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江小河望着宋月出了神，险些把手伸进炸薯条的油锅里，如果不是组长及时推了他一下，恐怕他现在要躺在急诊室里了。

宋月站在前台隔着玻璃柜又催了一次：“薯条好了吗？欠好几份了！”

江小河手忙脚乱的装好三袋薯条，献宝似的拿到前台。宋月接过薯条，嘴里却嘀咕一句：“磨磨唧唧的。”

江小河知道自己又搞砸了，无论宋月要汉堡还是薯条，他总会弄错，不是拿错了就是装少了。但他对此也毫无办法，宋月是班上公认的女神，他一见到宋月就手忙脚乱，晕头转向。

下班后宋月跟组长说，以后坚决不要跟江小河一个时间段上班。

组长打开排班表，抬头看看宋月，又看看江小河说：“你们是大学生，来上班的时间只有晚上，你说我应该怎么排才能让你俩不在一个时间段上班？”

宋月换好衣服后狠狠白了江小河一眼。宋月走出很远，走廊里还能听到她的高跟鞋声，江小河知道她是故意的，宋月讨厌他，讨厌得连鞋跟都在发狠。

江小河从组长那里讨了一根烟，在路上一边玩着，一边往学校走。

江小河是不抽烟的，但他知道宋月喜欢的一个酒吧驻唱会抽烟，所以他想试试。江小河煞有介事地把烟放在两个手指中间，然后把烟点燃。烟雾弥漫在夜色里，发出呛人的味道，江小河抬起右手，缓缓地将烟递到嘴边，猛吸一口，然后想象电影里那样吐出长长的烟雾，但他不知踩到了什么，突然听到脚下的东西发出一声怪叫。

江小河惊得在原地蹦了一下，同时也将浓浓的烟雾咽了回去，呛得他直咳嗽。他咳嗽完才看清地上躺着一个女孩，脸憋得通红，眼球直向上翻，鼻子不动，嘴却张着，大口向外呼气。江小河立马想到了人工呼吸，但眼前这个女孩浓眉短发，完全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有点不情愿，但还是凑到女孩嘴边，准备做人工呼吸。

江小河跪在地上，贴到她的嘴边，但却闻到少女嘴里呼出的全是像是瓦斯一样的臭气，他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江小河的咳嗽还没平复下来，少女却猛地薅住他的衣领子，起身凑到他的嘴边，咬住他的嘴唇，使劲吸了一下他的口水。然后少女慢慢松开手，又躺到了地上。

江小河被少女的举动惊得瞪大了眼睛，他看到少女的脸逐渐变得舒展，慢慢地又恢复了红润的面庞，甚至比正常人还要红一些，像打了两块腮红。

“喂，没事了？”江小河用一根手指轻轻戳了一下。

少女突然腾空而起，江小河还没看清她是怎么起来的，又感觉到肚子上狠狠挨了一拳，屁股上有挨了一脚。

“喂，我好心救你，你怎么还打我啊。”江小河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没看见少女挥拳，却觉得拳头像雨点一样打在身上，他左躲右闪，却怎么也躲不开。

“你差点害死我，打你算便宜你的。”

少女觉得差不多可以了，手一挥，打人的拳头不见了。

江小河整理了下被打得乱蓬蓬的衣服和头发说：“早知道不救你了，还挨了顿打。”

“我问你，你刚才是不是放屁了。”

江小河呆呆地点点头，不知道这个陌生女人问这个干什么。但他刚才确实放屁了，在餐厅里他怕宋月听见，所以一直憋着，直到下班后才放了一连串的屁。

“就是你这个屁啊，害死我了，你知道我们最怕什么吗？最怕在吸你们气味的时候，你们放了个屁，那样我们会魂飞魄散的，急救措施就是你们的口水。”

江小河听完这段话，站在原地愣了一会，然后噗嗤一大笑起来，引得路过的人都扭过头来看了看。

“说得跟真事似的，我看你精神不太好，你打我，我也不跟你计较了，你赶紧回家吧。”

