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青年早上第一件事情不是睁眼,而是摸一下枕头边的手机。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也不是天花板,而是刺眼的手机屏幕。
闹钟赫然亮在4:20。
多傻逼才能把闹钟定在4:20,小城青年想了想,是起早去考驾照定的闹钟,一会儿一定换掉。
昏然又睡过去以后,醒来早把改闹钟的事情忘的干干净净。盯着天花板发会儿呆,听着厨房狂哩咣啷的声音,估摸着早饭差不多要好了,准确地赶在被骂的前一会儿起来洗漱。
早饭还是和往常一样。所有的小城青年们可能都吃着一成不变的早饭吧,即使这一成不变并不是同一种一成不变。胡乱吃完早饭,已经耗费了起床以来的所有力气,开始没精打采地瘫在沙发上。
小城青年没什么好去的地方,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八分钟步行到的超市,光秃秃没有人的广场,五毛钱印一页的昂贵打印店,充斥着不知名品牌的商场,永远坐不满的小电影院,山寨了许多连锁店的小商店,和农村小卖部一模一样的全家便利店,不掏钱不给过的不正规驾校,都让人感到绝望。小城青年想,谁愿意在这个地方活着呢?谁想在这个地方活着呢?谁又真真正正地活在这个地方呢。
千千万万的小城青年和他们的父母啊。
小城青年千千万万次挣扎着想要逃离。他走过一线、二线很多个城市。这些城市有地铁,有琳琅满目的商场,有打扮入时的青年,有高耸入云的建筑,有永远需要排位的餐厅,有许许多多的小城没有的东西。
小城青年有什么?
他有这个城市最黑暗的地下室,最便宜的盖饭套餐,最廉价的没有标签的新衣服,最冰冷的床铺和夜晚一个人孤独的背影。他想念家里不宽敞的三居室,想念有油污的抽油烟机底下热腾腾的锅,想念早上提心吊胆听着厨房的声音估计起床时间,想念骑车绕遍全程的安全感。
小城青年们生来就是一个矛盾体。憧憬着大城市的一切,又总在夜深人静被记忆打回原型。漂着大城市的是他们,逃离大城市的还是他们,逃离以后后悔的依然是他们。
小城青年也想,生在大城市是一种什么体验?再一想童年捉过的蝉,爬过的山,偷过的玉米,看过的云和星星,听过的夜里蛐蛐叫,吃过的一毛钱冰棍,还真是舍不得这个小城市。即便如此,还是卯足了劲要让自己的孩子生在大城市。童年不过是那么几年,人生那么长,童年不要也罢,要让孩子从小学做一个合格的成年人啊。
小城青年这么想,再看几眼简陋的家,灰蒙蒙的小城,转头扎进大城市的人流中,仍然是最孤独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