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胡服骑射”与弓骑兵
上一章，我们详细介绍了战国时期骑兵分类中的一种护卫骑兵，这章自然要往下讲另一种骑兵分类——弓骑兵，再讲弓骑兵之前我们先要把战国时期最后一次大规模的改革讲明白，这场军事改革就是我们常说的胡服骑射。弓骑兵与胡服骑射有着莫大的关系，所以将二者一起讲。
一、为什么“胡服骑射”发生在赵国：
1.赵国的立国史：
赵国贵族出自商朝名门嬴姓部族，为商纣王手下大将嬴飞廉（裴廉）的直系子孙。始祖造父为飞廉的四世孙。赵国王族与秦国王族有共同的祖先——大业与其母女修（女修是帝颛顼(zhuān xū)的苗裔孙女）
赢姓部族，因在夏朝末年，弃夏投商，为商汤驾车，辅助商汤灭夏立商，因功成为商朝贵族。商朝末年，周武王伐纣，赢姓部族的恶来与其父飞廉因为纣王效力，最终恶来被周武王所杀。赵国王族就是飞廉另一个儿子季胜，这一支的宗族。这支宗族传承到周穆王时期，其祖造父，为周穆王驾车，并在平定徐国徐偃师造反时有功，被周穆王封赏在赵城（今山西洪洞）。从此造父这支宗族便成为赵氏，为赵国王族的始祖。
（曹操形容典韦是古之恶来，恶来便是赢姓部族先祖，是古代又名的勇士，素有恶来有力，蜚廉善走之说！）
赵国正式成为一方诸侯，始于赵烈侯六年（前403年），韩、赵、魏三家分晋，周威烈王始命赵烈候赵籍为侯。至赵武灵王（前325年—前299年）始称王，公元前222年，赵国被秦国所灭。
2.四战之地与军权的掌控：
赵国是立国时，都城在晋阳（今山西太原），后迁都中牟邑（今鹤壁），又迁至邯郸（今河北省邯郸），疆土主要有当今河北省南部、山西省中部和陕西省东北隅。西有秦国，南有魏国，东有齐国，东北有燕国，北方则是林胡、楼烦、东胡等游牧民族的地域。另外还有毗邻赵国，一直是赵国心腹之患的中山国。（中山国一直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小国，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小国，却屡屡将赵国打败。）赵国从立国之时，便立于四战之地，陷于诸侯征伐中，所以赵氏王族对于保命的军权是格外重视的！
按诸多史籍记载，以赵简子为界标（具体参照人）算起，其远祖赵衰为新君帅，高祖赵盾为中军帅，曾祖赵朔为下军帅，祖赵武为中军帅，父赵成为中军佐，可谓在牢牢把控晋国（韩、赵、魏三国最初都是侍奉晋国）军事权力。如果说把握军权只是为了维护既得利益上，那么好亲征可就充分说明，赵国王族一脉骨子里的军事优先思想了。
从赵简子算起，赵国国君亲征的记载，不绝于史书。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赵武灵王，武灵王十七年、十九年、二十年、二十一年、二十三年、二十六年、惠文王二年、惠文王三年，全部御驾亲征，为了专心于军事，赵武灵王早早便将王位传于其子“立王子何以为王，自号主父”留下一段去国传子的佳话！当时处于战国中后期，君王亲征在各诸侯国内，已经很少出现了。但是赵国却一如既往地保持这种传统。
3.赵国国境内的自然生态环境：
赵国疆域辽阔，地形条件复杂多样，我们根据赵国疆域的特征，把赵国划分为四大地形区，南北走向的太行山脉把赵国分割成东西两部分，东部为河北平原，西部为山西高原，这两个地区是赵国政治和经济文化中心所在。此外冀北、冀西北山地和内蒙古高原，则为赵国另外两个地形特征明显的地区。
先秦时期，赵国境内的湖泊众多，最著名的为大陆泽，除此以外还有诸如海泽、泜泽、鸡泽、汾陂、邬泽、祁 藪（sǒu）、文湖、淳湖。在四大地形区内又分布有黄河、汾河、漳河、滏阳河、滹沱河、桑干河等河流，古书记载“陂泽连接，其薮有九”（参考文献《左传*襄公三十六年》《山海经*北山经》《水经注》《汉书补注》）