少女见江小河不信，又抬了下手，江小河瞬间觉得浑身痒痒，躺在地边抓边笑。

少女掐着腰，低下头看着江小河说：“这回信了吧。”

江小河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完全说不出来话，只能冲少女使劲点头。

身上的痒瞬间又止住了，江小河起身担担身上的土。他虽然点头承认他信了，但心里还是半信半疑。

“你刚才说的吸气味是什么意思？”

“我是由气味组成的，也靠吸气味生活。”

“你是人是鬼？”

“都不是，简单来说就是一种人形的气体。”

“你有名字吗？”江小河问。

“当然有了。”

江小河不确定少女对他会有什么伤害，便慢慢地和她拉开了距离，警惕地一前一后的向学校走。江小河不得不承认，少女似乎真的跟别人不一样，她像是一团流动的气体，她的周围是凉凉的，像是冰箱里的散发出的冷气。

“你猜我叫什么名字？”少女问。

江小河摇摇头。

“我叫人物1。”

江小河忍住没笑，他担心这个女的又使出什么花招，只得憋着笑说：“有人物2吗？”

“有啊，那是我弟弟。”

2

江小河回学校的路上听这个奇怪的少女讲了很多，他知道少女有很多兄弟姐妹，但都不是人类。她的父母是两只蚊子，母亲在生产时闻到什么东西的气味，孩子就会幻化成什么东西的形状，因此她的很多兄弟姐妹也都不是人，有猫有狗有白天鹅还有像她一样的人类。但她的人类亲戚只有一个，就是那个叫人物2的弟弟，此刻不知道在哪吸食着气味。

两人走到了江小河的寝室楼下，少女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跟着江小河男寝走。

江小河见状赶忙拦住少女说：“那个……，你知道人类有一个规矩，女生是不能进男寝的。”

“你是宿管？”少女问。

“不是。”

少女挥挥手，示意男孩闪开，大摇大摆地继续往里走。

少女旁若无人的走在男寝的走廊上，江小河发现少女的审美和人类是一样的，见到帅哥，两眼放光，见到肌肉男还会流口水，走廊里看不够，还要追进男厕所继续看。

江小河单手捂住少女的眼睛，把她从男厕所里拽了出来，

少女急吼吼地掰开江小河的手说：“他们看不见我的，因为你差点害死我，所以只有你能看见我。”

“你毕竟是个女生啊，怎么能看男生上厕所呢？”

少女撇撇嘴，不知怎么辩解，只得跟着江小河来到三楼。

两人到了寝室门口、江小河又改变了主意，这个女人来男寝的目的是什么？他犹犹豫豫地带着少女在走廊里兜了一圈又一圈，不知该不该让她进去。

“喂，330啊，你不知道你住哪啊？”少女说着已经来到江小河的寝室门口，等着他过来开门。

江小河赶忙上前双手抵住门说：“你到底想干什么，不会是想吸干我们的血吧。”

“你说的那是吸血鬼，我只吸你们周围的空气，不会伤害你们的。”

江小河不信少女这套说辞，既然吸空气，随便找一个就好了，为什么非得要进他们的寝室。他壮着胆子，一副英勇就义地样子，说什么也不让她进去：“你再继续走我就喊，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在哪！”

“你知道不知道你身上的味道跟别人不一样？”少女解释道。

江小河拽起衣领闻了闻，上面有炸鸡的味道，还有点汗酸味。

少女明白江小河在想些什么，她赶忙摇摇头说：“不是这种外在的味道，是一种内在的丧气且堕落的味道，这个味道积蓄了三年，而且你们寝室里的人一定都是这个味道，我太需要这种气味了。”

“这是什么味道？”

“大概是你们这些人整天不学习，打游戏，而且一点都不想改变，才会有这种味道产生。”

“……那你发誓，你真的不会伤害我同学。”

“我都跟着你一个多月了，你受伤了吗？”

