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魁山这个软蛋,枪杆子刚掏出来两秒不到,就闹腹泻。
这么大个块头,关键时刻一点用都顶不上,老娘好不容易上来的兴致就这么没了。算个算了,那就是个成不了事的主,我还是去缝我的衣服好了。
即便是在这遥远僻静的小山村,我还是喜欢不时买上几匹时新的料子,自己裁了做成衣裳穿。费用呢,自然是记在驴得水老师的名下,嘿嘿。
我喜欢美丽的衣裳,旗袍最得我心。
自诩不算是拔尖的美女,没有鹅蛋脸庞,也没有樱桃樊素口,更没有一双可以眨得男人心都碎掉的丹凤眼。最拿得出手的就是我这身段了,身材高挑修长,腰肢细软,不盈一握,一袭开叉到小腿的旗袍轻贴在身上,对着镜子回身举步,细细打量起来,可真美啊。旗袍约束着女人走路不能迈大步,可这身衣服哪里约束得了我追求自由的心性。
我已经不记得裴魁山是第几个爬上我床的男人,太多了,真的想不起来了。这些男人里,有高瘦高瘦的,也有矮胖矮胖的,有提上裤子就走人的,也有完事后会说上两句体己话的人。他们各有不同,唯一相同的一点是,我不爱他们。
如果你要问,一个动心的人都没有吗。
你不问起的话,我都快要忘记那个人的模样和当时带给我的悸动了。
可他,终究和那些男人一样,图的就是我的身体,连甜言蜜语都不吝惜说上两句。可说了又能怎样呢,明知道在逢场作戏,你偏要假戏真做,结局能好到哪里去?
外面起风了,柔柔的钻进我的耳朵,穿过我的头发,吹得心里痒痒的。嗨,怕是遇不上我的情郎了。
不过那又怎样,我只想好好享受当下,随心支配自己的身体,享受交会时带来的快感。不需要别人负责,也不对任何人动情。也就是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小山村才能任我造作,要是搁城里,我这样的女教师怕是人人追着打。
说真的,我挺感激校长的。
别人都把我当异类,骂我是荡妇,骚货。只有校长,他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他认可我这套存活于世的法则。他耐心的教我文化知识,他说要带我去到最边远的山村,给那里的孩子普及农村义务教育。我义无反顾的决定跟他走,我太想逃离了,苦一点累一点都没关系,越偏越远越好。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可以教给孩子们什么,校长教我的知识虽足够应付小学的课程。可我多么希望他们可以看到一个更大的世界,不要变成外面那些面目可憎的成年人。
我很喜欢这里的生活。
这里有满山满山的好看的花,望也望不着边的绿色。每月的薪水并不多,好在在校长的带领下,我们四个人气儿还是聚在一起的。周铁男那个人啊,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正义感十足得不得了,可怎么就是说不出口对佳佳的喜欢,我看着就乐。裴魁山呢,那方面不行,其他事哪还能指望得上,不过就这么当同事处,偶尔打打炮也挺好的。校长一心想把农村教育做好,这是他的梦想。我没啥梦想,如果能帮别人的梦想一把,倒不失为一件好事,何况又是帮过我的人。
如果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真的挺好的,可生活永远都有出其不意的一刻。
那天夜里收到电报,说是特派员明天要来调查驴得水老师的事情。校长生怕事情败露,急着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这大晚上,上哪里找人去。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我们决定让白天过来修理东西的铜匠假扮驴得水老师。
我给他剪了头发,我教他礼仪,我把手放在他的双腿间。我能感受到他结实的肌肉,一下子来了兴致,我决定把他睡服。对这个决定,校长没有任何意见,任何事在他眼里都统统得退位于教育大业。我这也算不上什么牺牲,纯属自己找个乐子罢了。甭管今晚来的的铜匠还是铁匠,是个男人就成。
我们两个躺在床上,我吻湿了他的唇,我教他接吻,他把我压在身下,我们度过了很美好的夜晚。第二天他走时,我还能从他的眼里看出对我的恋恋不舍。傻铜匠,难道你还巴巴的盼望我跟你回家吗,回去好好学学逢场作戏四个字怎么写吧。
这一劫,算是过去了。谎言未被识破,生活继续进行。哪曾想,这只是一个开始,一个噩梦般的开始。
