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中有个兄弟叫杨桉,是个富二代,出国好几年,一直保持着联系,平常没事喜欢在我们几个好友的微信群里炫炫富、展览不同肤色不同款型的女朋友的照片再顺便侃侃自己所学之才。
其实最开始,我们都很奇怪他怎么突然变得如此,问了几句,他也只是打马虎眼地说:“兄弟之间,就要随时报告情况的嘛!”
他嘴硬不说,我们也就不再追问问。慢慢地也习惯了,有时视而不见、听耳未闻,他也一样兴趣盎然地继续,有时侃侃他,他就更带劲了,长篇大论的吹嘘还要@所有人。
但生活中的杨桉纯属就是个闷油瓶,生活对白永远只有嗯嗯哦哦,面对女生,别人还没说话自己就先脸红了。
但,某一阵子,杨桉突然就喑哑下来,我正好奇时,他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由于时差关系,我所处地下午两点,而他那儿应该是凌晨两点,他这么晚没睡令我很惊讶,因为他的生活一向极有规律,极少有十二点过后还没睡的情况。
接通电话,我正准备说:“你小子......”
“她要结婚了,你怎么没告诉我?”电话那头,哭腔暴躁急促,让我一头雾水,还没来及问呢,他说:“晓月啊,晓月,你怎么做的探子?不是叫你不管什么细枝末节,都要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吗?她要结婚了,你知道吗?我再也没有机会了......”
听他这样嚎两嗓子,耳根都给我震麻了,连忙对着身旁的好友抱歉离去。
晓月是我的初中同学,曾经也在那个群里,对的,是曾经,前一阵子不知为甚她就突然退群了,然后杨桉就安静下来了——这好像被什么联系起来,我惊觉。
晓月曾经很喜欢杨桉,自从她向杨桉表明心迹后,事无巨细都帮杨桉安排的妥妥当当,为了让刚转学来的杨桉打入我们圈子内部,我们也成了晓月的计划之一,上下沆瀣一气、左右共同围攻。
万事不负有心人,没几次后晓月终将杨桉斩于马下、收入囊中。
2
高考后毕业旅行,如胶似漆的二人死皮赖脸地要和我们一起出去玩。
一路百般虐狗、哼哼唧唧的二人到了拉萨后,面对湛蓝如同画卷的天空,广袤巍峨的高原、神圣敬仰的日光城,突然安静下来,剩下我们几人面面相觑,直到一群藏红袍僧人“凶神恶煞”地包围我们,低沉沙哑的齐声念经,我们全然听不懂,木易差点吓尿,跪地求爷爷告奶奶——她以为我们要被绑架了。
木易没跪,杨桉却在我们面前跪了下来。
他举着在日光城下熠熠生光的戒指,一通气地呐喊:“晓月嫁给我吧!四年后,我一定会让你成为最美的新娘,给你的幸福一定强于他们这一群见证的犊子!”
蓝天白云的背景板,同袍好友的见证,沙哑深沉的祝福,童话世界里的主角相拥而泣。
被强行拉来当见证的我们成了犊子,而最美的新娘、最重的幸福却突然扑了空,杨桉信誓旦旦的样子,刻在我们大脑深处,依旧闪着光,就像他当年诚恳紧张的模样,在我们眼里发着光,成了我们当中最耀眼的少年。
3
“我很好奇,当年那群僧人叽里咕噜念的到底是些什么?”我打断电话那头杨桉的嚎啕大哭,像个丢了糖果的孩子。
“我,我,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不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我飞升成仙,不为长生,只为佑你平安喜乐......可,现在,我再也不能佑她平安喜乐了!”哭哭啼啼,倒是一点也不像他了。
愿你我都找到一个可以护佑平安喜乐的人,晴天陪你闲逛,看云舒云卷,雨天同你立屋檐,数檐口斜雨!