这一个月里江小河确实没觉得有什么异常，想到这，他把拦着少女的手缩了回来。

两个人都还没来得及开门，门倒是从里面打开了，是江小河的好朋友蒋枫。他推开门探出头，看看空荡荡的走廊又看看江小河说：“不进屋，嚷嚷什么呢……“说完又赶忙回到电脑桌前继续打游戏。

寝室的地面满是垃圾，吃食的外卖堆在门口发出酸臭味，数不清的蟑螂在上面爬上爬下，这些让江小河都颇为头疼的垃圾，少女却视两眼放光视若珍宝， 每一处垃圾都要闻一闻，那陶醉的表情好像吃到了什么珍馐美味。垃圾闻完了，少女撸起袖子，准备吸食人身上的气味，她第一个瞄准蒋枫，趴在他的背上，双手握着他周围的空气，左一口右一口地吃了起来。

江小河发现门口有个可乐罐，他把罐子踩扁，瞄准蒋枫的后脑勺，一抬脚，踢偏了，踢到了他的肩膀上。蒋枫这回连头都没回，说:"江小河，你要是闲着没事，就把你那些臭袜子洗了。”

过一会儿蒋枫似乎觉得有些痒，他一会挠挠肩膀，一会挠挠头发，他又对江小河说：“你踢那易拉罐里是不是有跳蚤啊，怎么这么痒？”

江小河也不理他，脱掉鞋，一头扎在床上，看着少女像猴子一样在寝室上下铺之间来回地闻。江小河实在想不通，他们这一宿舍的人很少洗澡，被子自从上大学就没洗过，垃圾也是等到校领导来检查才会去倒，这样的寝室有什么好闻的？

江小河再去看这个奇怪的少女，少女的身体似是明显已经鼓胀起来，像一只行走的河豚，她的动作变得缓慢，老人似的只能扶着床沿慢慢地走。寝室6个人，她全都闻了一遍，这会儿又返回到蒋枫的脖子附近去闻。蒋枫顿时觉得又有些痒，在脖子附近挥了下拳头，这一拳头一下锤在少女的眼眶上，少女揉揉眼眶，顾不得疼，仍趴在他身上，贪婪地咀嚼着。

晚上11点，寝室已经熄灯了，江小河躺在床上，渐渐地睡着了。蒋枫还在打游戏，时不时地狠狠敲一下键盘，吵得江小河也时不时睁眼看看。他眯着眼睛，朦朦胧胧中看见少女渐渐松开了双手，一点点摊倒在蒋枫的腿边，头向左一偏，晕了过去。

江小河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说：“我操，你没事吧？”

少女没动，但寝室里的人都醒了，大家探出头看到江小河跪在蒋枫的脚边，双手不知道在抱着东西，然后头凑到蒋枫的腿边，嘴唇蠕动像是要亲蒋枫的腿。

蒋枫马上从凳子上跳起来，踹了江小河一脚：“大半夜的，你闻我腿干什么？”

少女吸了太多的空气，被撑得晕了过去，幸好江小河及时跑过来救了她。

少女的身体虽然还是肿胀的，但意识已经恢复了，她有气无力地对江小河说：“你又救了我一次，说说你有什么心愿，也许我可以帮你。”

“嗯……，帮我追宋月吧。”

蒋枫挠挠头说：“我操，那也不用跪下吧，我帮你，我想想办法。”

寝室里一阵欢呼，有的吹起了口哨，有的说，早就猜到你喜欢宋月，还死活不承认。

在大家的起哄声中，江小河借着蒋枫电脑微弱的灯光，看到这个气味少女犹豫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

3

自从上次气味少女答应帮他追宋月后，江小河已经好一阵子没看见她了。有时他站在厨房会觉得后背发痒，疑心是气味少女正在他后背上趴着，他趁别人不注意还会对着空中喊几声少女的名字。他有时也会站在厨房向外偷瞄，他猜想气味少女或许会藏在排队买单的队伍里，或者藏在收银台的桌子底下，总之是他意想不到的地方，但除了组长说他越来越有病，宋月冲他翻几个白眼之外，完全没人理他。

