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我们当地的规矩,管那个疼我们的人叫姥姥,准确地说是—小姥。称谓如其人,她的个头不足一米六。不过,就是这样的小身板撑着她游历天南海北的。怎么说呢,因为大姥早早地离她而去,要强的她只能辗转于儿女之间,远到新疆、湖南、贵州,最近的也在山东。背井离乡,跟着儿女过活,个中滋味,或许没有多少人能理解吧!
说来也怪,小姥的五个孩子分别在五个不同的城市。当然,也曾有过短暂的交集,到后来依然是各奔东西。亲情,对他们来说,完全不是牵绊。飞得更高更远,是成就梦想的唯一途径吗?我不得而知,只知道妈妈数十年如一日坚守在生她养她的地方,陪伴着爷爷奶奶,守护着我们。
最初,姥姥跟着妈妈在老家。因为我们一大家子,她老人家说人多不太方便,就一个人住在叔叔家的老房子里。那时候,我刚上班,学校离娘家近,孩子也小,她就跟妈妈一起,帮我看孩子。牙牙学语的儿子见她特别亲,刚学会说话就记住了她的属相。孩子终究太小,不懂事,有时候会排斥她老人家。每当小家伙拒绝她的小礼物和拥抱,姥姥就喃喃自语,老了不中用了,连小孩子都不喜欢……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去了湖南,大舅所在的城市。
大舅在当地的一所小学任教,据说兼任校长,舅妈(其实比我大不了几岁,是大舅的第二任。)是酒店的大堂经理。婚后不久,他们的儿子就出生了,姥姥在那儿帮衬着带孩子。好不容易熬到孩子会说话,姥姥却一声不响地去新疆小姨那儿了。
从妈妈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我知道姥姥和身为本地人的舅妈因为年龄和地域的差异,生活中格格不入。其实,无所谓对错,有些鸿沟是怎么也跨越不了的。
姥姥在新疆住的最长,期间我也只是电话问候一下。知道她其实没住在小姨家,一个人租房住在小姨家附近,平时就帮着小姨在农场里忙活。在我把去看阔别已久的亲人列上日程时,她老人家又去了山东,二姨家。
二姨开的早餐店设了分部,爸爸妈妈带着弟弟和姥姥汇合,在工厂对面的一家店里经营了几个月。因为家有老人,爸爸妈妈很快就回到故乡,弟弟暑假结束也去了学校。最后,还是只有姥姥一个人陪着二姨。其实,我挺钦佩二姨的,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能打开局面。劳碌的二姨知道姥姥身体不怎么好,就偷偷张罗着给她找老伴,希望那个人能够替代儿女照顾她老人家。当然,到最后,只有二姨一个人见到了那个人。姥姥断然拒绝后,离开二姨,去了大舅生活的第二个城市,贵州。
那时,大舅的女儿出生了,姥姥就忙着照顾大的,接送小伙子上下学。风里来雨里去的生活,没能难倒年过六旬的她。再次离开,还是因为婆媳之间的微妙关系。
这一走,就到了她曾经呆过几年的地方,二舅接棒大舅待过的湖南。这次,姥姥同样是一个人住在山顶,二舅一家在山脚下。
多少次,我们在电话里问那是怎样的一座山,山上有怎样的风光,姥姥闪烁其辞。
牵挂在每个人的心里潜滋暗长。终于,妈妈踏上了南下的火车,去远山上找寻老母亲。
回来后,妈妈说起姥姥的日子,只轻描淡写地说她弟弟不让老妈离开。我也没再问,只是赶在寒冷到来之前,给姥姥寄去一套毛料的床上用品,两双胶手套,还有几包足贴。希望它们陪着姥姥,驱散山上的严寒,暖暖地过完这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