爱情的魔力很大很大,大到我们无法预判它会把我们引导成什么模样?坚强的男孩可以变得提起她就哭得稀里哗啦,腼腆的男孩可以为了她越来越大胆,越来越爱。
爱情莫测,如同风云变化,让我们步步深入,步步难判,终究变成一个我们从未预想过的另一个我。
杨桉信誓旦旦求婚后没多久,就悄悄地飞走了,除了我,谁也没告诉,告诉我也只是为了让我监视晓月,提防靠近的任何一男性同志。。
纸终究包不住火,没过多久,晓月就知道我和他之间的小九九,找上门发疯似的乱打乱骂,杨桉造的孽,我成了背锅侠——自此是我和晓月倒数第二次会面。
杨桉出国一年,他们因为不为人知的原因分开。我在我家楼下见到坐在台阶上等我的晓月,泪眼婆娑、满目苍痍,令人心疼。
晓月将一堆杂物交给我说:“你们一直都联系,麻烦你把这个交给他!”
我想给他们做些补救说:“桉子也很无奈,你也知道他那样的懦弱脾气,压根就不敢违背他爸妈的意愿,出国的事......”
“出国的事,我早就不介意了,只是横跨太平洋,这颗心想要飞到他身边去的时候,一不留神,就跑去大西洋了,所以呀,距离很累的!他又总是死也要面子,不肯浇水,爱情的花怎么开?”晓月嘴上笑着说,泪珠止不住地往下流。
却再也浇不活枯萎的芽。
“真的处不下去了?”我问。
“很喜欢很喜欢地去喜欢一个人很容易,拼尽全力地爱一个人却很难。在这条漆黑路上,我孤苦无依地走啊走,突然看到一丝光亮,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不是他!他还在可望不可即处纳凉等我去呢!”晓月笑着向我摇手走开:“我知道他在那儿,他也知道我在哪儿,我走了九十九步,最后一步却等不到他来!”
单方面的付出很容易让接受者产生习惯,习惯接受奉献者给予的一切,自私贪婪地享受别人的付出,直到付出的终止,他才始觉惊慌,原来这种习惯接受而不付出的不平衡,终有一天会被消磨殆尽。
她累了,想和你一笑而过,好聚好散,可你步步紧逼,不留余力地展示你那可怜的优势,可笑的自尊,你以为她像以前一样愤怒地跑过来驱赶苍蝇,指着你苦心教训要自爱,殊不知她早已心凉放下,不管不顾,于是你慌了,你以为药性不大,于是更加过分,更加爆炸的反抗。
二人分手后的第一天,杨桉在群里发了他和一个白人女孩的相拥照片,群里炸开,他老生常谈着细枝末节;
,又发了张和印度女孩的合照,继续讲述他们之间的故事;
一个周后,录了在酒吧和各色女郎的游戏,哈哈嘻嘻的在群里叽叽喳喳着;
......
沉静的前一天,和一个中国留学生去了马尔代夫,同日,晓月退群。
4
挂了电话,我打车回家,翻出了晓月送到我家的杂货,全是些值钱的玩意儿,什么施华洛世奇的天鹅项链,Chanel的半瓶香水和小钱包,Prada、LV等等一些当时我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奢饰品,整理了一下,准备将物品交还给原来的主人。
叮当,一个物件从箱子边缘滚落下去,捡起来一看——是在日光城前熠熠发光的戒指——曾经最美的誓言。
透过灯光发现内环铭刻着一串字母:moon、sun and you!
晓月说杨桉从未对她说过我爱你,然而却将她小心翼翼地珍藏在心底——朝朝暮暮皆是你!
可离别时,这个明亮的少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选择了最坚强最留住面子的反抗——你要和我分开,那我就要让你看看我过得到底有多好!
杨桉哭着问我:“我有才又多金,她为什么要嫁给别人?”
我回答他:“你有想过她真正要的什么吗?物质还是爱情?”
“可是物质我给了,爱情我也可以有啊?我真的不懂!”他哭得更伤心了!