每次江小河下班返回学校时，都会路过一个叫CHAO的酒吧，里面有歌手唱歌，每天都有不少人站在门外听免费的歌曲，江小河也总会驻足朝里望望。

酒吧里一个满头蓝发的男生穿总是提着一把吉他，边弹边唱江小河完全听不懂的摇滚，而宋月则坐在酒吧的最前排，手里拿着荧光棒卖力的晃着。

江小河每次到这一幕，都觉得自己是无望的，宋月喜欢的人是那样优秀，又会弹又会唱，而自己呢？江小河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的优势，好像除了会打游戏外一无是处，但游戏玩的又很菜，似乎也不算是个优势。

他叹口气转身继续往学校走，突然看到气味少女正趴在一个学生模样的人身上吸食着气体，但她的表情很痛苦，好像被人捏着鼻子，强制去吸他的气味。

江小河走过去，也不打扰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酒吧音乐停下来的间歇，他听到少女在数数，每吸一口数一个数，数到第二十个数的时候，少女停下来，拉起江小河的手继续往学校走。

“你这几天跑哪去了？”

“躺着！”

“躺着？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江小河嚷道。

“还不是因为你们，你们比我想得懒多了，我吸完你们的气味后，跟你们一样什么都懒得干，只想躺着。”

“是你自己要去吸的。”

“懒惰的气息太好吃了，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自律的味道才难吃呢，刚刚你看到的那个人是个学霸，他身上的气味像是水泥一样，又硬又没味道，但为了让我也自律起来，只能强迫自己去吸。”

“你也不需要赚钱，那么自律干什么？”江小河说。

“你没发现我哪里变了吗？"

少女说完这话，江小河才注意到少女个子变矮了，身体胖了，眼睛小了，总之就是变丑了。

江小河犹犹豫豫地说：“变……变丑了？”

“对嘛，这就是吸食懒惰气体的后果，而且一次吸了六个人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那个人的味道你喜欢吗？”江小河指着一个大胸美女说，他很想知道这样的女人是什么味道。

“哪个？”

“就是那个，穿着黑裙子，外面套着像雨衣材质的外套。”

少女摇摇头说：”额……，可能是雨衣盖住了气味，没有气味我就看不到人的。“

两人聊着已经回到了寝室，一进屋，寝室里的哥们正讨论选哪首歌。

夏天的寝室弥漫着一股酸溜溜的脚臭味，不出江小河的意料，少女又沉醉在这味道中，这会已经趴在一个人的身上吸食起了他的气味。

江小河知道少女不能吃了，赶忙把少女拽回来，十指紧扣地牢牢固定在自己身旁。少女已经吸食了气味，这会已经变得行动迟缓，她没有挣扎，任由江小河牵着她的手，自己则像恋人一样趴在他的身上。

学校下周要开运动会了，寝室里的哥们早就想给江小河报个项目让他在宋月面前展示一下，但江小河完全没有擅长的体育项目，参加比赛也是给班级丢人。几个人反复讨论，决定让江小河上台献唱，然后把江小河喜欢宋月这句话夹在歌词里，到时候绝对全校轰动。

江小河赶忙摆手拒绝，自己从小五音不全，去KTV都是躲在角落里吃果盘，这种水平还在全校师生面前唱歌？那跟让他自杀有什么两样？

宋月是班级里公认的美女，追她的人不少，但她心气高，一般人瞧不上，而江小河完全没有拿得出手的才艺，拿什么追人家，凭借一腔热血吗？那恐怕这辈子都追不上了。大家一时都想不出什么好办法，都泄了气。

