙子觉得无憾了,向他郑重道:“保重。”
桃枝眼睁睁地看着她下一步就要腾云驾雾而去,他急切地拽住她的袖子,“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
清波仙子看着桃枝一脸恳切,也看了眼天将满面为难。
桃枝有生以来这样不管不顾形象,抓着清波仙子的袖子叫苦连天,“这个地方除了你就是我,你一走,我就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一个人修炼也没有意思的,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有送佛送到西,你总不能活生生看我从此一蹶不振吧,到时候,你连唯一的朋友都没了,你哭着喊着要我回来,我都回不来了,你于心可忍?”
“这?”天将看向清波仙子“仙子,时辰不早了。”他在催促清波仙子早做决断。清波仙子犹豫不决。
天将的一个属下见此场面,走上前来,附耳道:“我们如今不过寻个名头撮合一往情深的二殿下,如果现时我们就惹了未来二王妃不快,将来好果子便少不了我们的。”
天将一刹那醍醐灌顶,点点头,神情赞许道:“还是你小子聪明。”
转眼已栖身天庭多年,桃枝身上都开了十几朵花,天庭很无聊,没有清波仙子的日子更无聊,这些神仙怎么就在这么一个了无生趣的地方一待就成千上万年呢,想不通,索性不想了。
桃枝灌自己一口琼浆玉液。
“嘶......”好辣好辣,自己的嘴里,喉咙里快冒火了,这么难喝,口味奇特的东西,也就天庭这些闷到无可救药的老神仙们当个无价的珍宝,桃枝嗤之以鼻。
一群娉娉婷婷的仙子们,由远而近。
“二殿下和清波仙子总算有情人终成眷属了。”端着红彤彤一堆布料,首饰的仙子们,轻声说着,面容上带着难以言喻的喜色。
“是呀,清波仙子可是出了名的好相处,和我们殿下青梅竹马,听说他们俩的婚事还是娃娃亲呢。”
“嘘,天庭戒备森严,小心隔墙有耳,我们回银阙宫再说。”
桃枝的大脑像身上一样炸开了拥挤的花,暂时思考不了,神情空洞地看着这群仙子低眉顺目地经过。
满脑子的
清波仙子已有良人
他最爱的清波仙子早有良人
那么,自己算个屁
假如不能守在她的身边,与她举案齐眉,若能守得她的笑容像天庭不坠的旭阳,明媚灿烂,也好。
不幸是悄然的变故,猝不及防的意外,生离死别的痛彻心扉。
他的幸福,他的信仰,像泡沫一样碎得荡然无存。
他抱着清波仙子渐渐透明了的身体,沮丧,失意,愤恨,暴怒,压抑在胸口最沉重的地方要快速爆炸。
向他靠近的众人,最尖锐的刀枪剑戟的锋刃朝着他,他呆呆地瘫坐在地上,丢失了魂,嘴唇咬出了血,声嘶力竭地喊。
“滚开。”
‘滚开。’
“滚开。”
天君的威严不可触犯,即便发生了天大的事,他依然高高在上,无动于衷。
“杀了他,斩草除根。”
天君下了最后一条指令。
“父君,凤氏一族已经全部歼灭,这个小精怪成不了大气候,求父君放他一条生路。”
二殿下再三恳求。
“若孤非杀不可呢?”
天君的决策不容置喙。
帝王家最是薄情,他还在赌一种叫做父子情分,虚幻缥缈的东西。
“那就请父君一同将儿臣也处死。”
二殿下答得铿锵有力,毫不退缩。
“你......”天君没有料想到他最听话的儿子在众仙面前忤逆了他。
“你当真以为孤不敢杀你吗?”
天君嘲讽般反问。
倘若不是身边的儿子就你一个中用的,将来可接替于孤,就凭你那卑贱出身的母亲,私交神兽家族的凤氏一族,你就能死千百次。
桃枝最终被二殿下以命相持,护送着下界了,桃枝微微颤抖着抬眼“我想替仙子问一句,你和她的真心一场是逢场作戏,处心谋划,还是你真的曾把她放在心尖上过?”