铜匠的老婆带着铜匠上门来闹了,这女人可真凶啊。不说出谁和铜匠有一腿,铜匠老婆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可我答应过铜匠,不将和他的事情说出来。
好巧不巧,这个节骨眼上,特派员的车已经快要山腰了。为了尽快将铜匠老婆打发走,我们关上门来,商讨对策。我继续缝着衣服,听着他们的讨论。裴魁山对我吼道,说我忘了校长当初对我的恩情。
我怎么可能忘记,你裴魁山是不是觉得我张一曼是出了事就躲起来的缩头乌龟啊。好,我认,我认。铜匠老婆,你大可以将所有的不满和怨恨发泄在我身上,我任你打骂。我怎么都没想到,当那个女人朝我身上扑过来的时候,一向在老婆面前懦弱无比的铜匠站了出来。那一刻,我明白了这小子的想法,该是得有多傻才会把一夜情当回事。我动了气,我用犀利的语言告诉他这个残酷的事实,我还骂他是牲口,我要像收割机一样,将铜匠心中残留的情愫收缴干净。
这个傻子,显然受到了刺激,心中的白莲花变成了恶毒的老妖婆,美好的幻想被打破,他肯定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你情我愿的事情,谁规定男人和女人上完床就一定得给对方一个交代啊,那需要给我交代的人多了去了,我连他们的影子都见不到。他丢掉了我上次赠给他的一小卷头发,认清这点也好,早就该明白的。对不起了,铜匠。
可我错了,他以为的欺骗彻底点燃了他心中复仇的种子。为了骗取美国金主的钱,铜匠一跃成为特派员面前的香饽饽。铜匠提的要求,众人有求必应。他提出要开除我,他让人骂我......裴奎山,这个说着懂我的人,骂我最凶。我真的觉得很好笑,可眼泪却情不自禁的流不出来。为什么还会流泪呢,不是早就看清了裴魁山之流的嘴脸了吗。骂完铜匠让人打我,你这么想我受到惩罚,那我自己扇自己耳光好了,我要狠狠的扇,叭,叭,叭,一声比一声响,你满意了吗,你那无比纯真的感情可以得到安慰了吗,你那报复带来的快感有爽过床上的高潮吗。
人心,永远比我想象的更可怕,像个深渊,黑得望不到边。
铜匠要剪去我的头发,剪去曾让他魂牵梦绕的一缕发香。可真够狠的。事已至此,我别无选择,我缓缓的坐了下来,校长拿起剪刀颤颤巍巍的剪了下去,随着铜匠的发号施令,我的头发被越剪越短,短得头皮都有一丝丝发冷。我想起我们四个穿上我新缝的校服,我们一起庆祝,一起拍照,这个我期盼的场景,再也不会出现了。
咔擦,咔擦,咔擦,我已经忘记时间过去了多久,直到看到裴魁山转过身来的诧异眼神,那一瞬间我脑子里蹦出两字:完了。我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镜子前,我的头发像被狗啃了似的,大大的缺口割裂开了我身上女人的柔美之气,穿在身上的漂亮旗袍此刻显得我尤为可笑。我好像听见他们在笑,活该你张一曼落得这样的下场,看你还怎么去勾引男人。我大声尖叫了出来,我感觉自己像被人脱光了衣服一样任人奚落,我钻进了桌子底下,我不愿以这个样子示人,死都不愿意。
裴魁山说我疯了,哈哈哈,真是可笑,疯了的难道不是你们吗。这么多所谓的知识分子,为了圆一个谎言,打着教育的旗帜骗取本就不属于自己的钱。裴魁山,你一次又一次的证明了你他妈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王八羔子,骂我的时候比谁都响,跪舔人的时候比谁都软。周铁男啊周铁男,你知道你跪着特派员面前求饶的样子像极了一条狗吗,在撞见我被保卫凌辱的时候你的脑袋都快埋到裤腰带里去了,你所谓的正直在枪杆子面前就这么不堪一击吗。校长,这个我曾感激万分的男人,嘴脸也并没有好看到哪里去,我冷冷的看着他,为了口中的农村普及教育,如何设下一个又一个的骗局。如何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而生生剥夺他人的梦想。而铜匠,把自己化身为一个根本就子虚乌有的驴得水老师,原本老实木衲的人一层一层的剥掉我的皮,剥得我好痛。你说自己不愿回去了,你是真的真的回不去了。
说起来,我不过是你们的棋子而已,我有什么资格说你们啊,我不高尚,也没啥底线。可我只想在不伤害任何人的基础上活得快乐一点,自由一些。
我尝过很多男人的滋味,我见过很多男人的丑陋模样,可还从来没有遇见过一个温暖正直的男人。而我的柔情和真心,也因这颗心被受尽凌辱而只剩下绝望了。这世间,怕是无情郎了。即便有,我也没有什么好给他的了。
我也没有见过这世间的雪,我好怀念在那个温暖的午后,哼着情歌,将扒下的蒜皮抛向空中而落下的一片片雪白。
天堂会不会有雪呢,我好想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