少女此时忽然想起什么，她赶忙按下江小河的头，同意了上台唱歌。

4

运动会的前一天，江小河还特意去剪了头发，尽管站在高高的台上唱歌，没人能看清他的长相，但他还是特意打扮了一番，来迎接这隆重的时刻。

运动会这天，上台表演节目给运动员加油的人不少，有的甚至全班齐动员，表演了一个大合唱，但整体氛围是轻松地，愉快的。

全校好像只有江小河一个人是紧张的，他把这事当成了决定命运的一刻，似乎成败在此一举。他站在台下，不停的呼气吐气，希望通过调整呼吸来缓解紧张的情绪。寝室的哥们也都跑过来给江小河打气，他们提醒江小河，唱歌时，“宋月我喜欢你”这句歌词一定要吐字清晰，他们到时候会去观察宋月的表情，如果她笑了，说明这事就成了。

气味少女也在一旁鼓励江小河：“我可以通过调整空气的震动，让你的歌声变得好听，所以你只要大声唱出来就行。”

江小河很认真地冲每个人点了点头，一步步走上主席台，拿起话筒，大声地唱了起来。

歌声通过喇叭放到数倍传了出去，江小河听到他自己的声音都吓了一跳，歌声没有变得更好听，反而让他难听的歌声变得更难听。他一边哆哆嗦嗦得唱下去一边向少女寻求帮助，却突然感觉到少女此时正在自己的背上贪婪地吸着。江小河使劲抖了抖肩膀，少女却像膏药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江小河越甩，少女抓得越紧，吸空气的频率反而越快，弄得他的后背奇痒无比。

江小河没有办法，只得扭过头对少女说：“我放屁啦！”

这句话通过喇叭清晰地传了出去，运动场上霎时间安静了，几秒钟后发出一阵阵爆笑。

江小河假装没事，壮着胆子坚持把歌唱下去。他从来没觉得这首歌这么长，好不容易唱完后，他憋着一肚子气走下主席台，然后抡起肩膀在空中一阵乱垂，每一拳都重重地打在少女的身上。

少女也不敢辩解，只得和他寝室的哥们混在一起，低着头默默地跟在江小河的身后。

“别跟着我！”江小河回头嚷了一句，也不知是在对气味少女生气还是在跟他寝室的哥们生气。

江小河一个人躲在离操场不远的树林里，直到天黑，林子里的蚊子开始多了，才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而气味少女一直没离开，一直坐在不远的石头上等他。

江小河不看她，也不理她，越过气味少女径直往寝室走。

少女紧跟在江小河的身后说：“对不起，我从没吸过那么紧张的气味，所以……”

“所以你就把这事搞砸了！你看看现在大家都管我叫什么！”他把手机举到少女面前，朋友圈都在传他唱歌的视频，都管他叫江小屁。

少女也不知该怎么弥补这一过失，只得不停得对江小河道歉：“你也打我了，就别生气了。”

江小河这才想起刚才不知打了少女多少拳头，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怎么说她也是个女孩子，虽然长得丑点，虽然把事搞砸了，但到底是个女孩子。

“是不是打疼了？”江小河问。

少女低下头，揉揉脸蛋，委屈地点了点头。

“那……那就扯平了吧。”

少女知道江小河不生气了，笑呵呵地说：“你放心，我还有个绝招帮你追宋月，就是需要一些时间。”

“再信你一次”江小河见少女还揉着自己的脸，又说：“你如果还疼，你就打我几拳。”

“你生气时挥的拳头，对我们来说就像中弹一样的伤害，我可能要回去休息一阵子在才能帮你。”少女眼里噙着泪，低着头，尽量不让眼泪流出来。

听到这话，江小河的心里更过意不去了，他没想到刚才挥的那几拳，对少女的伤害有这么大。他忘了刚才出丑的状况，只觉得内心一阵愧疚。

“哈哈哈，笨蛋，骗你的，我是由气体组成的，怎么会疼。”少女说完冲江小河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远了。

江小河咬着牙在心里暗骂，早知道我就拿剪刀剪你，拿斧头劈你。

5

江小河再看到气味少女时，发现她又变了，变回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甚至比那时要好看一些。少女对江小河讲了一个了她们气味家族集体讨论出的办法：“你们人类只要气味相同，两个人很快就会相互吸引，所以你只需要把宋月带到你们寝室待上两个月，你们的气味就会逐渐相同了，想要加快气味相同的速度，可以把宋月塞进你被子里，这样最快一个月，她就会对你产生感情。”

