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峰山”何以得名,说法不一;但它实指一片山脉,在附近一带,是为人熟知的。七座山峰,由哪里数起,具体哪座山峰,是较真不得的;况且,唤作“五顶山”的也不少。连绵起伏,劲崛凸起般峰样的存在,让走近那里的人们,印象蛮清晰。
在矿区长大的的孩子,对这里的山,都有一种特别的情感深藏胸中。很多人的成长岁月,都依稀可见漫山遍野的足迹。恍如昨日般说不尽的趣事:掏家雀儿,抓蝈蝈,逮蛐蛐儿,捉一罐头瓶儿大小不一颜色有别的蚂蚱、看他们互相蹬腿儿再争先恐后一个个蹦出来。合伙成群、在尘土飞扬中远跑近纵,一跃而起、惊呼怪叫间骑在弯腰撅臀的众兄弟腰上“骑驴”。到高大宽的陡土坡连追带赶俯冲而下......互掷土块,丢飞盘.......小松鼠出窝的时候,纠集五六个人,每人戴个草帽,一经发现呆萌张望的小家伙们,精心合围,驱赶到一米左右高的田埂跟前,再一起吼喊,刚爬上半道便慌乱腿软跌落下来,拿草帽一扣,每人一个够了才心满意足回家。
不同的季节,山上生机无限。淡粉或艳粉的杏花桃花一丛一簇、一片又一片,之后呶出些毛茸茸的小杏毛桃来;亮黄的马茹茹花儿摇曳芬芳之后落瓣收蕊,坐出红嘟嘟的小果来;不甘寂寞,在微风中轻轻摇摆的野玫瑰,馨香散尽,就结了油光沾手的椭长果实,里头满是籽,我们喜欢叫它“油品品”;红的耀眼、极易发现的山丹丹,一年生一朵,茎下连着一嘟噜“蒜瓣儿”,根和花儿都能食用;一场大雨过后,松林里厚实的腐质层上面,会“瞬间”冒出巴掌大的松蘑,一堆一堆的,顷刻间就摘得带不走了。这山上,有多种兰花,数十种菊科花卉,还有榛子、几种松子和各种大小软硬不一的野果,甚至可见稀有的植物活化石隐藏其间。林丛草木间,有一个大多人难以了解的世界:成群的半雉猛然惊鸣掠起,滑翔出去;蹦跳的野兔机敏警觉、伺机而动;性情凶猛、爪力非凡的猪獾、狗獾;味道不佳、屁股上翘着一支大大狼毫笔的黄鼬;胆小害羞的刺猬;体态优雅、快如闪电、约一米长的山猫;偶见翻隆起的一道道、一条条新鲜土壤,下面不知是哪个鼹鼠科的物种在寻食植物根茎。近年,不少人在山上看见狍子们悠然行走,人们口头上叫的小山鹿,野羊大抵说的是一回事。
有的山顶岩石,能看到和沙粒凝结在一起的鹅卵石,不知经历了怎样的沧海桑田。一些大石头上,点缀着不知是新生菌类还是远古水生藻类留下的化石图案,青绿或褐红,形状如花,手摸有涩涩的感觉。刀削斧凿的峭壁崖缝中,时而仰见“志当凌绝顶,严寒酷暑修。百年引苍翠,千年啸风雕。”的崖柏。
在矿上出生,山上跑大的孩子,从这样的环境氛围,或多或少、汲取了心理和精神的成长因子。
少年时,多少次在寒风凛冽,漫天雪飞的隆冬,故意身着单衣,极速行走在空旷的山梁沟壑中,去寻找属于男人的忍耐和坚毅。可能仅仅是因为,一夜通读了整套的武侠小说,向往某种品质,也渴望印证。
也喜欢,在绿树浓荫,茂草拥花的季节,空闲的时候,去享受群山林深鸟鸣静,曲径通达吾独行的惬意,与天地对话。
每次走在蜿蜒盘伸的山路上,都能找到全身的放松和内心的宁静。就感恩,山的无言包容和某种启迪;就感受,自然的变化无常和恒久定律。
风,掠过山梁,轻轻的哨音飞旋远去。它可能已经飞驰了几亿年,有时淑静默然安若处子,有时低语喃喃轻歌曼舞,有时激烈雄浑纵横天下。伸开手,指尖游移的那缕风,曾是侏罗纪时代恐龙打喷嚏造成的“蝴蝶效应”余波仍在么? 亦或是,石炭二叠纪第二次大冰期南半球大量冰川导致的低温,经过巨长时间被太阳唤醒后激动的负氧离子依旧在全球弹唱。
每每此刻,任思绪漫游。
我——人类——地球——太阳系——银河系,每个词的直接或者间接距离,其实都不止十万八千里,况且,银河系外面,还有数十亿甚至更多的“河外星系”。忽感自我的渺小。就不觉得“回头看”,就珍视种种。
在山里,与其说是感受山,不如说是感受自己的心地,总是很容易地走进内心,倾听到自己。
很多在矿上工作的人,常常惦念这山。从四矿的小南沟、南山、景沟、土沟、凉马台,七矿的官窑、老窑沟、和家湾等处择道而行。一路涤去风尘忘却浮躁,逶迤前行,慢吟着“一望一探九重地,一步一景九重天。心无尘落逍遥客,胜过山中老神仙!”的《逍遥子》;在密林深处思忖“叠峰青峦净,翠波漫梁脊。松涛舞不止,山间作乐坊。”这偶感小诗作个什么名儿。步履间,已是物我两忘。
猛地一惊,忽见滑壁高悬,实实地回到现实。不觉走到“禅坊寺”东,原来的逐次山峦由露天煤窑,石子矿切去了未知几多山体,已是百米高崖。峰顶斜草丛生,裂缝时现,茂密难行;崖下细径隐约,渺无人影,乱石横生。看着跟前不远处,山顶高耸的钢架铁塔下,一座好像叫做电视差转台的寂静院落里,不知有没有人了。似有犬吠.......
三十多年的变迁,形似雕琢、惟妙惟肖、缀满攀爬植物的“骆驼峰”;或啄毛休憩、或振翅跳跃、群鹰嬉闹的“老鹰岭”;巧立半坡、通体光滑,大眼圆睁的“蛤蟆石”,坚挺有力、劲指苍穹的奇石“仙人指”均已不见。经济活动改变了这里的一草一木。
一切都是为了更好。
不远的怀仁县境内乡村棋布,公路愈见繁密,建筑更加广泛。中间的塔山经济园区依山而建;逐阶而上,一座修葺复原的古塔,宣告着继承和发展的追求精神。
在这里生活的人们,多有领悟之后的从容。
链接: 七峰山,山名。在我国山西省大同市,湖北黄石阳新县,福建龙岩上杭县,河南嵩县等地均有此名命名七峰山。虽名字相同,但地质形态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