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母亲都是六十年代出生的普通人,小学毕业后就开始谋生了。记得他们偶然间说过,年轻时他们担过菜卖过米,缝过布织过衣,上过山还下过河。但我记忆中他们的第一份工作却是开三轮车接客。之后父母亲换了几份工作,但直到现在,他们也没做过一份在别人眼中够体面的工作。
父母亲因为工作忙的缘故,常常照看不了我,就把我托给了爷爷奶奶。小时候除了上学,大部分时候就都是和爷爷奶奶待在一起了。关于父母亲的欢乐记忆,只有少数几次和母亲逛街买衣服,父亲则是出现在我做错事的时候,当然,是为了验证「棍棒底下出孝子」的真理。
在童年时光里,和亲叔亲姑们相处的时间也比父母亲多,以至于觉得父母亲在生命里其实是可有可无的,在青春叛逆期时的各种争吵更是巩固了这个想法。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很多事情都在相处中慢慢看懂了。
初中时住校,大家都是带有一个木箱子来锁自己的私人物品的。有一次周末晚饭后回到学校,发现钥匙忘带了,于是急急忙忙打电话给父亲,兴许他能在晚自修前送来。家也不远,走路不到半小时,只是我的一个来回就要迟到自修了。父亲在电话里短短地应了一句「哦」就挂了,把我愣在了电话的另一边。校门外那条尚未修好的路,在雨水的冲刷后泥泞不堪,人流来来往往走出了很多脚印,总觉得父亲在这样的路上开不了摩托车过来。我顺着道路的方向一直看着,十几分钟过去了都还没看到父亲,总觉得只能请假了,但父亲的声音却突然传入了我耳中。顺声看到了校门外的父亲,惊喜下赶紧冲了过去。可还没等我说话,父亲把钥匙给我后就转身回走了。回到宿舍门口,我看着父亲在泥泞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裤脚都溅上了淤泥。当父亲快走到泥泞路尽头时,父亲把路边停靠的摩托车推到干净的地方,用捡来的棍子把泥巴剔掉,这才骑着回去了。此时,泪珠早已在眼里咕噜噜打转,心里万分不是滋味。这时我才懂得其实父亲也是很在意我的。他不懂什么亲子教育,只会用这样子的方式去让我成长,这也只是他能懂得的最好的方式。
随着见识增长,越觉得父母亲是老实人,就像大山里的村民,朴实无华。对于母亲的理解,是在我出来工作之后。我说买点水果在家吃吃挺好的,她每次只会在我回家时买水果放在家里;我曾说我喜欢吃虾,每次我准备离家就会煮一次;我带过一次牛巴回深圳,她每次都会问我要不要再带;我说她天冷还非要手洗衣服的话,起码要戴着塑胶手套,她就开始用了。她一辈子穷苦的时间比较多,常常劝我省点钱生活,不要乱花钱;她不懂我的工作,只会说「好好工作,听老板的话,自己高兴最重要」;她见我年龄渐长却仍没对象,只会在电话里旁推测敲不敢直说;关外发生塌陷滑坡,我都没注意到时她就会打电话问平安;自从我来深圳之后,她和父亲经常看深圳台。
很多事情,父母亲都没有直接对我明说,我也只是靠着自己去发现其中一点点。也许在夜里父母亲谈话时,会因为我常年在外而悄悄暗伤;也许母亲会每周打扫一次我的房间;也许我离家之后父母亲又会过得更朴实。外出打工的我,对于这些总是无能为力,甚至平时孝敬的金钱,他们都是存起来说以后给我用。我也就只能在家的时候,用心发现家里所需去购置。年中时给他们用的台式机换上了24寸的优质显示器后,母亲看得笑不拢嘴,直说画质好得都不像显示器一样。虽然他们嘴上说着这也不要那也不要,其实只是怕花了我的钱。我不能像别人家的孩子一样长期陪伴他们,起码可以通过自己赚取的金钱来稍微改善他们的生活。
在我懂事后想过要孝敬的人里,有两位在我能独立生活前就离世了。从那开始,我才明白了「对人好要趁早」的道理。世事无常,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是谁生命里的最后一秒。尽自己能力给予重要的人最好的爱,而不是在他们或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才开始后悔。金钱多一点少一点,都抵不过一份心意。好好善待自己所爱的人,以及爱自己的人。