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说,开头看到如此美丽可爱的小女孩,怎么也想象不到她会被嫌弃。
直到 电影谢幕,体态臃肿、头发凌乱的松子,在幻觉中为妹妹剪发,那一刻她仿佛又重新活了过来,步履蹒跚的跑着去找回扔掉的名片,在朝向一片光辉的地方,无厘头的死在了孩子的手里,是的,被一群孩子打死。
这感觉就像一个发芽的土豆,终于在要冲破泥土的那一刻,被无厘头的弄碎了。
观众自始至终揪着的心无法舒展,是什么导致这么可爱的小女孩沦落如此凄惨的结局?
追溯到松子的童年,有一个对她没有半点爱意的父亲。无论做什么,父亲心里都只有病弱的久美,从没看到父亲笑过,直到有一天在马戏团看到台上做鬼脸的小丑,那样子很可笑,她也学着和父亲做了个同样的鬼脸。那久违的笑容使面前的舞台都变成了天堂,小小的她仿佛站在舞台上,正在为父亲尽情歌唱——“只要能看到你的笑容,我的世界就像开满了花。”
于是,她学会了每看到父亲阴沉着脸,就做同样的鬼脸。一直努力地讨好,却永远得不到与妹妹久美一样——父亲的垂爱。她甚至开始嫉恨妹妹,尽管如此,她依然以父亲的想法而活着,直到一件事发生。
作为老师的她,为了解决班上龙一被怀疑偷钱的问题,直接去找店主还钱,最令人无法理解的是,为了及时还钱随手拿了另一个老师的钱。心里想的是一会儿就送回去。面对店主的逼问,为了息事宁人,说出了——“是我拿了你的钱”这样的话。不停地说“抱歉”、“对不起”,满脸横肉的店主威胁她要把这件事告诉学校,不停地训斥她,她立刻跪下来道歉。于是,学校知道了这件事,糟糕的是她还忘了把之前借用的钱放回去。面对众人的追问,百口莫辩。
绝望的她找到真正偷钱的龙一想让他帮自己解释。结果面对众人,龙一双手插兜,不屑一顾的说:“是老师偷了钱,她想让我帮她顶罪。”这样,松子被辞退了。
回到家,父亲生气的说“我不想再看到你,你真让我丢脸。”
楼上的妹妹喊着“姐姐你别走。”
松子夺门而逃,那一刻她觉得人生完了。
从此以后,松子开始了堕落的人生,她认识了八女川徹——一个有才华的作家,并且和他同居在了一起。她负责一切开支,这个男人经常打她,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破旧的出租屋,一地凌乱的稿纸,发狂的八女川徹会突然吻她,又会突然把她推开暴打。她却说“总比孤零零一个人好”只要能爱这个男人,一切都不在乎。直到一个雨夜,八女川徹留下了一句:“生而为人,我很抱歉。”卧轨自杀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沦,松子做了作家朋友冈野健夫的情妇,她从未怀疑过什么,便又重新全部的投入进去。
直到那天她去敲门打探他太太的模样,这件小事导致冈野健夫被怀疑了。他发怒并扔下一沓钱,告诉松子,他仅仅是因为自卑,不及八女川徹的才华才睡了他的女人。从来没有打算离婚娶她。于是,松子再次崩溃。
自暴自弃的当上浴室女郎,在一天雨夜,她看到男友小野寺送走了另一个女人,转过身告诉她“你的存款我不可能给你,而且你这个黄脸婆,什么都不如她”,也许是雨夜这一场景刺激了她,也许是所有的这些事。那一刻,失控的松子杀死了他。
逃亡到东京后,在打算跳河自杀的时候,路过的理发店的师傅小岛津跟她说了一句“那里水很浅,你上来吧”,就开始了新的一段感情,开始了一个月的同居。然而杀人的事实让松子开始了长达八年的牢狱生活,那个时候她满怀希望憧憬着和小岛津的幸福生活,重新燃起生的热情。渴望再度相聚,不料出狱后发现小岛津已有新家庭。
绝望的她漂泊了很久,在一个雨夜与龙一重逢,此时的龙一沦落为赌徒,对她诉说当年的悔意和暗恋,两人就在一起了。结果狗血的是龙一被追杀,也是一个雨夜。两人相拥准备殉情,那一刻龙一犹豫了,随后被来到的警察押送离开,进了监狱。
又是八年,松子每一天都满怀期待的等龙一出狱。那天,松子手捧鲜红的玫瑰站在雪地里,那时她已经四十多岁了。
没想到龙一发狂般打了她一拳,跑了。
她趴在地上,玫瑰花瓣洒落在洁白的雪上。那一刻,她的心里再也没有爱。
松子的一生都在流浪,从一个人的怀抱到另一个人的,每一次都痛不欲生。她对每个人都全情投入,毫无保留,卑微到尘埃里。却从未得过任何一个人的爱,哪怕是怜悯。如果有例外,那就是:
多年以后,满目疤痕的龙一说,“上帝就是爱——我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电影看到这里,我的心情是——心塞、胸闷。
你是不是也很想知道,松子为什么一生都未曾被人怜爱,她这么可怜,永远在追求爱,却未曾得到。
可是,从蛛丝马迹里发现自始至终,松子的母亲都没出现过。她的童年里没有母爱,父爱也极度匮乏,她的其他亲人从没出现过。自从那次“偷窃”事件,她彻底与亲人断绝了联系。出现过几面的弟弟,对她也是极度冷漠。
每个人都对她苛刻又残酷,她在一个没有爱的环境里长大,也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她为了那一点点的温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她的信仰建立在别人的认可之上,她所有的追求都围绕着别人的认可与肯定,只要给她一点点温暖,她就立刻可以抛弃生死般的爱上这个人,并且甘之如饴。
她从没有爱过自己,也不要自尊。她作为一个主体仿佛并不由自己支配,她的感受、她的人生都不重要,她不在乎一切后果,哪怕每天挨打也没关系,只要能和那个人在一起。她可以匍匐在地上甘愿当那个人的奴隶,这些好像理所应当。
龙一在多年以后痛哭流涕的说松子就是他的上帝。可我并不认为这就是上帝之爱,松子一生对于爱的付出总是彻底而又盲目,她的盲目不亚于飞蛾扑火,只要有光就好。她的盲目一次次毁灭自己。她不在乎伤痕累累,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像漂浮的萍,未曾扎根于哪个人。她的爱像一种救赎,其实是一个悲剧。
八女川徹自杀留下那句话——“生而为人,我很抱歉”。松子虽然作为一个人,却不像一个人。她像一个渴望爱的容器,灌满又清空,再次灌满又清空。直到摔碎的那天,彻底毁灭。她再也无法把作为一个人的感受放在心上。她每天就是机械的吃、机械的睡,像某种植物。
疯了的她,不停地用红笔写着:“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她没必要和任何人道歉,她唯一要抱歉的,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