有钱真好,我们从小就羡慕有钱人挥金如土的世界——当我们看上一个超级喜欢的物件时,摸了摸钱包,空的,看了看手机,连电都没了——没钱,整个世界都欺负我们,可回首看看身边相伴的人,一鼓作气,喝水饱腹,继续扬鞭自奋蹄。
杨桉有钱可以雇来不同肤色的女孩和他拍照演戏,只是为了让大洋彼端的心爱少女知道:你看,你看,没有你,我照样可以找到女孩子,而且比你有型还有料!
“可是,我怎么就不快乐呢?”回国后杨桉抱着我又哭了。
他变得憔悴很多,也爱哭很多,却记起了很多——枫叶飒飒,满地残红,晓月的笑容随风来到他的身边,停了一个国度,变成了永恒。
“真的要去吗?她可没邀请你!”我生怕他做出什么异常的事来,被竭力积压的情绪一旦爆发就如同火山喷发般不可挽回。
“去呀,怎么不去?我就要看看那男的究竟哪里比我好?”杨桉嘴硬低头整理领结。
“桉子,过分了啊,都分手三四年了,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杨桉转过神来怒视着我,双目噙满泪花:“我十年的青春,不属于我了,难道我连耿耿于怀的资格都没有吗?”
冰封的回忆,被提到的刹那,如堤坝泄洪,扑面而来,令你我猝不及防,好在黑夜里可寻一隅之地,一遍一遍地回忆遗失的美好,舔舐糜烂的创口,越加发恨,越加疼痛。
5
婚礼上,在仪式开始前,杨桉突然消失了,我们几个好友,左右盯防,小心不测。
我在二楼楼梯狭道里找到杨桉,随着礼堂下的婚礼誓词,他一遍一遍地嘀咕着:我愿意、我愿意......
“新郎,你磕头匍匐长路,可愿贴紧新娘的温暖,你转山转水转佛塔,可愿一生初识新娘之好,你愿常伴新娘左右,护她一世平安喜乐?”
透过栏杆,我看到晓月惊诧蓦然四望,再回头发现杨桉笑得像个孩子,认真地瞧着下面的一切。
物是人非事事休,曲终人散意阑珊!
最后晓月的一声“我愿意”,新人交换戒指相拥而笑。
杨桉满面珠帘磅礴,呜咽啜泣,已成泪人。
“我又花钱了,她又说了我愿意,”杨桉抬首注视着我,泪眼苍痍,“可她再也不属于我了!”
少年啊少年,坚强得好面,终究让他一步一步陷入悔恨的泥沼,一点一滴淹没,最终痛苦得一个人慢数人生,咀嚼回忆度日。
杨桉出国这么多年,从未忘记晓月,他离开时给我说:
记忆即使被尘封,可还是会触景生情,时间的洪流吞噬着所有,将桑田淹作沧海,沧海化作桑田。身处其中的我们,如若不亡命地奔跑,终会跌倒在水中,一触即沉。因此我们疯狂地奔跑,疯狂地亡命。求生的欲望迫使我们前行,故作坚强的前行,假装戴着面具尽力伪装的自己过得很好。
一个人的少年时代就是一座惬意的古镇,阴时有雨,晴时有风,我们用自以为合适的手段维护着我们珍贵的情感,时间和距离却在慢慢地埋藏它,古楼砖瓦,片片积灰。若你流连欲返,便会步步惊尘,尘粒在阳光下飞舞,你好久未见生觉艳丽了时光,待你回头,却是泡沫破裂,少年成灰。
少年的青春落地繁花终有一朵,铭记于心,刻骨于情。
情感毫无预兆迎面而来,我们严阵以待尽心而为,最终还是以不同原因弄丢了心上人。
从此踯躅前行,一路繁花相送,请勿忘翩翩。
——从今往后,你爱上的每一个人都像“她”!
可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却也物是人非,女孩的踪影无处可寻!
少年啊少年,嘴硬的少年,珍惜当下,喜欢就说,遇上就爱,勇敢点,也许携手白头就是这么简单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