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八点半,默默围上厚厚的黄毛线围巾,穿着米色长棉袄,背后是只黑色的帆布双肩包,在鞋柜前换上黄色的磨砂皮短靴,打过卡静静地走出了公司大门。
默默上班的这家公司是西北最早做母婴护理的机构,至今已经九年,最近因为老店装修,人员分配到了两个新店。默默来这里已经有半个月了,因为离家颇远,想想每天三个多小时路上来回折腾,心中就直犯怵。为了减少路上往返次数,默默应了领导的安排,开始工作一天一夜休一天一夜的班。
今天是正月初七,古城很冷,阳光还没有出来。默默看了一眼对面出租自行车的站点,那是她每次下班后租自行车代步的地方,这是个小站点,此时没有人,只有一排黄粱绿轮的车子静静地伫立着。马路两边放满了各种私家车,这个公司就位于东泰南区,周围是一片居民住宅楼。
沿着门口的路向南直走,路上行人不多,两边的商铺还没有营业。默默想去看望对面省院正在重症室的姐姐。拐角处有家小超市,默默买了两罐低糖八宝粥,又在旁边买了点水果。姐姐是糖尿病晚期,所能吃的东西不多。
穿过马路,从北向南,过了门诊楼,住院部,来到最南边的南七楼,那是专门治疗血液肾病的一栋楼。
三楼监护室。从门缝中默默看到,姐姐就在门对面的病床上坐着,穿着病号服,插着氧气管,打着点滴,脸上没有血色,原本白皙的手背上满是针眼留下的紫青,脖颈处因每周两次透析所埋的管子是那样的扎眼,头发剪的很短,那憔悴的面容下该是怎样的痛。。。
病房里,默默拉着姐姐的手,皮肤光滑,手指纤细,冰冰的,如同此时默默的心!这还是那个聪明漂亮要强而又勤劳的姐姐么?默默不敢说话,怕禁不住自己的眼泪,怕引出姐姐的伤心。
“孩 嗯和 爸 来么”姐姐艰难的问默默,问她老公和孩子从老家回来了没?默默点头,更不敢说话,只是心底的泪早已滂沱而下。姐姐已经这样自身难保,还在关心着她,这让作为亲人的默默如何承受?
今年过年和往年一样,默默在上班,没有回老家过年,孩子和老公年前回老家了。默默早已没了父母,娘家的哥哥弟弟姐姐有着各自的生活,没了父母的娘家,默默去得不多,不想过多叨扰亲人的生活,也不愿再忆起往事心底钝痛。因为孩子的奶奶在老家,老公和孩子是必须回去的。默默便和往常一样,上班睡觉看家,一人独过。
和姐姐年三十通过一次电话,那时的姐姐一切照旧。
姐姐告诉默默,初六要给大女儿订婚,希望亲戚朋友都能到场。又唠叨了些许关于她这个亲家的行为处事方式,语气中透着失望。加上对女儿的一些观念的不理解,心情不好。
默默当时还劝姐姐不要管那些身外之事,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早已成人,又受过高等教育,不论前路如何也应有自我承受后果的能力,不应过多干预,照顾好自己就行。
姐姐说她初四透析完就回老家,毕竟是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作为妈妈不能不到场。默默深深理解姐姐爱子之心,可是她更希望姐姐明白,爱孩子不难,可是能给她恰如其分的爱就很难。爱她就给她所需要的,而不是自己认为应该给的。爱在孩子那里应该是温情而不是负担。作为成年孩子的母亲,能起到提醒的作用就已足够。
那时姐姐就和大女儿在古城。姐姐却在初一的晚上因脑溢血加重了病情。一句完整的话已很难准确表达。姐姐说她说不出心中的话,默默只能告诉姐姐,“不用说,我懂!”可默默真的懂吗?谁没有真的到失语的那一刻,又怎么能真正懂得那种焦急无奈的疼痛!
姐姐的糖尿病已经几年,开始还能控制,后来便是一年几次医院的进,去年下半年开始了因肾衰竭每周两次的透析。姐姐的病发现晚治疗晚,已无药可救,只是时间长短而已!为了她的病,亲人伤碎了心,她耗光了自己的积蓄,也花光了二女儿工作不久那点不多的工资,她的久病也让两个女儿累得失去信心。不是久病床前无孝子,而是无休止的病痛成了孩子无法承载的负荷。
再见姐姐,又一次让默默的心沉沉的痛~难以正常呼吸!默默,沉默的心底有着说不出的痛!
《借字钗头凤——伤》
痛痛始,痛痛止,
痛怨时光不旧时。
天苍苍,地惶惶,
正当英年,却待离殇。
伤!伤!伤!
缘缘至,缘缘死
缘尽谁懂汝心思。
神恍恍,泪滂滂,
阴阳若隔,怎寄哀伤?
慌!慌!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