少女描述的眉飞色舞，江小河听到少女的办法惊得张大了嘴巴，他如果这么干，不是被警察抓走，就是被医生带走，毫无疑问，这个又是一个馊主意。

“这就是一种假设，万一你们人类有这种可以在别人寝室住一个月的规矩呢？”

“没有，就算有，她也不会来我们寝室。算了，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了。”江小河从快餐厅下班出来，推了少女一把，他以后也不想让少女再跟着他了。

“我还有别的办法的，既然不能让她沾上你的气味，你可以沾上她的气味。”少女从身后拿出一瓶只剩一点底的香水：“这是宋月常用的栀子花香水，你按照这个味道去买吧，不过这只是一种外在的味道，内在就需要你自己做出改变了，宋月喜欢去图书馆，所以你也要爱看书才行。”

江小河拿起香水在身上喷了一下，果然是宋月常喷的香水，他也露出久违的笑脸说：“这可真是最后一次了。”

江小河每天喷着香水，同时他也按照少女说的每天图书馆待一个小时。这是江小河这三年来第一次来图书馆，原来学校的图书馆这么大，从期刊到哲学，从通俗小说到24史，所有他想到的，想不到的书应有尽有，江小河先挑自己最喜欢看的金庸小说，一本本读了起来。

日子过了半个月，宋月对他的态度果然有了一点点转变，她竟然主动让江小河帮她干活。江小河受宠若惊，倒垃圾等脏活也干得认认真真。

这天宋月又对江小河说：“那个，跟你说个事，下周我有事，组长也不给我调班，你替我吧。”

“好，好。”虽然宋月找他也不是什么好事，但江小河还是满心欢喜地答应了。

同时江小河也好奇宋月最近怎么了，打工有事不能来，学校的课也旷了好几节，连老师也总是找不到她。后来宋月干脆请了病假，已经一个月没来上学了。

这天江小河下班后，在快餐厅等了很久，气味少女终于出现了。

“你身上的气味越来越淡了，我都快找不到你了。”少女气喘吁吁地说。

江小河来不及听少女解释，开口便问：“你知道宋月去哪了吗？”

少女摇摇头，然后又凑到江小河的身边仔细闻了闻，说：“你和宋月的气味越来越像了，不过我上次见到她，她身上有血腥味，还有一种两个人的味道。”

“血腥味？怎么会有血腥味呢？”

“她可能被打了。”

“那两个人的气味是什么……？”话说到一半，江小河的脸色一下变了，他有些失望地说，“我知道了，她和那个唱歌的在一起了，我就知道你的办法不可靠。”

“不不， 也不全是这个意思。”少女犹豫了一会又说，“我的意思是，她怀孕了。”

江小河这回不相信少女闻气味的能力，他赶忙否认了少女的说法：“不可能，她那么美丽善良，谁舍得打她呢？怀孕，更不可能了，她……，你一定知道她在哪吧，带我去见她。”

“我又不是神仙，我只能通过气味找人，宋月身上的气味完全变了，连香水也不喷了，我根本找不到她。”

江小河发出一声冷笑，既然宋月已经跟那个男人在一起了，那他也不再需要这个奇怪女人的帮助了，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件雨衣。

“傻瓜，今天没有雨啊？”少女一脸疑惑。

“我如果披上雨衣，你是不是就闻不到我身上的味道了。”

少女点点头。

“对，这就是防你的，以后不要再跟着我了。”

江小河将雨衣裹得得紧紧的，走了很远，才回头看了一眼，少女还站在刚才的位置，像只无头苍蝇一样随着穿梭的人群转来转去，最后向江小河相反的方向走远了。

江小河松了口气，但同时又有些失落，也不知是为宋月的怀孕还是为气味少女的离开。

一个月后，宋月重新出现在教室里，几天后她还要请江小河吃饭，谢谢他这段时间替她上班。

江小河急切地想把这个消息告诉气味少女，但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看到她了。

江小河和宋月坐在学校附近的西餐厅里，这是他第一次和宋月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但他的心情连他自己也没有预料到，他并不开心。

