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篇中，我们将重新审视决定论与自由意志的关系，探寻这迷人的自由意志之谜。

-1- 世界是决定论式的吗

我们还需要反思一下决定论，决定论真的是成立的吗？在经典物理学大厦中，决定论是毋庸置疑的，但现在受到了量子力学的挑战。

量子力学中有很多所谓的不确定性，一种解释是确实是不确定的，还有种解释是这些不确定背后还存在没被整明白的确定性的物理理论，当理论发展到了一定程度就确定了。

一些相容论者说量子力学的不确定性给了自由意志空间，因为行为不再是被决定的了。另一些反对者说量子力学的不确定性跟自由意志没有必然联系，因为这样的不确定性只在微观的层面，不影响相对宏观的大脑运行规律。

就算确实能影响，这样的影响也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那样的话虽然我们的行为是不确定了，却也毫无章法不受自己控制，也谈不上自由意志。

可以说，量子力学确定还是不确定对自由意志问题没有太大影响，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有决定论，只不过决定论里面可以分为‘确定式决定论’和‘不确定式决定论’，我们的行为总归是会被决定的。决定论不等于确定论。

-2- 自由意志的含义

很多哲学家没有意识到的是，世界是决定论式的不一定等于我们的内心运行机制也是决定式的。似乎这个问题还真没人反思过，人们想当然地觉得人作为物质世界的一部分，人的运行规律理所应当完全受到物理定律支配。

人的内心（指的就是大脑的思想，很多时候用内心这个词其实更准确）的运行机制会不会存在一种我们目前还没法认识的原理，这样的原理可以在确定式决定论式的世界中具备自由性，或者说是利用了不确定决定论式的世界中的不确定性获得自由意志。

考虑这么一个思想实验：我们把一台电动车拿到几百年前去，问那时的工程师们这台车能跑吗？工程师们仔细研究了，最后说‘我们研究了这台车所有的机械原理，可能的蒸汽原理，材料原理，得出结论是在我们的物理定律内这台车不可能跑起来，要是跑起来真是见鬼了。’那我们就可以把车跑起来让他们见一下鬼了，因为那时的人们还不认识电。

我们现在的情况有点类似这样，心理学家和神经学家们，还有思辨的哲学家们说‘我们研究了大脑内所有的物理化学原理，得出结论人的行为没有任何不确定性和自主性。’我们可能是没认识到内心可能有着不为人知的机制。这样的机制也涉及我们的意识问题，意识问题是比自由意志问题更加棘手的世界之结。

我们比较认同的自由意志定义是：我们能根据自己的意愿做出选择和行动，同时关键的是我们的意愿至少是不完全被世界决定的，或者说我们的意愿是不完全能由物质世界的运行来解释的。

在传统的相容论观点里，理性也好，能动性也好，欲望也好反思也好，根本上还是能得到解释，其实没跳出决定论的框架，只是在玩概念游戏。

也就是说我们希望的自由意志是这样的，我选择了咖啡而不是奶茶，因为我自己想喝咖啡（根据理性也好，欲望也好都行），但你不能根据我的以往所有经历和当前选择情景来推测出我会选择咖啡，我完全也会选择奶茶，但我这次选择咖啡就是因为我想，不为什么。

自由意志需要具备三个基本条件：选择的开放性，也就是说不管我怎么选择，都保留了选择其他的超越性；选择的意愿性，我所做的选择是我自己想的，具体因为理性想还是因为欲望想，都无所谓，都可以；选择的不可解释性，我所做的选择不能由物质世界的运行来完全解释。

-3- 自由意志如何可能

在自由意志问题中，我们要求自己做出的选择是完全根据自己的意愿的，这样的意愿如果在决定论式的世界架构中总能找到因果链从而得到解释，那我们的自由意志也就无处容身了。

那怎样才能获得一种不能被解释的意愿呢？存在这么一种内心机制吗？量子力学的不确定性（如果真的是不确定的话）可以提供选择的开放性，但是不能消除解释，因为我可以说我选择咖啡是因为我脑子里有个电子不知为什么跃迁了一下，还是得到了解释。

一种不能被解释的意愿如何可能？怎么发生？这意味着假如时光倒流，我们在面对同一情景下可能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或者说，我们能够觉得自己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如何可能？我们想当然地认为我们内心的状态是由物质世界状态所完全决定的，确定的一种物质世界状态必然只能对应一种内心状态，真的这样吗？

貌似从没有人反思过，同样的物质世界状态中的内心（简称为物质内心）会不会能够允许不同的心灵状态？

也就是说，自由的选择结果不需要物质内心的不同状态来实现，因为同样的一种物质内心或许能够允许不同状态的心灵状态。

这也正是心灵的神奇之处。这样的世界图景下并不是唯心主义，只是说同一物质世界状态能够对应多样心灵状态，没有说物质是世界的本源也没有说心灵是世界的本源。自由意志或许正是这样发生的，我们的心灵直接选择了自身的状态，而并不需要改变物质世界状态。