赵国的地形与河流，决定了赵国境内适合于战车交战的地区很少，除了东部的河北平原之外，其余三个地形区都不利于战车交战。河道、湖泊密集，又大大限制了步兵的发挥，在河道两边渡河和在沼泽地带行军，对于步兵都是费时费力的一件事，严重影响步兵的行军速度和战斗力。
4.赵国境内的民风与经济结构：
赵人雄健尚武，赵地少温柔敦厚之长者而多慷慨悲歌之士，人民少揖让而多功利，剽悍而少拘禁。司马迁论述赵国的种、代一带的风俗时说：“种、代，石北也，地边胡，数被寇，人民矜懻忮（强直之气），好气，任侠为奸，不事农桑~~~~~”（《史记*货殖列传》）这种风气，很多是因为赵国所处地区与北方游牧民族区相连接，农耕文明下的安分农桑因而重礼义名节，在受到游牧文明的冲击下，在赵国境内发展出多种经济成分的经济结构有关！
赵国境内在平原区是以小农经济为主，山地区则是小农游牧混合经济区，靠近草原地区则是深受北方游牧民族影响的游牧经济区。这种多种经济成分的经济结构，直接造就了赵国的畜牧业的繁荣，尤其是养马业，代地出产的马匹，“代马”名闻天下。
从以上四点，我们不难看出为什么“胡服骑射”发生在赵国，一是赵国自立国起，统治阶级便格外重视军国主义，君王始终掌握着军队核心，军事优先在赵国是一种政治正确。二是赵国身处四战之地，却无善战之兵，战车受地形限制，只能在局部作战。河道、湖泊纵横让步兵的行军速度与战斗力大受影响，致使在赵武灵王继位前屡屡被诸侯国侵略，连中山国这种小国都可以欺凌赵国。三是赵国民风剽悍，毗邻胡人区，不论是人员构成还是文化融合上都有一定的物质基础。四是变法是战国时期的主旋律，各诸侯国内相继变法，各诸侯国国力相继提升，赵国进行变革是势在必行的，是符合时代旋律的，也是历史的必然。
二、“胡服骑射”的过程：
1.战国时期最后一次大规模变革：
赵国“胡服骑射”的军事改革，是战国时期最晚的一次大规模改革。在这之前，各诸侯国纷纷通过改革予以图强，魏国有李悝（kuī）变法，楚国有吴起改革，秦国有商鞅变法，韩国申不害厉行法政，齐、燕也都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改革努力，只有赵国一直沉浸在旧有体制内。
伴随各国改革完成后，国力的上升，身处四战之地的赵国日子是相当的不好过。赵武灵王继位时，便爆发了赵与齐、魏的战争，稍后燕国也出兵伐赵。对赵国威胁最大的是秦国与中山国，为了对付秦国东扩，魏国公孙衍发起合纵运动，结果被秦军打得打败，仅赵国军队就被斩首八万多人。中山国则是依仗齐国的背后支持，一直在不断挑衅于赵国，屡屡打败赵军。
为了应对这种直接的军事威胁，赵武灵王自然要从军事上寻找图强的办法。为了寻找在军事上图强的办法，赵武灵王对赵国边防第一线进行了巡视，《资治通鉴》记载：“赵武灵王北略中山之地，至房子，遂至代，北至无穷，西至河，登黄华之上。与肥义谋胡服骑射以教百姓，曰：“愚者所笑，贤者察焉。虽驱世以笑我，胡地、中山，吾必有之！”遂胡服。”
2.改革的决心：
正是这次对赵国边防的巡视，坚定了赵武灵王实施胡服骑射的决心。然而不论赵武灵王还是其身边谋士、大臣都深知“着胡服”所要面对的阻力。其中第一个阻力就来自于王公贵族。在正式推行胡服令之前，赵武灵王对王公贵族的核心人物——公子成，进行了单独公关。先是派人试探公子成对“胡服”的态度，然后亲自以晚辈身份去看望“抱病不朝”的叔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从国家大义上出发，最终说服了公子成。公子成带头穿着胡服上朝，于是赵武灵王才颁布“胡服令”。这还仅仅是胡服令遇见的第一个阻力。