两人在餐厅坐了一会，江小河闻到宋月又开始用栀子花的香水，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问她：“你和他分手了？”

宋月先是有些吃惊，随即又点点头。

这时江小河收到几条微信消息，都是蒋枫骂他的话，说期末了，校领导要来检查卫生，我们累得跟孙子似的，你倒是在外面逍遥自在。

江小河回，我吃完饭就回去，我自己收拾。

蒋枫回，都帮你弄完了，被子也都拿出去晒了，妈的，你被子里还好几条臭袜子。

江小河和宋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实在没得可聊了，竟说起了他们打工餐厅组长的孩子，其实两人谁都没见过他的孩子，聊了一两句，便又聊不下去了。餐桌上只剩两人刀叉在盘子上切割牛排的声音，江小河一直听说这家西餐厅很好吃，今天吃完觉得也就那么回事，一点味道都没有。

牛排吃了一半，江小河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寝室大扫除，被子也拿去晒了，这样是不是意味着气味少女喜欢的味道完全消失了？她不是说自己是通过气味找人的吗？所以气味少女有可能再也找不到他了？

江小河扔下刀叉，疯狂地往寝室跑，气喘吁吁地跑到寝室楼下的空地，又费了好大劲在一堆五颜六色被子里找到自己的被子，他把被子抱到阴影处，赶忙从里面揪下一大团棉花。他也不知道这样的做法是不是徒劳的，但这是他能做的保留自己最后一点气息的方法。

江小河回到寝室小心地将棉花放到盒子里，从那以后，他时不时就打开盒子，拿出棉花举到空中，寝室的哥们都说他有病，整天举着一团棉花干什么。

一年后，江小河要毕业了。毕业典礼这天，他因为征文比赛获了奖，被选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讲话。他想起一年前也是在这里，少女正趴在自己的背上吸食紧张的气味，而此时，他居然成了优秀毕业生代表。

这一年时间，江小河天天到图书馆读书，但他已经不是为了吸引宋月而读书，完全是为了自己，这或许要感谢这位气味少女，让他找到了打游戏之外的乐趣。

江小河念着手稿上已经写好的文字，左手悄悄地从裤兜里掏出那团棉花握在手心里，他希望少女能循着气味找到这里。

演讲稿念到一半，江小河突然觉得后背有些痒，他回头看过去，但空空的主席台上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他站在主席台上有些恍惚，开始疑心自己是不是出幻觉了，这个世界怎么会有靠吸食气味生活的人呢？或许气味少女已经出现了，但她的样子随着吸食的气味而发生了变化，就算她出现，自己可能也不认识她了。

演讲稿念完了，江小河又握着那团棉花小声说：“人物1，你在吗？”

台下的掌上掩盖住了江小河最后那句话，没人知道他又说了什么。

后记

一个月后江小河毕业了，离开学校的前一天，他和寝室的哥们吃了最后一顿饭，当他喝得醉醺醺地回到寝室时，发现在他的床上坐着位一身西装的陌生女人。

江小河的头是晕，但仍礼貌地问：“你找哪位？”

陌生女人从身后捧出一团棉花说："你这团棉花太小了，找得我好辛苦。"她说完又从江小河的枕头里拿出一张写满"人物1"的纸，“干嘛写我的名字？”

江小河的酒完全醒了，他望着少女，笑着说：“我是觉得太好笑了，哪有人起这样的名字。”

话音刚落，江小河又感觉到雨点般的拳头在他身上挥了起来，而少女完全没动，仍翘着脚坐在床边说：“你知不知道找你有多累，我要打到你认错为止。”

江小河挺直脊背，也不去躲拳头，他一步步走到少女身边，将她揽进怀里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