比如说，要我选择咖啡还是奶茶，我的意愿想选择咖啡，但是在决定论式的物质世界中，我的物质内心将会作出奶茶的选择，貌似我是没法实现自己的意愿了。

但是要说我的物质内心选择了奶茶，无非是一种内心解读世界的方式，我的内心为了让自己能够选择咖啡，直接将物质内心解读成了选择咖啡的状态。

内心对世界的观察结果是受到解读方式影响的，这点在心理学上已经达成广泛共识，认同这点跟唯心主义没有任何关系，因为并没有说精神才是世界的本源。

-4- 自由意志问题与世界本源

那么，我们的心灵能将物质内心解读为符合自己意愿的形式，就真的能实现自由意志了吗？在这个例子中，就算我的心灵将物质内心状态解读成要选择我想要的咖啡，但实际中我是会选择奶茶的，因为被物质世界因果律所决定了，这样还自由吗？如果说内心能够按照意愿来解读物质内心，那么按照自己的意愿解读整个世界又有何不可呢？

在这里我们并不给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提供一个战场，因为自由意志问题还不需要这样。我其实是倾向于唯物主义的，同时觉得要认真对待唯心主义看待世界的视角。

如果说世界是唯心主义的，那么自由意志按照这样的方式成立将会毫无阻碍，如果主观精神是世界的本源的话，那他就能随意的按任何自己想要的方式来构造面前的世界（注意这里就不能叫解读了），当然能具备自由意志。这时自由意志也不存在与决定论相容不相容的问题了，因为物质世界和因果律都是衍生的。

如果世界是唯物主义的，那么物质是世界的本源。实际上我们需要认真定义一下这里的物质，这里的物质世界应该是本初世界。本初世界是最纯粹的物质存在，这样的物质存在是不蕴含任何含义的。人作为观察者，也存在对本初世界的解读过程，对本初世界中的物质集合赋予含义和定义，构成了观察到的整个世界，这个世界可以叫做观察世界。

世界的本源确实是物质，但是这个物质指的不是那棵树，那座山，那条河，甚至不能指原子电子，这里的物质指的是那脱离任何定义从而不具备任何意义的纯粹自在存在。这种情况下，自由意志正是内心通过对世界的解读方式来实现的。

-5- 奶茶还是咖啡

就拿咖啡奶茶这个例子来说，我们的内心或许可以对整个世界进行颠覆性的解读。同样的物质世界中，我面对两杯饮料一号和二号，要选一杯自己喜欢的，决定论决定了我的物质内心是想选一号的状态而且我实际上也会选择一号。

如果我的意愿是想喝咖啡，我的内心就把一号解读为咖啡，如果我的意愿是喝奶茶，我的内心就把一号解读为奶茶。不管怎么样，我并不需要通过改变物质世界就实现了自由意志。

这样的解读不是说因果律迫使我拿了一杯奶茶，我却死皮赖脸地说这是杯咖啡，而是真的存在了一个‘我选择了咖啡’的观察世界中，当然这样的世界跟世界的本初物质世界是同一个世界。

我们可以举个这样的例子来更好的帮助理解：就拿物质（我们称为正物质，为了表达明确）和暗物质来说吧，暗物质也存在我们周围的空间中，和正物质是处于同一空间的重叠状态，就好像两个共享同一个物质世界的平行世界一样。

我们的心灵作为世界观察者，假设我们可以选择考察正物质的存在而忽略暗物质的存在，或者也可以选择考察暗物质的存在而忽略正物质的存在。现在我的心灵盯着正物质世界，让我选咖啡还是奶茶，我想选咖啡，可是正物质世界的因果律支配下我将会选择奶茶，不能符合我的意愿。

我们假定正物质和暗物质是不会相互作用的。正好在暗物质世界中，因果律也在发挥着作用，但是却让我选择了暗物质里的一杯咖啡。

于是，我的心灵由原来的观察正物质忽略暗物质的模式切换到观察暗物质而忽略正物质的模式，在暗物质世界里‘选择了我想要的咖啡’。在实际中，我的内心观察模式当然也可以直接转变对正物质的解读方式。

于是，世界还是那个世界，物质还是世界的本源，因果律还是成立，世界还是能够决定论式（确定式或者不确定式都行）的，但在这样的世界中我们通过这种方式实现了自由意志。相比于对自由的含义动手动脚的无聊之举，这样的相容论设想是我比较认同的方式吧。

如果你也觉得思考能让自己上瘾，欢迎扫以下二维码关注公众号‘云雀想了一整天’，这儿的文章脑洞有点大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