（原文赏析：国人皆不欲，公子成称疾不朝。王使人请之曰：“家听于亲，国听于君。今寡人作教易服而公叔不服，吾恐天下议之也。制国有常，利民为本；从政有经，令行为上。明德先论于贱，而从政先信于贵，故愿慕公叔之义以成胡服之功也。”公子成再拜稽首曰：“臣闻中国者，圣贤之所教也，礼乐之所用也，远方之所观赴也，蛮夷之所则效也。今王舍此而袭远方之服，变古之道，逆人之心，臣愿王孰图之也！”使者以报。王自往请之，曰：“吾国东有齐、中山，北有燕、东胡，西有楼烦、秦、韩之边。今无骑射之备，则何以守之哉？先时中山负齐之强兵，侵暴吾地，系累吾民，引水围鄗；微社稷之神灵，则鄗几于不守也，先君丑之。故寡人变服骑射，欲以备四境之难，报中山之怨。而叔顺中国之俗，恶变服之名，以忘鄗事之丑，非寡人之所望也。”公子成听命，乃赐胡服，明日服而朝。于是始出胡服令，而招骑射焉。——《资治通鉴·周纪·胡服骑射》）
3.“胡服令”颁布后各方的反应：
见公子成妥协后，赵国国内的其他贵族不得已直接跳出来反对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这些人有赵文、赵造、周袑、赵俊。赵武灵王以“先王不同俗，何古之法？帝王不相袭，何礼之循？”“势与俗化，而礼与变俱，圣人之道也。”并指出，“便国不必法古，圣人之兴也，不相袭而王”。对于衣服，他说“衣服之制，所以齐常民也，非所以论贤者也。”从变法的法理上予以反击。赵文、赵造、周袑、赵俊等迫于形势（没有找到可以驳倒赵武灵王变法法理的论据）屈服了。
与“胡服令”一同颁布的是骑射令，这是一项纯军事组织体系的改革，将骑兵作为赵国的主力作战部队，压缩战车兵与步兵的编制数量。（至于有人提出骑射，是将战车兵与步兵编制取消，全部改为骑兵，这种说法是行不通的！在胡服骑射改革后，赵国不论是在长平之战，还是李牧大破匈奴之战中，都还有战车与步兵的身影，所以骑射只是将骑兵的战略地位予以提高，增加骑兵在整个赵国军事力量中的比例）这项制度，便触及了赵国一些将军的利益，其中有位叫牛赞的将军，质疑说：“国有固籍，兵有常经，变籍则乱，失经则弱。”武灵王驳斥他说：“古今异利，远近易用”。“子知官府之籍，不知器械之利”，“今子以官府之籍，乱寡人之事，非子所知！”牛赞忙下拜说“臣敢不听令乎！”
赵武灵王为了推行“胡服骑射”显然是下过一阵深功夫的，不论从法理上，还是从行政执行力上，面对诸多反对的声音各个击破。也正式因为赵武灵王这种势在必行的气魄，使得赵国在胡服骑射上的改革进行的极为彻底。
4.胡服的样式与作用：
“胡服”的具体式样史载不详，只能从间接途径了解。我们参照汉代时期匈奴族的服装推测，赵武灵王所推行的“胡服”，是穿窄袖短衣、长裤，脚登皮靴，腰系皮带，戴有貂尾蝉蚊装饰的武冠，束金钩。赵国所推行的胡服，文献资料称其为“貂服”。“貂服”，据清代学者全祖望研究，当为貉服之误，北方豸种曰貉，用貉之皮毛制作的衣服称为貉服。
着胡服的目的非常纯粹，就是为了骑射！古代中原以前的服饰，多宽大、松弛，非常不利于在战马上使用，而与赵国毗邻的北方游牧民族，凭借紧身短打的服装，在马上来去如风，开弓张箭屡屡能够打败赵国军队，最直接的原因就在于两国骑兵服装上的差异。穿着胡服后，使得赵国骑兵也能够在马上骑射！
赵国不是在胡服骑射后才有骑兵的，这点非常重要！胡服骑射只是将骑兵的在一个国家内的军事战略地位予以提升了。直观地解释是，以前可能把骑兵当做炊事班来使用了，但是胡服骑射后，赵国把骑兵当做火箭军来使用，更方面政策都向骑兵倾斜。所以按照传统说法，骑兵的产生是在“胡服骑射”改革之后诞生的！是非常不严谨的！胡服令与骑射令，只是为了增强骑兵的作战效能。并不是将骑兵全新创造出来！
（胡服骑射，对于骑兵的重要意义，恩同再造。所以要上细讲好，敬请关注，豆浆骑兵，带你领略原汁原味的骑兵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