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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乡,给口水喝吧。”我来不及考虑是不是应该找个大户人家,随便看见一小房子就想破门而入。
“哎呦,是逃荒的吧?是德国的还是奥地利的?”一老妈妈打开门见着我,一脸惊讶加关怀的神色。
“我就是法国的,巴黎来的。”
“不可能吧?没听说巴黎闹饥荒啊?”老妈妈更加惊讶加关怀。
“姥姥,这叔叔是画画儿的。”一七八岁的小姑娘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这可奇了,我这才刚刚开始当艺术家,这小孩她就知道我的名气了,看来我这条人生道路是正确的,大有可为。
“画画儿的?俺就听说过杀猪的种地的打铁的,就没听说过什么画画儿的,小孩子别瞎说。”老妈妈在孙女的额头上用手指轻轻地戳了一下。
“真的,我见过画画的,那叔叔每天都在村口田坎上画画儿,和这个叔叔一样,也不刮胡子也不洗头发,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小姑娘天真可爱。
“真的?这里也有艺术家?快带我瞧瞧去。”说也奇怪,在巴黎炒股那会儿,我一看见那些什么艺术家心里就烦,但经过这大半年的爬山涉水跑到这小农村一听说还有艺术家我真感到倍加亲切。
小姑娘带路,一边走一边给我讲那个叔叔,说他怎么怎么成天不干活成天无所事事在村里瞎晃悠,她还告诉我,他们这个村叫阿尔。
嘿,还真是的,我老远就看见一哥们蹲在田边画画,像模像样的。等我走进一看,得,这画比我画得还不靠谱,歪歪扭扭的胡乱涂颜色一点章法也没有,还画得特别厚,你说这颜料它不是钱啊,有你怎么糟践的吗?
“高叔叔,高叔叔,有人找你。”小姑娘推了推这画得入迷的哥们。
“你好。”哎呦,这哥们也姓高,那是本家啊,我真是充军到山阳见舅如见娘两眼泪汪汪,赶忙伸出手想和他握握,“太好了,我也姓高。”
“小孩子别瞎说,我不姓高。”这哥们压根没瞅我一眼,继续画画,貌似对我的到来和热情友善特别不耐烦。
“不姓高?那干嘛大伙都叫你什么什么高先生?”小姑娘不服气。
“得了,得了,赶紧回家去,一会就天黑了,小心大灰狼咬你。”说着,他站了起来瞄了我一眼,“被你们弄得一点感觉都没了,算了,不画了,走,哥们儿,喝酒去。”
小姑娘蹦蹦跳跳回家,我跟着这对我特不耐烦的什么什么高先生朝村里走去。
一路无话,走了半柱香的功夫,我们来到一装修不错的馆子,估计应该是这个村最高档的餐馆。
入座,点菜。这哥们始终一言不发,时不时虚着眼睛瞅瞅他刚刚画的那一堆烂肠子猪下水,我感觉特别奇怪,你要画那猪下水干嘛非要对着那片美丽的希望的田野。后来混熟了,他才告诉我他画的就是希望的田野不是猪下水,这也太蒙事儿了吧。
没过多久,店里的伙计就把菜给上齐了。我一看,差点没吓着我,一大锅杀猪菜,还有回锅肉,至少三斤熟牛肉,还有下酒小菜数盘,不仅如此,他还一口气点了两瓶杜松子酒,一看这阵势,我都不敢动筷子了,瞧着仁兄这模样也不是个有钱的主啊,这么点菜,谁买单啊?
“吃,吃,喝,喝,赶紧,”这什么什么高先生估计是没看出我的心理活动,不停催促。
既然人家这么催促,再加上我确实太饿,就不想那么多了,宁做饱鬼也不做饿神,管它呢,吃了再说。
“高兄,”吃得半饱了,我想起还是应该客套客套,“谢谢你啊,这么多好吃的。”
“我不信高。”
“那请教仁兄尊姓大名?”
“我姓凡,单名一个高字,凡人的凡,比凡人高一点的高,俺们荷兰话这凡字发音比较弱,你们法国这些乡下人弄不明白,老把俺这凡字给弄没了,我这好好的凡高先生,在他们嘴里就变成什么什么高先生了,这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不过俺也无所谓,爱怎么叫这怎么叫吧,咱不图那虚名。”
“哦,是凡高先生,久仰久仰。”老实话,这名字我第一回听见,不过人家请你吃这么一桌大餐还管酒,你不久仰一下也太说不过去了。我一边久仰一边思量,哦,他不是咱法国人,是来自荷兰的国际友人,莫非这阿尔村也开始搞文化产业艺术园区了?你看这老外都千里迢迢跑过来了。
“客气,”凡高一抱拳,“你叫啥?”
“鄙人姓高,单名一更字,高跟鞋的高,更年期的更。”我赶忙抱拳还礼。
“嗯,高跟鞋加更年期,你这名字好,准能出名。”凡高吃了一大口肥肉喝了一大口杜松子酒,“你也画画?”
“不敢,不敢,初学,初学。”在人家地盘上,我还是谦虚点好。
“别客气,你刚来,人生地不熟,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比如租工作室买材料啊这些事,不明白的就问我,吃饱了没?吃饱了咱们喝酒去,小二,买单。”说着他扔了几张钞票在桌子是,提起脚就走。
都干掉两瓶杜松子了,还喝?
这凡高先生真是豪爽人,你说我们也才刚刚认识,请吃饭不说,饭饱酒足了还请夜总会,这气魄比我当证券公司老总的时候还大,那会儿我也就是碰见大客户才下夜总会泡娱乐场所,这不得不让我仔细琢磨这其貌不扬的仁兄是啥来路。
“凡兄,你除了画画还有别的工作吧?”
“哪有的事,我可是职业艺术家。”
“我看你挺不差钱的,莫非祖上有遗产?”
“哪有的事,我全靠自己。”
“哦哦,那你,,,,?”
“是我弟弟每个月给我寄钱,哎,你别想歪了,我可不是白拿,我的画全归他。”
“你弟弟是收藏家?”
“也可以这么说,他是开画廊的。”
“哎呦,你是签约艺术家啊,牛啊!”
“这么说也行。”
这可把我吓了一跳,顿时对这位其貌不扬专画猪下水的新朋友刮目相看。法国前妻那帮哥们也太差了,成天在大巴黎的蒙妈的高地蒙事,还穷得个个像饿死鬼似得,看看人家,只呆在这阿尔偏远小村庄,就签约卖画了,那级别,就是不一样。
接着我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主题就是我曾今辉煌现在穷得恨不得卖血了。
“兄弟,现在像你我这样渴望生活热爱艺术的人着实不多了,天下英雄唯汝与高尔。没钱没关系只要你执着就行。别担心,你这阵子就住我那儿,我弟弟刚给我汇了款过来,生活费我全包了,不过呢,这总之是多了一张嘴,咱得好好计划计划。”说着,凡高先生抓了一大把票子放在了夜总会包间的茶几上,熟练地分成了三波,“这堆,咱吃饭的,这堆,咱买烟喝酒的,这堆,咱泡妞的。”
正分着,妈咪带着了几个姑娘进来,“唰”地在我们面前站了一排。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