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对故园家国的眷恋,随着年龄的增长,会愈加浓烈。因此才会有“叶落归根”之说。很多英雄才子,在外闯荡一辈子,百无禁忌,但临死之时,总希望可以魂归故里。这种情感,于有家不能归的游子而言,是望眼欲穿的苦痛。苏武、李陵,都是这种悲情人物。余光中的《乡愁》里写道: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这诗句让人心痛。
我没有什么出息,二十岁边上,短暂的离开过家乡,后来就一直住在这里。小时候在沟汀,秋浦河就在村前。河道滩涂里,有我欢乐的童年。后来,工作关系,在县城住的多。但仍然离不开这条河。 我不是游子,能终日与自己喜欢的群山为伴,碧水为邻,这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附记2017.5.18)
名城之畔,多有秀水:重庆有沱江,杭州有西湖。城因水而灵动,水是城的点缀,没有了这些点缀,城还是城。还有些地方,河流却是城市的心脏和肺腑。
秋浦河就是这样一条河。 河从李吴山发源,一路上,琰溪、鸿凌河等支流不断汇入,在香河口,水势减缓。河的西岸,安静的立着精致秀丽的小城——石台。河流像伸开的臂膀,将小城轻轻的揽入怀中。
城依河而建,人依河而居:男人在河边钓鱼,妇女在埠头洗衣;河边的芦苇丛里,野鸭在筑巢;河岸的滩涂上,白鹭在觅食……
没有秋浦河的日子,石台人不敢想。
河道不宽,隔岸喊话,听得虽然不是那么清楚,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河水极清:浅的地方,绿草白沙,历历可见;深的地方,墨绿沉静,似玉似锦。人赞河水“澄碧如秋”,故以“秋浦”名之,真是名副其实。 春夏,雨水充沛,偶尔会有澎湃之势,但大多数的日子,河很安静。只在水势突现落差,河道忽然弯曲的地方,才有水花滔滔,欢闹调皮的时候——“君子豹变”,秋浦河又不是呆子。 岸上各种树。有垂柳,但少。多的是各种古树,枫杨、香樟......不晓得哪朝哪代哪个种的。枫杨的叶子扁且长,对生,串状排列。河边的孩子爱用枫杨的叶子,在地上摆各种造型的蛇,很像。河边的树丛和滩涂是孩子们的游戏乐园:“躲猫”,“打仗”,玩累了,就到河里洗个澡。岸边还有各种野果:野李,个小,奇苦;野葡萄,算盘珠那么大,剧酸。吃得太多,晚上回家会涩的张不开嘴。对于七八岁的孩子来说,这都不算问题。 河里鱼虾丰美。早上,渔人们赶着鱼鹰:“哦…嗬嗬……”鱼鹰们扑腾一下,钻进水里,不一会儿,又钻出水面,嘴里都有一条蹦蹦跳跳的大鱼:混子、鲢子、鳜鱼、黄丫鱼、君鱼......。可惜这些童年的记忆,现在已不多见。为之一叹。 有河,就会有桥。
有古桥几座。我比较熟悉沟汀段的鹪鹩桥。是一座石拱桥,因为旁边有新桥,所以少有人走。桥身满是苔藓和爬山虎,成了一座绿色的桥。 县城的河面上有两座桥:石台大桥,石台人喊“老大桥”;广阳大桥,桥两边的汉白玉围板上刻了很多与河和城有关的诗句。 两桥之间,沿河靠山,修了一条路:马鞍山路(怎么有那么多地名叫马鞍山?)。路依山傍河。石台人平日特意来河边看风景的不多,大都是吃过晚饭以后,从熙熙攘攘的城里出来,在马鞍山路上走走。秋浦河的两边,并无高大的建筑。大不了修个小亭子。这样真好,不影响人和河的交流。这些平日里忙忙碌碌的人,看到秋浦河,会不知不觉慢下来,甚至在河边的亭子里坐坐,抽上一根烟,或者发一会儿呆:看看流水,看看山的影子,看看捕鱼人在下网,看看觅食的鸭子抖抖羽毛,看看对面的炊烟......月亮从东山上升起来了,摸摸屁股下的木凳:呀,露水下来了。回去吧。读点书的人,在回去的路上,心里就会想起“子在川上”曰的那句话:逝者如斯夫。回到家里、单位,可能很多烦恼就可以放下了。
那么多的大诗人里,石台人可能最喜欢李白,因为李白给秋浦河写了很多诗。石台人不管走多远,读到“愁做秋浦客,强看秋浦花”,“君莫向秋浦,猿声碎客心”……就自然的想起家乡的这条河,就会动起乡心,踏上归程。他们风尘仆仆,归心似箭。远远的看到秋浦河了,他们的心就会柔软起来,安静下来:嗬,秋浦河……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