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暑假,抱着对佛教的好奇和对佛法的向往,我来到某一名寺参加佛教夏令营,为期一周的时间和寺庙的僧人一同起居,早上4点起床准备念经,6点多开始吃饭,上午、下午、晚上除了吃饭和睡觉时间,其余时间都在听佛教讲座和分组讨论,主题内容是当代年轻人的婚恋观,大和尚在俗家都有着高学历,内容主旨以传统文化为主。以我有限的学识和人生阅历,还不能对大和尚的讲座多加评论,只是记录下那几天和我朝夕相处的几个俗家弟子吧。
如光
如光是我们的居士辅导员,也是在寺庙里和我们接触最多的人。初次见面时她一脸慈爱,与我们对话结尾总是“孩子们,好不好”好像在她眼里我们都是一群不懂事的孩子。以后的每天清晨3点50,如光的声音准时在寮房响起“X组的师兄们,起床啦”(在寺庙修行的居士都互称师兄)如果哪个寮房(宿舍)的门没有应声而开,她会锲而不舍的敲下去。就这样,如光的声音成了每天清晨的闹钟。
待大家迷迷糊糊出门排队,如光开始了每天的训话“孩子们,要站好了,显示出你们大学生的素质”“每次上课之前都要刷牙沐浴”“都关机,不要拿手机,”“排队的时候,等人的时候,所有空闲的时候都要在心中默念佛号”“作为一个有素质的人,你们要谦虚,在我说你们的时候不要那么不以为是,要谦虚”没几天,就有人送她一个唐僧的称呼,她的紧箍咒会在每时每刻响起。
我的脚因为被蚂蚁咬肿成了萝卜,第二天上早课时,尽量紧跟大家的步伐,还是因为一瘸一拐踩到了自己的海青(僧袍),差点摔倒。如光一脸威严走过来,看了眼我的脚,“要紧跟队伍,行为举止要端庄”。第二天所有人都要去拜大佛,一个台阶磕一个头一直拜上去,因为脚的缘故,我去找如光请假,依旧是瞥了一眼萝卜脚:“这个不算什么,爬也能爬上去”我面露难色,还是旁边另一个居士给解围“阿弥陀佛,她的脚已经肿成那样了,别给感染了,好好休息一下吧,心中有佛,处处是佛”
夏令营有一个三皈五戒的仪式,皈依自由。如光告诉大家,三皈五戒是对一个人最起码的要求,每个人都可以做到,大家一定要皈依,人生那么无常,每个人来自全国各地,大家乘坐各种交通工具而来,没有飞机失事,没有火车出轨,没有汽车相撞,这就是缘分,就是大家跟佛的缘分 ,所以大家就应该惜缘,不要空来一场,尽早皈依。之后她热切的询问每一个人是否皈依,我表示暂且不皈依,再考虑下,如光一脸你不配做人的表情,挺直腰杆端庄的走开了。
因为临时有事我需提前一天离开,找如光请假,按照佛门礼仪,我鞠躬九十度,双手合十,口称“如光师兄,阿弥陀佛”说完事情后双手合十“感恩师兄,阿弥陀佛”,如光没有回礼,简单告诉我手续后,端庄的离开了。同寮房的人也要请假,我告她做好心理准备,她回来兴高采烈的告我,如光就一句话“皈依就好,好孩子”。
以前我很难理解因为信仰不同而引起的战争会血流成河。或许在极度虔诚的信仰面前,你不认同就被贴上异教徒的标签,而异教徒就不会享有同教中人的互爱互助,冷漠也就理所当然吧。
Yy
Yy与我同住一个寮房(宿舍),她是替母亲来还愿的,当初高考,母亲在佛前许下愿,只要她考上大学就送她来吃斋念佛。Yy反感于母亲天天在家念佛,父亲努力工作取得的成就、自己刻苦学习考上大学都成了佛祖的功劳,连着拒绝了两年,终于在大三的时候在母亲的眼泪和孝敬的要求下,来到了寺庙。
第一天,yy还能跟着大家依葫芦画瓢地念经听法,第二天她就开始抬起那恭顺的眼皮,研究哪个大和尚心不在焉,哪位居士左顾右盼,信仰的神秘在她面前坍塌了,她开始在听法的时候看小说,念经的时候闭目养神。后来直接躲寮房翻看经书了,专门挑一些匪夷所思的公案发给母亲,企图瓦解母亲的信仰。终于在看着有人离开后,精心打扮一番,带着她的大太阳镜离开了。
告别时,她一脸无邪的笑,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对世界的理解都是听来的故事,对人生的看法都是影视剧中的模样。她有大把的青春,谈不完的恋爱,只要努力就可以成功的人生。所谓的世事无常,人生中无边的苦难,进退两难的无奈,还没有开始向她张牙舞爪,看着她欢呼雀跃离开的背影,希望人生一直如此天真烂漫。
静玉
静玉是同一寮房的大一学生,年纪较小的她显示出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与独立。她的母亲是一位虔诚的佛教徒,这次也与她一同前来,做义工服务夏令营。这是静玉第二次来夏令营,因为第一次被母亲送来时,她没有皈依,母亲放下话“如果不皈依,就年年来,直到皈依为止”
母亲经常来寮房看望她,叮嘱她好好听讲,一心向佛。而她每次都报以坚硬而不耐烦的敷衍。说道母亲的坚持,她竟然显示出了些许幼稚的叛逆“因为妈妈喜欢,所以我不喜欢”
我开导她“每个人都会有一段叛逆的时期,不皈依可能就是你对抗母亲的方式,没想到你叛逆期这么长,长大就好了”
“不是的,看起来妈妈很关心我,其实不是的,因为父母工作原因,我从初中就开始一个人生活了,我们其实关系很淡”
我竟有些无言以对,每一个和父母关系疏远的孩子在内心深处都少了一份温暖,有家可以为她们遮风挡雨,却少了份人生的从容,她们以激烈的方式对抗着彼此,伤害着彼此,也在这种方式中相爱。
某天我偶遇静玉的母亲,当从我口中得知女儿打算皈依时,母亲开心的笑了,我看见她眼角深深的皱纹,这或许是她们和解的一个开始吧,愿众生都能温暖相待。
A君
姑且叫她A吧,一个夏令营的学员,肤色有些发黑,单眼皮永远沉沉的垂下,经常见到她却没见过她的笑容,对她印象深刻是因为某天晚上在楼道撞见她,双手捧着一张纸至于胸前,纸上放着一只死去的小强,她的对面站着一个居士辅导员,正在念经为小强超度。以前也听说过类似的事情,总觉得有做作之嫌。她眼皮依然垂着,嘴里念念有词,手里恭恭敬敬捧着小强,看着她那认真的表情,竟然感觉在人来人往的过道里,开辟出了一片神圣。
一次课间讨论,A说出了她的困惑:已经结婚的她想要禁欲修行,为此和丈夫的关系很僵,丈夫在外面有了女人。她想要离婚,却因为有一个一岁的孩子,所有人都劝她隐忍,一心向佛的她非常苦恼。大师说了一些家庭重要什么的大道理,她依旧一脸困惑。课后大家讨论极乐世界,我问她“你相信极乐世界存在吗”她白了我一眼“你不相信,来这里干嘛?”
我哑口无言,我一直困惑,对于某一宗教有虔诚信仰的人,是如人们所说有慧根,还是在人生中经历了难以超越的苦难,寻求一个慰藉?
因为男女有别,在寺院里男女吃饭、上课都是分开的,所以在短短的几天里,我只接触到几个女生,把对她们的初浅印象记录下来。面对佛法,我依旧渺小而无知,只愿众生平等,六时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