二殿下苦笑一声, 那不是开心,桃枝沉重的心忽而轻了几分,“我明白了,我的生路现在是你放的,她已经不在了,我要怎么活呢,你可以指一条明路给我吗,好让我可以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二殿下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他的手不停抖动着,把它小心翼翼地交给了桃枝,“你等她吧,等她回来,请帮我转告一句,对不起。”
桃枝哭了,他把锦囊揣在怀中最温暖,最柔软的地方,或许能让她待得舒服点。
“谢谢。谢谢你。”
桃枝漫长的一生只对两个人说过谢谢,一个是辞世的清波仙子,一个是处境艰难的二殿下。
活着,有希望,来日可期,多少人梦寐以求。
“凤家丫头落到这个地步,实属活该,神兽有什么了不起的,如今掌管着三界生灵的那位,胃口可大着呢,今日是凤族,来日又轮到劳苦功高可震主的谁呢,我真是毫升期待呀。哈哈哈。”阴鸷的说话声,怪瘆的笑声,桃枝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待来人现出身形的时候,遮天蔽日,好庞大的一只具有毁灭性的凶兽,桃枝见不是可以势均力敌之物,赶忙撒腿就跑。
突然桃枝感觉身后被重击一下,转瞬天色黑了下来,他一只还能微微动下的手,往怀里探去,她安然无恙,放心了,紧接着他就眼前一黑彻底昏了。
“嗯哼”桃枝轻哼一声,有了意识,眼睛一骨碌,睁开了。
什么情况,自己的衣服呢,被扒得干干净净,还有这层层叠叠的纱布,在裹粽子吧,可他又不是粽子。
糟了
桃枝摸索了一下,锦囊不见了,他发疯了似的,床上床下,翻箱倒柜疯找,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这下他真的疯了。
难道在外面,他推开门,不是外面,尽管从他休息的房间内往外看,是金色的阳光,暖融融地包围着房间,推开门却是荧光漫步的诡异之地。
“难道我不是被人救了,而是死了?”
他喃喃自问。
“你的确不是人救的,是鬼救的。”
暗色里,桃枝看不出来藏匿于其中的是什么东西,随之他的怀里多了一个轻飘飘的东西,十分熟悉,十分贪恋的味道。
“你的东西给你修复好了,她以后就是七梦间,呃,第几代了,我记不清了,总而言之,就是七梦间的主人了。”
5
“快到了,小姑娘,就是这儿。”
大叔打开门,我倾身往屋内打量,突然被猛推了进去,大叔锁住了门,我慌张了,不安之感油然而生,不安之感油然而生,我想去开门,可是门上多了许多符咒,我接触不得,近不了身。
过了片刻,房子里冉冉升起一股浓烟,火气冲天,万丈光芒,是三昧真火,烧得尽凡火不能烧之物,包括我和桃枝。
我蜷缩着身子,前世命丧黄泉,今时魂飞魄散,我想一定曾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报应现在统统来了。
我意识溃散之际,有一双手托着我的脸,我看到了他,迷迷糊糊地喊着:“桃枝,救我,好烈的火,我要被烧死了......”
桃枝为了救我,化了身形,抵挡了烈火,三昧真火在他身上烧得滋滋作响,他护着我蓄力踹开了门,带我逃出生天。
天要摧毁万物,何物可生?
天君勃然大怒,撤了二殿下的职,断绝关系,称他阳奉阴违,不孝至极。不过天君早发现了端倪,已经派遣忠心的人去做了,算来凤族最后一个后代已经灰飞烟灭了。
二殿下责问天君:“除了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是你心头所好,世间还有何物得你肯另眼相待,父君,我对你失望已久,你灭了我的生路,我就把命还你。”
这条廉价的命,不值一提,我只愿我没有来生,二殿下自戕而亡,血泼天宫。
天君从高位上跌落,“你怎么能死,怎么敢死,我的众多儿子,中用的只有你一个啊。”
我记忆犹新,桃枝最怕火了,火烧得他体无完肤,痛得他面目扭曲,他却告诉我:“不要怕,这次我不会丢下你了。”
我手里紧紧地握着烧焦的一截桃枝,落下两行清泪,我把它轻轻地埋到肥沃的土壤里。
这次换我等你吧,好不好,桃枝,我唯一的朋友。
七梦间以梦而存,我是掌管七梦间最久的主人,前往人世间收集了很多将死之人的梦,或者换一个说法更贴切,是未完的执念,想续的缘分。
七梦间还有一个梦,是我的,我放在自己的房间,它一开始是萤绿的,后来泛了白,我的记忆渐渐丧失了,依稀只记得,有一个声音曾无比嫌弃着我,可开口叫我的名字却温柔极了。
“阿绿......”
好遥远
门外一片桃花林,遍野烂漫,一株黑炭一样的桃枝枝头竟在这一年结了一个花苞。
睡梦里,阿绿鬓边显出一朵桃花,闪着白色的光。
我梦见桃枝化形一个翩翩少年儿郎,眼角一枚星星的疤痕,是三昧真火留下的,他拿袖子挡住自己的整张脸,轻声细语唤我:“阿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